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时间差诡计
“其实我一直是不想说的，但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就告诉你吧。”
休兹半趴在地上，一脸严肃地开口。
“其实恶龙这一种族啊，一天不睡够二十八小时的话就会死掉。”
管家爷爷想也不想就给了他一拳：“那你早该在出生之前就去世了。别在那卖蠢，快跟老夫去找公主殿下！”
休兹偏头躲开管家爷爷的拳头，顺势盘腿坐起来，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家长对孩子管得太宽可不讨喜。谁青春期的时候都会有些叛逆想法，想去试试夜店啊蹦迪啊什么的，就算被家长几次三番强调不正经，但这个年纪对于未知领域的探索与好奇可是连家长的权威都挡不住的啊。”
但随口扯来拖延时间的话，居然对管家爷爷造成了意料之外的暴击。
“蹦……蹦迪……夜店？！开什么玩笑！公主殿下高贵纯洁的躯体怎可涉足那等污糟之地！”管家爷爷的眼睛几乎都亮起了不详的红光，攥紧的拳头肌肉凸起，甚至隐隐要将手套的布料撕裂，“说，周围的国家都在哪里建设了夜店。”
“我说着玩的别当真啊！小公主都还没去呢你就要对夜店下手了吗！”
“于公主殿下无用之物亦无需存于世间。”
“那个……你说得太真心实意了我一点都笑不出来。”
“你以为老夫是在开玩笑吗。”
“是认真的吗！”休兹抱住脑袋，开始感到头痛了，“你这恐怖的公主至上主义总有一天会毁灭世界的吧。”
“比起那种东西，现在该优先考虑的是公主殿下。”
又绕回来了。
休兹有些为难。
他倒不是不担心小公主，但是，怎么说呢……到刚才为止，他都还和小公主待在一起对吧？
那么稍微捋一捋时间线就可以演绎出今夜的真相。
首先，麦莉不明原因地想要从房间溜走，被他发现，然后两人一起离开这个房间前往楼上。
其次，他们在中途撞见了老爷子，但老爷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然后，他将小公主送回房间，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觉。
这时老爷子慌里慌张地跑来，表示小公主不见了。
所以不是很明显吗，吸引了老爷子注意力，让他没发现藏在楼梯下的两人的插曲——就是他发现小公主不见了这件事啊！
老爷子发现小公主不见后到楼下找他，而他偏偏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把小公主送回去将一切复原了。
综上所述，这是一个时间差诡计！
如果老爷子现在立刻回到楼上再次确认一下，应该就会发现小公主正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而同样的，他也会立刻意识到……
休兹低下头，抬起食指假装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一连串场景的碎片在脑海中拼合，宛如一道闪电从脑后划过，他已经抵达了管家爷爷必然会理解到的“真相”。
在这幽深的午夜，将单纯的小公主从自己的房间里偷走的绑架犯……正是休兹！
“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难道你对公主殿下的失踪有什么头绪吗。”管家爷爷对于休兹的顾左右而言他已经产生了怀疑，端详着休兹的视线也逐渐变得危险。
休兹内心慌得不行，表面上却还得拼命维持着高冷，防止管家爷爷看出端倪。
没事的，冷静下来。
他在心里颤抖着安慰自己。
所谓天无绝龙之路，既然老爷子还在这里，就说明他还没有意识到事实不过是个笑话。只要自己不说，这里也没有其他线索能让他知道……
没有……
线索。
休兹的余光无意间瞥见阳台，心脏差点从喉咙里直接跳出来。
刚才管家爷爷冲入房间的时候应该非常着急，一进门就直奔休兹，将他扯下地面的时候还转了个身。所以如今的站位是：管家爷爷面朝着房门，休兹面对着窗口坐着——只要歪歪头，视线就能越过管家爷爷落到阳台。
所以他看见了。
阳台上挂着的那个，还在夜风里微微摇晃的，长条状的，麦莉的绳子。
这一刻，休兹连明天的报纸头条都想好了：边境某恶龙深夜试图用绳子潜入公主卧房，究竟是龙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你怎么了？”管家爷爷皱起眉，好像也注意到了什么，顺着休兹的眼神就要转身——
“阿嚏！！！”
千钧一发之际！休兹的自救本能发挥了作用，用尽全身力气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炽热的烈焰从口中喷出，擦过管家爷爷的肩膀，融化了半开的窗户，穿过阳台直接将绳子烧成灰烬。
（并不是）休兹的犯罪证据泯灭了。
但这还不够，强劲的龙息不可能只满足于这种程度的破坏，奔涌的火焰依旧一路向前，最后落到了森林深处，点燃了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粗壮的蔓藤。
火光照耀之下，这团蔓藤就像是有生命的动物一般涌动起来，带起了成百上千几乎爬满了周围地面的同样的蔓藤，在蔓藤的波浪中央，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泥土中缓缓升起。
此刻还坐在地板上的休兹当然看不到这么多，他正为成功处理了绳子而安心。
这下管家爷爷是真的没法自己找到真相了，只要他们之间还存在着这样的信息差，事情就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休兹的眼睛里闪过犀利的光，很快有一个计划在腹内成型。
如果被老爷子知道真相自己会死的话，那么提前让他接受另一个真相，将方向彻底搅乱不就好了？
而且他刚好知道有谁适合替自己背锅。
虽然迄今为止都是背景板，最多只在旁白描述天气时被提上那么一两句，但他们所在的这片森林，并不是那种可以一家人和和美美，带着便当和野餐垫在周末出游的地方。
这里可是恶龙选中的巢穴，危险无处不在。
“老爷子。”休兹在管家爷爷怀疑的眼神中站起身，故作深沉地扭头看向窗外，“关于犯人的身份，我确实有些头绪。”
月光都无法穿透厚密的树冠，浓郁的阴影下，只偶尔传出一声无法辨明方向的凄厉鸦声。
在众人视线之外的地方，一根蔓藤静悄悄地从森林深处探出，然后是两根，三根……数不清的蔓藤，自下而上地攀上了高塔的外墙。
夜晚的森林，漆黑又诡异。
“休兹，给我等着。”
此刻，跟休兹和管家爷爷只隔了一个天花板的楼上的房间中，麦莉正在被子卷里一点点蠕动着。
她没法自己解开外面的死结，只能另辟蹊径，先来到床边靠着高度差跳到地上，又一点点蹦到椅子边，弯腰把扶手挤进绳子和被子之间，靠着绳结固定。
然后开始蓄力，猛地跳起！高速进行几十周为基础的剧烈空翻！
原本只是用来固定帷幔的绳子强度不高，在这飞快的扭转和摩擦中很快失去张力，在扭结处磨损断开，和被子一起散落地面。
麦莉张开双臂，完美做完了最后一周的翻转，在铺开的被子上轻巧落地。
一百分！
——如果管家爷爷在的话，绝对会这样评判这一串灵巧又不失优雅的动作。
恢复自由的麦莉搬开了床边的矮柜：后面的墙壁被从底下被掏出了一个长条洞口，洞中嵌着她的水晶木仓。
这个洞是下午趁管家爷爷不注意偷偷挖的，她原本还想着有管家爷爷在，自己应该不会再有出手的机会，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用上它了。
轻吹掉木仓口的浮土，麦莉带着杀意直奔楼梯。
但她的脚步在拐角处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麦莉茫然地眨眨眼，在她前方，一大片深绿的蔓藤正顺着旋转楼梯，窸窸窣窣地攀援而上。
而一团和周围的深绿色略有不同的柔软物品，正挂在其中一根蔓藤的尖端摇摇欲坠，很快要淹没在这片植物的浪涛之中。
“那是……休兹的假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这一刻，麦莉的脑子里冒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对于秃头的人来说，假发就和自己的半条命一样重要！只要她拿到了那个，然后去威胁休兹……
休兹痛哭流涕地跪倒在她面前，任她宰割的场景，已经活灵活现地展开在了麦莉的想象中。
那么现在要做的就是……
“把假发……交给我！”
她毫不犹豫地纵身扑进了蔓藤之中。
“这座森林里有着一朵食人花之王。”
说谎的奥义就是真假掺半，为了取信于管家爷爷，休兹说的这部分都是真的。
“我刚选定这里安家的时候，这里还没有那种东西。我也是前几天出门办事才发现的。”
虽然几百年不曾回来，但龙族留在这里的气息依旧足以震慑森林中的生物，所以高塔附近还算安全。但那天休兹为了确认勇者的踪迹去了稍远处的林间，这才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实：
一株巨大的食人花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了林中的王者。
它没有鲁莽地接近休兹气息的笼罩范围，而是从森林外侧扎根，先通过年复一年地捕食昆虫汲取养分，一寸寸地伸长，分裂。逐步开始可以吞噬松鼠，幼兔之类的小动物。
同时，它在地底的根系开始勒紧绞杀其他的植物，枯死腐烂的植株也成为了它的肥料。
就这样靠着沉默而残酷的猎杀，它一点点蚕食了大半的森林。
现在只要踏入森林深处的土地，脚下所踩的都是那朵已经成为霸王的巨大食人花分出的蔓藤。而剩下的这些树木跟动物之所以还能苟且偷生，不过是因为它也需要可持续的食物，以及能用来隐藏自己的盾牌而已。
而且作为森林里唯一在它之上的霸主，休兹其实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家伙已经有了挑战自己的意思。但应该还是对龙有所忌惮，所以在休兹没表露出敌意的前提下，它也选择了暂时按兵不动。
有一段时间没强调了，但大家应该还记得吧。
休兹是头相当懒散的龙。
哪怕隔壁就有个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家伙，只要对方还没动，他也就懒得去管。这可能就被对方认定成了害怕。
他把这个事实略加粉饰，用稍微看得过去的词句对管家爷爷描述了一遍，随即断言：“绑走了小公主，一定就是它对我宣战的信号！”
一百分！
——休兹心中暗喜，毫不吝啬地对自己的演技和逻辑给予了最高评价。
这样，面对小公主的问题就毫无智商可言的老爷子，一定就会将矛头对准那个不知道在哪里的食人花了。他靠着机智逃过了——
砰！
管家爷爷的拳头轰然而至，将休兹打翻在地：“也就是说，原因还在你啊。”
没能逃过。
休兹倒在冰冷的地上，欲哭无泪。
但管家爷爷的断罪清算这才刚刚开始，他直接抓起休兹，大步从阳台上一跃而下，直接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起来带路。”
管家爷爷看向森林，声音听起来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让老夫去教训一下那棵不长眼的植物。”
两人身后的高塔，不知为何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
向森林进发的途中——
管家爷爷：“说起来，你的头发怎么又变回那副不成器的模样了。”
休兹：“什么？”
他迷迷糊糊地摸了摸头顶，入手是蓬乱但亲切的触感。
“我的头发！还在啊！”
管家爷爷用看傻子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只是给你戴了顶假发而已，你在想什么呢。”
“哈……哈哈哈……”
在想凶暴的你什么都做得出来——这种话休兹当然不可能说出口。
不过假发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休兹又抓了抓头发，猜想可能是带着小公主藏在楼梯下的时候转来转去弄掉的。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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