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手不够！
今天，休兹是被一阵叮叮咣咣的噪音吵醒的。
他做了一晚上被麦莉套上缰绳当坐骑，不得不在世界各处飞来飞去的噩梦，梦里的疲惫好像也入侵了现实，让他身体沉重，四肢酸软，意识也迟迟没能完全清醒。
所以这时，听到从头顶上一刻不停地传来金属和木头的敲击声，当然更让人心里窝火。
“你在干什么啊，老爷子。”
休兹走上阳台，背靠着栏杆往上瞧：管家爷爷正蹲在塔顶边缘，将几块木板钉成箭塔的雏形。
“修建防御系统，你看不见吗。”管家爷爷没好气地回答，“既然建造了这样的高塔，就该一起准备好配套设置，半成品像什么样子。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休兹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虽然他是高塔的原主人没错，但确实，不管餐厅还是他现在使用的卧室，都是管家爷爷帮忙整理好的，所以对这句话实在有些难以反驳。
要知道，他第一次踏进管家爷爷整理好的房间时，差点都以为自己刚才进的是任意门，被传送去了哪个贵族家的宴会厅。
“别磨磨蹭蹭的，快点换衣服去吃早餐。”管家爷爷自上而下地飞来一个眼刀，“然后过来帮忙，按照老夫的计划表，今天必须把箭塔全部建好才行。”
虽然有些起床气，但提到“早餐”，休兹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不过他还是注意到了另一件事：“之前的箭塔不是都在打架的时候弄没了吗？老爷子你是想要一天做完多少工作啊。”
“人手不够！！！”
管家爷爷高声怒喝。
“保护公主殿下生活的安稳是老夫的职责！如果每次有勇者来袭，都要我们亲自动手驱逐，肯定会影响公主殿下的休息！”
休兹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
“不愧是公主至上主义者……等等，我们？”
管家爷爷的动作因为休兹的这个疑问停了下来：“有意见吗？实习侍从。”
“……没有。”休兹才想起自己在管家爷爷这里，还顶着小公主的实习侍从的头衔设定。
不过他毕竟还想好好吃早餐，所以没多做反驳。不过在前往餐厅的路上，他意识到管家爷爷不提，他居然也完全忘了还会有勇者来袭这件事。
自从食人花被消灭，这几天简直平静的就像他曾经幻想过的退休生活。
但在公会系统里，拯救皮克维诺公主的任务确实还处于有人承接的状态。难道是意外抢到了任务，却又不敢来的胆小鬼？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最好能保持这个状态一直到小公主离开，任务失效。
可惜休兹并不知道，他放松的好心情根本连一个早晨都保持不了。
“给老夫住手！”
“啊？”餐厅的座位上，休兹正打算从盐罐里挖一勺盐，就被管家爷爷恶狠狠地吼了，手指一颤，没拿稳的勺子就要掉进罐子里——
嗖！
凌空平飞来一把餐刀，在叉子没入罐口之前托住了它，速度还不减，直接擦过休兹的耳畔，没入了他身后的墙壁。
勺子这才叮叮当当地掉到地板上。
手还维持着甩出餐刀姿势的管家爷爷冷哼了一声。
休兹额角挂了一滴冷汗：“老爷子，你对我有意见的话可以直说，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地搞暗杀吧。”
“很遗憾刚才的意外没有造成伤亡，不过老夫对你的意见向来都是直说的。”
“你还真坦诚。”
“哼，就算奉承老夫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那才不是奉承啊，你听不出来什么叫阴阳怪气吗？”休兹叹了口气，“不过这次又怎么了，一顿早饭你到底挑我多少刺？”
管家爷爷拢了拢袖子，严肃地拿起一个两英寸宽，三英寸长的白刨子：“为了保证盐的洁净，要拿专门的工具取用。”
他当场进行了演示，并仔细地将盐粒均匀地洒在休兹盘子里的苏格兰蛋上。
薄薄的面衣之下，是口感细嫩，味道丰富的绞肉，再往里是熟度刚好的水煮蛋，半熟的蛋黄顺着正中的断面缓缓淌出，跟周围的蔬菜与酱汁一起，构成一副令人垂涎欲滴的画面。
虽然管家爷爷对餐桌礼仪的严格要求让休兹很不耐烦，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老爷子的厨艺好到他宁愿忍受这接连不断地挑刺，也要老老实实坐在这里享受这份美味。
不过今天，管家爷爷明显要求得更多。
休兹一边吃着煎蛋，耳朵里一边不停地灌入管家爷爷总结的侍从守则：必须携带三把餐刀，其中一把用来打磨餐盘；切割不同的肉类的动作都有不同的叫法；在上菜前要先为主人去除掉红肉中的筋和肥肉……[1]
“老爷子，你平常都是一个人做这些事的吗……”休兹对此真心表示佩服。
管家爷爷摇摇头：“在城堡里姑且还有人帮忙，但这座高塔里很不幸……”
他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休兹立刻识相地堵住了耳朵。下一秒——
“人手不够！”
这声怒吼几乎撼动了整座高塔，哪怕休兹捂着耳朵，也还是感觉耳膜受到了侵害。他小心翼翼地等到回音散去，才举手发问：“人手不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有没有可能……不要把日程表安排得那么着急？”
“当然不可以！”
管家爷爷再次怒吼。
“马上，传说中的那个勇者就要来了啊！”
“传说中的勇者？”休兹好像终于找到了最近管家爷爷如此着急的原因。
为了强调事情的严重性，管家爷爷放下手中的活计，拖开椅子在休兹对面坐了下来：“让我从头解释吧。”
事情要追溯到一个多星期之前。
那时候，因为公主殿下的突然消失，整个皮克维诺小王国都陷入了慌乱。大家都在工作之余，仔仔细细地搜寻了全国的墙角，水缸，烟筒和壁炉，却依旧一无所获。
“为什么会去找那种地方？小公主平常在皮克维诺都做些什么啊……”
管家爷爷一脸尊崇：“公主殿下平等地关怀着每一个国民，不管多小的事情也不吝于过问，帮忙收麦子，教训偷吃甜甜圈的牛，或者给不敢表白的小姑娘提些恋爱建议之类的事情也都会亲力亲为。”
“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咦？之前那个《公主，木仓支，巧克力》的剧情设定是真的？！”
“而公主殿下做的当然远不止这些，在皮克维诺……”
眼看管家爷爷又要开始长篇大论地称颂公主殿下，休兹赶紧把他拉回正题：“勇者，继续说那个勇者！”
“啊对，那才是我们如今要面对的大敌。”管家爷爷的脸色沉了下来，“我是这样注意到他的。”
要说皮克维诺谁对找麦莉这件事最急切，那毫无疑问非管家爷爷莫属。他几乎是从早到晚都奔波在寻人的路上，翻遍了每一个墙角，水缸，烟筒跟壁炉……
“你还要再找一遍啊……而且这是不是意味着你还擅自闯入国民家里了？”
管家爷爷大手一挥：“那不重要。”
总之，那段时间每户人家都有可能在各种时段迎来一个喊着“公主殿下！”，一边闯入房间乱搜一通的怪老头。
“你还真去了啊！”
“老夫可是好好地将弄乱的东西还原了，他们都未必会发现有人来过。”
“喂，警察吗，这里有人堂而皇之地作了犯罪宣言。”
“哼哼，真遗憾啊，皮克维诺可没有警察这种职业。”
休兹无言以对：“算了……你还是接着说吧，这种犯罪行为到底跟勇者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在这里：
管家爷爷搜查木匠家的衣柜时，看到一个年轻人在和木匠夫妇谈笑风生，并从木匠夫妇手中接过了一个明显是礼物的精巧摆件。
管家爷爷搜查面包师家的火炉时，又看到那个年轻人跟面包师有说有笑，并被面包师主动塞了一袋松软的鲜面包。
管家爷爷搜查农夫家的烟筒时，还见到那个人对着农夫家的漂亮女儿言笑自如，最后带走了一包刚摘的蔬菜。
诸如此类。
休兹此时尚有些不以为意：“只是个比较受欢迎的人而已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简直岂有此理！在皮克维诺，除了公主殿下还从没有人能得到过这种待遇！”
“这不就是丑陋的嫉妒心吗！”休兹开始觉得认真听他说话的自己是个傻瓜了，站起来就要走，“我回房间午睡了。”
“等等。”
管家爷爷放在桌上的双手十指交叉，将下巴抵在上面，表情深沉地叫住了休兹。
“你真的认为，我会无缘无故地这样在意一个人吗？”
他在休兹离开之前说出了真正的理由。
“皮克维诺只是个很小的王国，作为王室的管家，老夫当然也能记住所有国民的脸。虽然那段时间因为公主殿下的事无暇顾及太多，但老夫也能确定，那是个近几天才来到我国的外乡人。”
“而明明只是个外乡人，却在这短短几天内获得了堪比公主殿下的人望，这还不奇怪吗。”
休兹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管家爷爷的单片眼镜光芒一闪：“而且，你觉得以老夫的速度，只是调查那几个场景而已，能用上多少时间？那个少年，不光跟上了老夫的速度，甚至还能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和那些人们聊起天来。”
这下休兹相信了。虽然没有用全力，但他可是曾经被管家爷爷压着打过，清楚这个老爷子的速度。
那如果这个描述属实，那个年轻人的实力，绝不容小觑。
休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那就是你说的勇者吗。”
管家爷爷点点头：“注意到了这样一个人，老夫当然不可能置之不理，于是对他进行了试探。也正是从他那里看到了被你们称作任务系统的面板后，老夫才知道公主殿下的行踪，追来了这里。”
但也正是因为担心麦莉，管家爷爷没能更多地探出那个年轻勇者的深浅。只知道他虽然接到了那个拯救公主的任务，但打算先在皮克维诺做些准备再前往森林。
光是这份会进行事前探测和准备的谨慎，就已经显出了他和之前那些莽撞勇者的巨大差距。
“看来确实要小心应对了啊。”休兹也终于开始严肃对待这一噩耗，“老爷子你知道那个勇者的等级或者名字吗？”
管家爷爷的点头看起来都沉重了不少：“事实上，就连早已不关注国外消息的老夫也对那位的事迹有所耳闻。”
他是冒险者公会最顶级——全大陆仅有十位的星光级别的勇者之一，但其他九位哪怕真身不明，在升到这个等级后也必然会有吟游诗人四处传唱他们的丰功伟绩。
有人曾徒手分开大海，有人曾一剑劈碎星辰。拯救王国，击退魔王之类的事迹对星光勇者们来说都只是家常便饭。往往也这种级别的惊人成就另他们得以升级为公会最珍贵的星光。
但唯独这一位，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曾达成过什么伟大的建树。
有好事者曾翻阅了所有国家在他升级那段时间左右的事件记录，却愣是没找到任何一件与星光勇者搭调的功绩。但公会的系统认证不可能出错，他攀上了这一级别，那么就必然攒够了天文数字般，普通人一生都望而不及的任务点数。
可他依然像是从天而降的神秘，无人能看穿他斗篷之下潜藏的真实。
流传出来的只有一个寂寂无名之人升至星光级的消息，还有已无法考据从谁人之口传出的一个称号。
管家爷爷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世人所知的那位勇者唯一的信息。
“十里破剑神。”
只随身携带一柄锈迹斑斑的残缺破剑，却仿佛能瞬间扫平十里之地的，剑之神。
窗外骤然划过一道闪电，原本晴朗的天空噼里啪啦地就下起雨来，铅灰色的阴云挡住了阳光，宽敞的餐厅也被沉重的阴影笼罩，显得逼仄狭窄。正如两人此刻的心情。
“我也没见过那个人，只依稀听过传闻。”休兹语气凝重，“原本还以为不会再跟这些事有什么联系，没想到……星光级别的勇者，可不是之前那种能随意打发的家伙了。”
“所以在他杀来之前，老夫会将能做的事都尽量做好。”
管家爷爷站了起来，越过休兹走向门外。
“先说好，老夫并非对你有好感。但是，为了公主殿下的假期，老夫会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好这座高塔。”
“老爷子……”休兹感动之余，突然想起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小公主呢？怎么今天一直没见她？”
“你以为公主殿下和你一样懒散吗？殿下早就用过早餐，去森林里散步了。啊！老夫得去给殿下送伞才行！”
管家爷爷飞奔了出去。
休兹则抬起眼，看向阴沉的天空。
“麻烦了啊……”
而这时，在森林里的麦莉遇见了一个奇怪的……额，生物？
这个人形的生物从头到脚都被污泥和杂草落叶包裹，狼狈地趴倒在地，拼上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麦莉的脚踝。
“给我……给我工作……”
从这个只能称作类人形生物的家伙的口中，发出了沙哑的恳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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