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妖仙
魔界的天空不分白天黑夜，但人间，迟早有亮的时候。当第一缕的阳光照过镇子中心那杆高高的旗杆的时候，就预示着睡梦中的人们该要起来了，当然刻意偷懒的除外。
外面天色大亮，枝头的鸟雀欢快的飞落窗棂，叽叽喳喳的鸣叫着，惊扰了屋中人的好梦。原本打算不去理睬，但架不住那一直的骚扰，柳傅年不情不愿的坐起身。先是望了望身侧的小襁褓，发现那小娃娃今日倒是乖巧，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呼呼睡着，沉醉在自己的梦中城。
如此甚好，这样想着，他起身开始束发净面收拾自己的事情。想着待会儿小孩儿可能就醒了，便打算事先到这宅子里的厨房去看看。昨个儿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那厨房里还有这半袋儿粟米，料想应该是那老管家临走前剩下的。于是打算下厨给弄点儿米粥什么的，等孩子醒了好哄孩子。虽然青柳给的那花露穆烟看起来很喜欢，但穆烟毕竟还只是个凡人，还是个小孩子，若是一直只吃那个，恐怕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好处。
这么打算着，便起身往厨房而去。
生火起灶，淘米煮饭，柳傅年凭借着自己还算灵活的双手勉强做了下来，只不过中途打碎了两个碗，生火时差点儿引燃了自己的衣服罢了……，其他做的勉强合格，那煮饭的架势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少顷，锅中水花翻滚，混合着粟米煮熟的香味，看着成果，柳傅年甚是满意。
这个，是吧，第一次做的呢，还不错的样子，那个小家伙应该会给面子的吧。会吧，唔，肯定会的。
这样想着，柳傅年将炉火里的火焰降低了一些，打算用小火慢慢煨着，自己这会儿好趁着小祖宗没有睡醒，清扫下院子里沉积的落叶，这样待会儿孩子醒了也能喝到还热着的粥了。
说干就干，抄起院子角落里的那把打扫帚，柳傅年仔细清扫着，待到把正屋门口的落叶打扫干净，打算穿过前厅往前院而去的时候，却不期然在庭院门口的那株花树下看到了一个自己朝思暮想的美丽倩影。
依旧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一身红衣，裙摆上用金线绣着浅浅的鳞纹，背对着他立在盛开的花树下，一树火红，如火如荼，直烧到人心里去，凝做心口的朱砂痣，让人如此难忘。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被盯着的那人察觉到了背后的动静转过身来，望着面前手拿扫把一身灰头土脸的狐狸，掩唇轻笑了下，才缓缓开口道：“小狐儿，多年不见你如今过的还好么？”
那声音柔柔的，亦如千年前听到的那般，如春水暖阳，流泻在耳畔心上，直醉了一半儿心神。
柳傅年勉强找回自己的神智，慌忙丢掉自己手中的扫帚，匆匆放下卷起的长袖，慌张的走到那人身侧，躬身下拜道：“夫人，小妖柳傅年，参见散袖夫人。”他勉强屏住自己的呼吸，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缓些，却依旧从字里行间泄露了他那难耐的激动。
妖仙散袖夫人，是掌管天下群妖的神灵，据说他自己千年之前也是妖，至于原身到底是什么，却很少有人知晓，但她的出身却是众人皆知的。
散袖原是上一任妖仙的侍女，原本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存在，但在千年之前神魔大战之后，却突然得到了东君殿下的青眼相加，并且成功顶替了自己主子原来的位置，成了新一任的妖仙，而上一任的妖仙却被天帝贬下了凡间，至于安的什么罪名，却是模棱两可，个中因由天界一直遮遮掩掩，到了如今，外界流言蜚语满天飞，却依旧没个定论。天界自己也是含含糊糊，甚至连那上一任妖仙的姓名都从典籍里抹去了，如此这么多年过去，就再也没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散袖发现了自己主子的丑事，给捅到了东君殿下那里，因告密有功所以得到了重用。
也有说是因为上一任的妖仙自甘堕落，耐不住仙境寂寞，爱上了魔族，天帝知道后十分震怒，但又碍于天界的面子不好声张，所以只能偷偷处理了。
凡此种种，流传版本甚是繁杂，但大多捕风捉影，不知真假。
而这些流言蜚语，柳傅年自然是都不信的，毕竟在他的印象里，散袖夫人一直是这天下间对他最温柔的女子，那是救了自己的恩人，也是教导自己的师傅，更是，自己永远不敢宣之于口的——爱人。
散袖看着面前这个恭恭敬敬的青年，抬手将他扶了起来，浅笑这抱怨道：“你呀，这是做什么，想当年你还是只什么都不懂的狐狸，不能化人形的时候我就长抱着你了，怎么如今给我论起这个客套，当年你可不是这样的。”
如此说着，散袖笑得甚是慈爱，看着面前这个当年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当年啊，属你最调皮了，旁的孩子都能静下心来好好修炼的，就你不安生，总是不用心，这不，当年和你一起跟所我的，位列仙班的大有人在，就你一个还是这般高不成低不就的。”说着，抬手轻轻戳了柳傅年脑门一指头：“你好歹给我混个地仙的位置啊。”
柳傅年抬手摸了摸被给戳到的额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夫人教训的是……”
二人说笑着，柳傅年想了想将人往后院引去，边走边问道：“夫人一向是很忙的，怎么今日有空过来了，难道，真的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散袖跟在他身后，沿着回廊往前走：“说是，也不是，东方天墟国今日多有异动。那里不知何故，多了许多入魔的妖物，你也知道，我妖族寻常修习天道的散妖大多是一心向善，生性温驯的，但总免不了有那么几个贪图省事的，就走了歪路子，堕入魔道的妖，万万留不得。”
“天墟国……”听到这个，柳傅年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前几日被给破掉的镇魔塔，那里这几日多出的妖物，恐怕与这事脱不了干系。
“所以我就想着去哪里看看，到底是出了何事。可巧昨夜路过这儿时，在半空中看到了离情的剑光，你那剑快有一千年没出过鞘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何事？竟惹的你如此大动肝火，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说到此事，柳傅年因为害怕透露出穆烟是魔族的事情，所以就打算含混过去，于是将散袖带到正堂客厅落座之后，才轻飘飘的回了一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遇见了个无赖，没什么本事，就是嘴巴实在招人恨，教训了他一下，赶跑了，没想到竟惊扰了夫人，实在罪过。”
柳傅年抬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今早刚沏上的一壶热茶，赔罪般的递到了散袖的手上，散袖含笑接过，不甚在意道：“没事的，我就是担心你，怕你出事……”说着，将茶杯凑到了唇边，正打算喝下杯中茶水，却忽然停了下来，转头望着屋子右侧的卧房，疑惑的问道：“怎么有孩子的声音，这怕是在哭吧。”
坏了，小祖宗醒了。
柳傅年赶紧起身，也没来得及告罪，直接往卧房而去。
进得卧房一看，小家伙这时果然醒了，正翻身趴在床上，抬起头看着进来的人，委屈的撇这嘴。
好吧，你真的是祖宗。柳傅年无奈的走过去抱起她，转身到厨房盛了小半碗米粥，坐在正堂客厅的椅子上喂她吃饭。
散袖在一旁看着他略显笨拙与手忙脚乱的动作，努力忍着笑：半开玩笑的调侃道：“我没想到，当年的小狐狸，如今也养了个小娃娃。”
柳傅年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嗫嚅着回道：“不是我的，是……是捡的。”
“呵呵呵，那你运气倒是真好，随便这么一捡，就捡到这么水灵一个娃娃，当真讨人喜欢。”
“夫人，你可别这么夸她，这孩子哭起来，可吓人了，若不是因为这个，我才不会被赶出静风山呢。”
散袖看着那孩子粉团子一般可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年收养的那一帮小毛球，也是这般小小的一团，缩在怀里抱着，惹人的很，就也想要到怀里抱抱。看柳傅年喂的差不多了，就起身走了过去，将孩子给要到了怀里，拿手指轻点着小娃娃鼓鼓的小腮帮，逗的她咯咯直笑，散袖慈爱的望着，原本刚开始还很是欢喜，可渐渐的，却不由得皱起眉来。
凝眸注视着怀中孩子那双虽然还没张开，却已经很媚的桃花眼，眼神明亮纯彻，好似三春桃花，媚极艳极，像极了那个她相伴多年的人。
那人也长了一双极媚的桃花眼，但却是个冷若冰霜的性子。
她抬手轻抚着那孩子的面颊，手指不由有些发颤，嘴唇颤抖着开口问道：“这孩子，你是从哪里捡到的。”那望过来的眼神，是柳傅年从未见过的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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