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八月的天气又闷又热，过午的太阳晒得人简直睁不开眼睛。
章冉拎着包一扭一扭地往小区里走,刚才在大堂姚心殷拉扯她，害她被高跟鞋崴到脚，不算严重，但右脚一落地就疼。
她走得艰难，还没到楼下就出了一身汗,正想着上楼洗个澡换套宽松的衣服再去医院，手机响了。
阳光太刺眼，她眯着眼看清来电，惆怅地叹了口气。
人啊，所有的痛快也好，不痛快也好，一定都是自找的。
手机一刻不停地震着，丝毫没有停歇的架势。
她按下了聒噪的手机，听见自己平心静气的声音：“罗总？”
“出来，我在你的小区门口。”
老板就是老板，下达命令简洁明了，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章冉认命般地一步一艰难地往外挪，早知道刚才就不往里进了。
黑色的路虎停在昨晚宾利停的位置，还是一样的显眼。
章冉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拉开后座的门，刚准备坐进去，听到低沉冷硬的声音在车厢响起：“坐前面来。”
原来是罗总亲自驾车，她默默地阖上后门，转而爬上了副驾。
刚坐稳，就见罗景铭一手搭着方向盘，侧过身，阴鸷的视线顺着她的领口逐渐往下，最后停在了她的右脚。
章冉下意识挪动左脚，挡住右脚踝的红肿，扯了扯因坐下而变得更短的裙子，转头冲着罗景铭嫣然一笑。
“罗总，您找我有事？”
罗景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盯着她，眼神慑人。
“你打扮成这样就是为了见那个小明星？”
章冉拉安全带的手顿了下，“怎么样？”她扭头故意冲他眨了眨眼，“好看吗？”
罗景铭愣愣地盯了她半响，最后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嫌恶地说：“把嘴擦了。”
章冉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涂的这个大红唇是他最讨厌的，便乖巧地接过来擦了。她不是故意的，今天的妆都是姚心殷帮她弄的。
“那个男的在你打酱油的时候还没出生吧！”罗景铭突然冷笑道。
章冉怔了怔，意思是她老牛吃嫩草？
那个聂小姐看起来比他小更多吧。
她笑了：“男人无论多老，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姑娘，这个理也同样适用于女人。不然，你以为娱乐圈的那些小鲜肉怎么那么受欢迎？”
“所以，”罗景铭寒着脸，“你的意思是你喜欢那个小鲜肉？”
章冉：“……”她是这个意思么？
罗景铭讥讽地冷笑道：“那人家喜欢你吗？”
章冉被他的眼神激着了，故意说：“八九不离十吧，像他们明星最喜欢和我们这种成熟性感而又忙碌的姐姐谈恋爱了，因为没什么负担，合则聚不合就散呗，谁也不会纠缠谁。”
罗景铭泛白的指节紧攥着方向盘，脸沉得如万年寒冰，盯着她半响没说话。过了会儿，他冷哼一声，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像脱离了控制的炮弹一般横冲进车流。
车速越飚越高，章冉脊背上汗毛都竖起来。她紧抓着安全拉手，僵着背，有点后悔刚才的信口胡诌。
车里冷气太足，没一会儿章冉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胳膊上腿上冒起一片片鸡皮疙瘩。
她正想伸手把冷气关小点，突遇路口红灯，车辆一个急刹，身子跟着惯性前倾又被安全带扯回，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车停稳后，罗景铭倾身伸长手臂探向后座，不知在拿什么东西。章冉扭头就看到他清峻冷淡的侧脸，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左侧鬓角下方有两块微青的胡茬，可能是早上匆忙没刮净的，他的眼睛下方也是乌青一片，些露出疲惫之态。
章冉不禁有些心软，他昨天在医院里陪了她一夜，怎可能休息好。哎，她不该故意说那些话惹他不高兴。
不过话说回来，他又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不也去相亲了吗？
章冉愣怔着，倏地感觉自己被一条薄毯罩住了头，眼前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在黑暗中，她感觉到他离她似乎愈来愈近，近到能感觉到他的鼻息，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她心里突突的，慌乱地扒开毯子。
此时，红灯已变绿灯，只见罗景铭安稳地坐在座位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汽车缓缓启动着。
除上身上的毛毯，其它的像是她自己的错觉。
罗景铭依旧绷着脸，但车速平稳了下来。
章冉默默扯起毯子把自己裹住，罗景铭悄无声息地调小了冷气，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半小时后，章冉回到了医院。
史洋还在病房等着，待罗景铭走后他一脸幽怨地跟章冉申诉：“……被你害死了，老板发好大的火……”
章冉搞不清罗景铭何致于这么大的反应，不过毕竟史洋是因为她才被迁怒，于是豪迈地安抚他：“怪我怪我，等我好了，补偿你三顿大餐怎么样，地点随你定。”
史洋双手投降状，“算了算了，还是别了，心意收到了。”
下午的点滴不到四点就结束了，章冉睡了一觉醒来，见史洋在收拾东西，激动地问：“是不是可以出院回家了？”
史洋把医生开的药装好，说：“医院这边没啥事了，医生说可以回去住，明天再来打针就行。”
章冉开心不过一秒，就听到史洋又说：“老板在楼下等你，晚上记得喝药。”
她叹了一口气。
黑色路虎还停在来时的位置，章冉一上车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她抬眼，中控烟灰盒里插满了烟头。
所以，这一个多小时，他就是在车里抽烟？
不用上班吗？
当老板真是好。
想翘班就直接翘了，
多自由。
车子直接往静宁别墅开，一路沉默，章冉也没敢提回自己公寓的话。
到家后，罗景铭直接上了二楼书房，刘妈端出熬好的燕窝粥，章冉勉强吃了几口就钻进了一楼的视听室，随便找了个电影来看。
电影看到一半，刘妈来喊吃饭，章冉出来，见罗景铭在餐桌边看手机新闻，他换了一套宽松的家居服，看起来平易近人多了。
晚餐相当简单，是臊子面，她去洗手，刘妈悄悄告诉她这面是罗先生做的。
章冉从厨房出来，罗景铭放下手机，给她盛了半碗面条又浇了半碗臊子。
章冉看着这碗看不到荤腥只有红白绿各色素菜组合起来的臊子，猜想它肯定不会好吃。
她面无表情地挑起面条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汤。
汤里面有肉沫，味道竟然还不赖。
要是刘妈不说，她尝过之后或许也能猜出来这面是罗景铭做的。
之前有一回她在这边过夜，和某人进行一番大汗淋漓的交流运动后，累得瘫倒在床，肚子开始咕噜地直响。
罗景铭听到笑出了声，也没问她是不是饿了，当即就爬起来下了楼，在厨房捣鼓了十几分钟，端上来两大碗臊子面。
那回臊子料可比现在这丰富得多，有肉有蛋还有虾仁，喷香扑鼻。
她那时正饿得心慌，见到美食当前，一点也没客气，端起来就大块朵颐，吃完才想起来问：“刘妈做的？”
罗景铭笑而不答，只问：“味道怎么样？”
她毫不吝啬地夸道：“特别不错，味道像我外婆做的。”
罗景铭微抬下巴，一脸得意：“我做的。”
她当时还真挺惊讶的，想不到日理万机的霸道老板竟还会做臊子面。
那夜可能两人心情都不错，又吃得太饱没了睡意，竟然絮絮叨叨说了半宿的话。
她听罗景铭讲他一个人在外留学，因为吃不惯西餐，只能跑很远的华人超市买菜回去，对着菜谱自己做。
他讲自己在国外多年，解锁了面条的无数种吃法，什么炸酱面、葱油面、臊子面、热干面、牛肉面……只要他想做，就没有不会的。
她那时兴致上来，捧场地说都想尝尝。
他还说没问题，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每次都换不同的花样做给她吃。
不知不觉一碗面见底，章冉索性连汤也喝个干净，心满意足地放下碗，抬头时发现罗景铭正盯着她的空碗，唇角微勾，眼角带笑。
章冉抽出纸巾擦嘴，望着罗景铭，夸道：“刘妈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罗景铭蓦地一愣。
章冉心情大好，毫不犹豫地站起来离开，继续回视听室看之前未完的电影。
电影放完，她又挑了一部，再次看完时，时间也还不到九点，可她觉得自己又饿了。
一楼很安静，刘妈睡了，罗景铭应该在二楼书房工作。章冉蹑手蹑脚地溜进厨房，惊喜地发现冰箱里竟然有两罐杏仁曲奇，她喜滋滋地抱着饼干又回到了视听室。
十点半，罗景铭开完视频会从书房出来，发现章冉竟然还没上楼。他皱着眉头，阔步下楼，推开了视听室的门，看见章冉窝在沙发上安静地睡着了。
她侧卧着，左手臂撑着脸，右手随意地搭在沙发上，旁边放着吃剩的半罐饼干。她的右脚露在外面，脚踝处还红肿着。他轻抚她的脚，她只是微皱一下眉头，并没有醒。
屏幕上的猫和老鼠正在你追我赶，光线一闪一闪，她的脸庞也跟着忽明忽暗，一片朦胧，让人看不真切。就如同她的真心，令他怎么也抓摸不到。
罗景铭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章冉许久，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找到摇控，关掉荧幕，盖好饼干盖子，然后准备去把章冉抱上楼。
他手刚碰到她，她就惊醒了，倏地坐起来，眼神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看他像看个陌生人。
罗景铭默默地收回手臂，觉得这女人还是睡着的时候最可爱。
“上去睡吧。”他说。
“嗯。”
章冉应了声就爬起来，匆匆跑上了楼。
罗景铭跟在后面，看着她慌乱逃避的步伐，眸子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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