第15章 助教

在绝对的美貌面前，所有的描述都显得苍白无力。穆瑶甚至连眨眼都忘了，足足怔上许久才回过神，紧接着便低头：“奴婢失仪，望娘娘莫要见怪。”

        与之前的紧张不同，她此刻身心居然很自然的松弛下来。

        面前的女子，给人的感觉绝不止容貌惊艳那般简单，最主要的还是身上的气质，太过温柔从容，令人情不自禁想要靠近，信任，就像……温泉中暖人又不灼烫的水一样。

        “郑姑娘客气了，深夜传唤，本就是本宫的不周之处。”

        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穆瑶更加放松了下去。鼓了勇气抬眼对视上那双充满善意的眼睛，道：“我听姑姑们说，娘娘深夜唤我进宫是因为馄饨，可是太子殿下突然想吃奴婢包的馄饨了？”

        李祖娥苦笑了一下，带着穆瑶走到凤榻之前，望着上面刚刚睡着的孩儿道：“金凤台之事，郑姑娘可曾听说？”

        穆瑶仔细回想一二，回答：“略有耳闻。”

        离现在隔了不少时候了。

        皇帝于金凤台之上命太子高殷持剑斩掉犯人头颅，太子不忍，举剑三次，终究弃剑。皇帝暴怒，抽太子三鞭。

        之前穆瑶一直弄不懂高洋为什么突然那么喜欢高延宗，甚至接到宫中抚养。后来结合一些风言风语，她大概能猜到，那时被高殷丢掉的剑，恐怕就是由高延宗捡了起来，并且毫不在意砍向了犯人的脖子。

        高肃因身份卑微，并未出席金凤台，如今看来，应该错过不少血腥的场面，可见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自那以后，阿殷便终日恍惚，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迟钝。”李祖娥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抚摸高殷的头发。

        “原本我以为过些日子便好了，结果随着时间过去，不仅没有好转，甚至茶饭不思，入夜难以安寝，非得在我身边才能闭上眼睛。今晚好不容易说想吃馄饨，我便命小厨房快快做了送来，结果他吃一口便再也不用，非说不如北宫郑姐姐做的好吃。”

        李祖娥转头，静静望着穆瑶，美丽的眼睛中满是哀伤：“我……我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只想让他能吃些是些，否则就这么饿着，身体怎会吃得消？他年纪还那么小……”

        穆瑶立即道：“我懂了娘娘，一顿馄饨而已，厨房在哪，我这就过去。”

        李祖娥眼睛弯了弯，忙差人带穆瑶去小厨房准备。

        待穆瑶临走之际，李祖娥又忽然叫住了她。

        穆瑶转身，眼中带着些许疑惑。

        李祖娥：“郑姑娘你……是汉人么？”

        穆瑶点头：“奴婢正是。”

        李祖娥笑了，容颜绚丽如朝霞：“怪不得我一见你，便感觉十分的亲切。”

        穆瑶也笑了笑，紧绷许久的心悄悄柔软了下去：“娘娘稍等，馄饨很快就好了。”

        小厨房里需要用到的食材早已备好，剁馅擀面都有人专门打下手，穆瑶只需要把控一下调料，动手包上几只，下锅就行了。

        等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饺子端到高殷面前，寝宫之中都漂浮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穆瑶轻轻唤了两声。

        高殷缓缓睁开眼，见是她，两眼亮了一亮：“郑……郑……”

        穆瑶吹了吹勺子里热滚滚的饺子，笑道：“先别说话了，起来吃饭。”

        高殷坐起来，张嘴由着穆瑶喂了一口，嚼了嚼咽下，再吃便不要穆瑶喂了，自己拿着勺子往嘴里送。

        可能是太久没吃东西，小孩整吃了两碗饺子，又喝了半碗热汤，一顿下肚，原本苍白的小脸都红润了起来。

        “四……四哥还好吗？我好像……很久……没见过他了。”高殷说话吃力，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间挤出一样。

        穆瑶耐心道：“小郎很好，最近还去了国子寺读书习文，太子殿下也要好好的，下次再见，不要让奴婢发现你又瘦了，好吗？”

        高殷：“好……好……”

        穆瑶轻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没关系殿下，咱们可以慢慢说话，不用急。”

        不料高殷经完安慰，竟一下子落下泪来，泪珠滚烫滚烫，顺着脸颊滑落，滴入锦被之中。

        “阿耶……说我优柔寡断，像汉人，不像他。”

        小孩越往后说越委屈，慢慢的，几乎是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穆瑶的心一下子揪紧，摸着高殷的头道：“太子殿下就是太子殿下，汉人也好，鲜卑也好，殿下仁慈善良，是天下和苍生的福分。”

        高殷仍是哭，结结巴巴地抽噎着：“可是……阿耶不喜欢我，他待五弟……比待我好……”

        穆瑶放柔声音：“可是您才是陛下的亲生孩子啊，没关系的，陛下只是嘴上说说，您在他心里，是外人比不上的。”

        高殷：“是真的……吗？阿耶当真还……看重我？”

        穆瑶目光坚定：“当然是真的，信我，无论到什么时候，愿意为太子殿下着想的，永远都是陛下。”

        哄了大半天，可算把高殷给哄睡着。

        穆瑶松了口气，起来刚转过身，见到正在用绣帕拭泪的李祖娥，轻轻唤了声：“娘娘。”

        李祖娥忙将泪擦干，笑道：“本宫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开口。”

        穆瑶：“娘娘但说无妨。”

        李祖娥认真注视穆瑶，道：“郑姑娘身上有种能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虽然你与阿殷只见过两面，但我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愿意相信你。所以，郑姑娘是否愿意离开北宫，来到本宫身边，替本宫照看太子殿下长大？”

        穆瑶一怔，紧接下跪叩首：“多谢娘娘好意，奴婢心领。但……四郎毕竟年幼，无论如何，太子殿下有您和众多宫人专心照料，可四郎若离了我，便不见得再有人愿意对他好了。”

        李祖娥愣了片刻，之后笑道：“是本宫欠考虑了。郑姑娘快请起，无需行此大礼。”

        穆瑶这才起来。

        见她惴惴不安的样子，李祖娥莞尔一笑：“但你今日毕竟帮了本宫的大忙，你尽管说想要什么，本宫都会满足你。”

        那一瞬间财迷心窍，穆瑶心中闪过古装剧里各种值钱东西的名字。什么九龙杯和氏璧传国玉玺辟邪剑谱……

        但等她冷静下来，心中便仅仅坚定了一个念头。

        “奴婢想去国子寺做助教。”

        穆瑶福身行礼，在李祖娥诧异的目光中，语气越发恳切。

        “求娘娘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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