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第章 笔中乾坤（4）
润秋又笑道:“那……那些鸳鸯蝴蝶的桥段，也是你有感而发来的？”
丹遥只觉得润秋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等陈雪莹回答便自告奋勇道:“没看过旧本子？没听过莺莺传？簪佩扇帕容臭囊儿，哪个不能做引子？还非得自己个儿有感而发？”转而拍开润秋挽在陈雪莹臂上的手，“你今日穿着男装，离我们都远些。”
李家齐这时道:“我记得师父说过，师姐的家中是做中药香包的。”
丹遥点头，李家齐道:“那我若要买了香包送人，这上头绣的图案，可有什么讲究没有？”
丹遥道:“自然是有讲究的，送老年人一般寓意是防病健身，那么便挑一些梅花、菊花、苹果、桃子一类，老年人欢喜小孩子，因此也有些娃娃骑鱼的图案备下。送给小孩子则是盼着他们身康体健，多是些飞禽走兽，其中虎豹猴兔一类，买的人更多些。”
李家齐这时看了看张昶，回过头来却是有些揶揄，道:“那若是绣了兰花呢？”
丹遥道:“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香包兰绣相赠，自然是称赞你品行高洁。”
李家齐有些疑惑，回头看看张昶，希冀从他那里寻求些答案，张昶则是淡淡的看着家齐，目光中是波澜不惊。
润秋愣愣道:“难道是……”忽然恍然大悟道，“他绣了一个香包，送给你？！”又自己喃喃，“男人跟男人之间，还送什么香包，真是小气！”
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下来，李家齐心中滋味难辨，艰难启齿道:“不是，是别人……送了阿昶一个香包，小师姐，我真是服了你了。”
润秋不屑道:“别人送的香包，你跟着瞎操什么心。还是这香包出自你心仪女子之手，末了却是送与了旁人？”
李家齐道:“你能有这等旖旎想法，不去加入湖畔诗社，当真是可惜了。”眼风一瞥之下却见陈雪莹暗暗瞧他，不由得想要多辩白两句，“那送香包的女子本没什么，只不过她说那香包是她亲手缝制，针线绵密，真是世间少有的好手艺，因此才记得了。”
润秋冷哼道:“啧啧啧，什么叫做夏虫不可语冰，你才见过几人的针线，就敢夸下这样的海口，须知山外有山，远的不必提，你眼前就有一位。”
李家齐道:“我知道范师姐必然是有手艺在身上的，只不过我虽愚钝，家里却还有几个做苏绣的绣娘，起小也算见过世面，那香包的做工图样，真要是范师姐比一比，怕也是不相伯仲。”
陈雪莹这时提议道:“你们这样子争论，谁也说服不了谁，不妨让我来做一个公断，因丹遥的针线我是见过的，如今再见一见你所极力夸奖的这一枚香包，便也大致清楚了。”
丹遥本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纠缠，更何况自小耳濡目染，此时已然猜出这一枚香包中暗含的暧昧情愫，只想着如何能把这一件事绕过去。怎料陈雪莹一提议，旁人还没什么，李家齐头一个拍手称好，又去撺掇张昶拿出香包来。
张昶却摇摇头，道:“忘记带了。”
李家齐笑道:“你如何能忘记带着。”说着便朝他身上搜罗过去，润秋此时又是好胜心切，便上前帮凶，然这两人如何是张昶的对手！几个回合也不占上风，忽然一辆人力车斜剌剌从巷子里窜出来，眼瞅着就要撞上手舞足蹈的润秋。
亏得张昶眼疾手快，一把拎住了润秋的衣服领子，自己这边厢分神，怀中物件却被李家齐趁机掏了去，一壁笑道:“可算是逮着了。”一壁举高与雪莹丹遥看。
米脂颜色做底，兰花叶子相称，上头一只粉蝶暂停小憩已毕，正是翩然欲飞的姿态。一针一线再熟悉不过，丹遥只疑心是自己看错，陈雪莹却是变了脸色，捂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润秋挣脱了张昶也过来细察，越凑越近越看越凝重，忽然一把夺过来，高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会有我姐姐的香囊？”
一句话倒把李家齐问的怔住，看看香囊，瞧瞧丹遥，又望一望陈雪莹，最后者肯定的向他点一点头，这下子彻底没辙，只能又求救似的回头向张昶。
润秋这时醒悟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张昶近前，将香囊举到他眼前咄咄道:“你为什么会有我姐姐的香囊？”
丹遥这时已然明白过来，上前来拉住润秋，轻轻道:“我既是送人了，便不是我的了，不要这样子逼人。”
润秋气急道:“可是，可是这……”
丹遥想起自己缝制香囊的那几个晚上，因为针线不全，缝不出兰花叶子的渐变，便拆了自己的帕子，凑出了一个雨过天青的烟雨颜色，才衬得那粉蝶格外鲜活。那时润秋还笑话她是拆了东墙，去补西墙。
却不料补得，原是别人家的墙。丹遥在心底里轻叹，一时间又笑起自己，不过是一个香囊。
只是这鸭血粉丝汤定然是喝不成的了，转向李家齐道:“吹了半日的风，我有些头疼，还是先回去了，有机会下次再约罢。”
她转身欲走，润秋却还是倔强的摊着手铮在当口儿，不由得狠一狠心，自己拿了香囊，轻轻向张昶一递，“既是又送了你，也就是你的了。”
张昶却没有任何迟疑，淡淡伸手，任由那香包落在掌心，恍惚间却觉得有一滴水样的凉意，想了一会才觉察出，是女孩子指尖的温度。旁边小铺子里新出笼的包子起屉，带出一阵阵烟雾，飘飘袅袅散去时，女孩子的背影也寻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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