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当年逃避魔苟斯黑暗统治的人类，有一部分没有像北方人类的先祖那样继续向西，他们停留在了鲁恩内海沿岸。逃得了第一次却没逃过第二次，在第二纪元落入索隆编造的谎言中，甘愿奉黑暗为君主。此地住民东夷人，很大一部分心向索隆，自称其仆从和崇拜者。
被东夷巴尔寇斯人肆虐过的罗瓦尼安地区，至今流传着当年的混乱无序。刚铎更视东夷为外敌，还曾主动出击发起对东方大地的远征，但西方王朝也只能短暂性地侵袭鲁恩，无法长久统治这里。
来此之前，希斯琳一直以为鲁恩地区人烟稀少，有无边无际的广阔草原和自由奔跑的野牛群，东夷人不过四处为家的游牧部落。道听途说不若亲眼所见，东夷人比想象中文明开化。他们拥有自己的语言、文字和传承，聚居地多温尼安的繁华不输河谷城。
人人骁勇多有豪客纵马驾车，大概出于方便或对自身战力的自信，城市路宽街阔不设围墙，从河港走着走着就到了城中心。
“这里的人被叫做‘黑暗人类’，竟然没有一个黑皮肤。”观察了许久，不仅不黑，少男少女们长得还很好看。五官精致眉眼深邃，除了服饰奇特消瘦暗淡些，与北方人类并没有太大差别。
莱戈拉斯扫视周围，通用文写的“东方客栈”在成堆挂着东夷字招牌的店铺中脱颖而出。他一边走向客栈一边解答希斯琳的问题，“就像墨瑞昆迪与卡拉昆迪的区别一样，黑暗人类并非种族概念，更像一种政治性划分。杜内丹人用这一称呼指代所有和流亡王国敌对的人类，不论他们出身何种民族、操持何种语言。”
两人不可能凭感应一路向东，总得停下来打探些消息，选个最佳路线。莱戈拉斯与希斯琳稍作伪装，便成为来自长湖镇的人类远游者，仿佛两位路过此处歇息休整的吟游诗人。
这家旅店外表低调，进去了就见大有迳庭，厅堂多用浅色瓷砖，显得明亮通透。又有喷泉低涌淌入浅池，草木芬芳绿意盈室，花开满墙直上天井。一派阔绰，竟比莱戈拉斯所见酒馆客栈都要奢华。
初来乍到的精灵暗自感慨，或许会门外语更容易赚钱，相应的，也更不容易被当作肥客狠宰。东夷的市侩狡猾无处不在，就连餐厅里点餐都被区别对待，他的视力完全看得到最远那桌东夷文菜单上的价格，似乎比手上通用语这个便宜了三分之一。
希斯琳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开始说莱戈拉斯听不懂的一种锐利急促的语言，听起来像训斥似的，与那名叫塔姆的接待员沟通。对方立即给她换上价格合理的菜单，实力演绎看人下菜碟。
“你怎么懂东夷话？”莱戈拉斯偷偷问她，“听起来如风卷落叶砂石翻滚。”
“哈，不好听被你说得这样婉转。”希斯琳对比着两种文字的菜单，又有大量发现，“索隆创造传播的语言，借鉴了很多维拉语，路上听他们说说也就会了。”
小时候的希斯琳可没少去费艾诺建立的语言大师公会玩耍，对于语言的发展规律有着充分的理解和认知。她冲着莱戈拉斯说了几句维拉语，口舌灵巧而敏捷，发出的声音十分微妙，至少比刚才的东夷话更顺耳些。
“维拉语对精灵的耳朵来说不太悦耳。”神灵们能以思维直接交流，创造语言也仅仅是对发挥自己躯体的能力和技巧感兴趣。所以极尽发声器官之所能，听上去怪异势汹，甚至可能造成不适。
“刚才的维拉语什么意思？”若是甜言蜜语的话，莱戈拉斯就学起来。
“意思是‘我们的午餐海鲜饭，你一盘呀我一盘，吃完一盘再一盘’。”希斯琳哈哈大笑，盛出自己的前菜开吃。长久漂泊，路上虽不曾短了吃喝，却也很馋专业厨师做的酒店大餐。
希斯琳极力邀请莱戈拉斯与她一起尝鲜，据说鲁恩内海附近最不容错过的特色美食就是墨鱼面。这黑漆漆一坨，长得虽然不大符合精灵审美，但味道竟然还不错。黑色面条染黑了嘴唇，他俩中毒一样的面容被对方互相嫌弃了整个中午。
饭后正值闲暇，塔姆热情地将他们领进顶楼。“远道而来的客人定要多待段时间，您入住的绝对是多温尼安最好的客房。”他打开门，眼前豁然一亮，“宽敞舒适带浴室，还有好视野，整个城市都在您眼下。算您最低价，绝对物超所值。”
跑去小阳台观景的希斯琳开心地趴到栏杆上，刚看一眼就撇下嘴。城中竖立的巨型雕像傲视苍穹，众王之王、世界之主的称号被用多种语言刻写在侧。旁边祭祀索隆的迈隆庙，庄重恢弘地守在城主府对面，扮演着恩威并济的伟大神祗。
“过不多久就是庙祭，整个鲁恩地区的民众都会来欢庆，再没有比这更热闹的活动了，您在自己房间就可以俯瞰全程。”塔姆将钥匙递过来，不着痕迹地接住莱戈拉斯手中的赏钱。
“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景致，在北方我们都称他为‘黑暗大敌’。”希斯琳和精灵们的观念一致，不认可索隆是“令人钦佩的”智者。他所行太过偏激，总想所有人臣服于下听他一家言。“而且都躲起来消失很久了，你们还在祭祀他？”
“当然，您有您的自由，我们亦做自己的选择。这位大人曾教我们建城立邦引水搭桥，纵使抽调人手远征他方也是诱之以利，祭祀他使我们有所收获。”塔姆脱帽挥手，弯腰告退，临走前又补充道，“只要切实可得的好处，管它黑白。”
本名迈隆，希斯琳倒还依稀有些印象。在索隆转向邪恶投靠魔苟斯之前，他是奥力手下的一位迈雅。甚至在坠入黑暗之后，他还称自己为奥兰迪尔，即“奥力的仆从”。
“迷恋技术的是不是都容易误入歧途？”就像私造矮人的奥力、背叛众神的费艾诺、还有企图再创维林诺胜景的凯勒布林博。
希斯琳自顾笑了，“蛊惑人心，玩弄机巧，是能者常用的法子。你看索隆影响下，也是繁荣昌盛，有的地方甚至比西方做的更出色。”
“有人好自由，有人喜束缚，对错无绝对，本就不分明。索隆若安分守己牧民一方也就罢了，偏偏他承袭了魔苟斯的恶意和□□，硬要给爱自由的也套上束缚，必然会被其视作大敌。”莱戈拉斯坐到窗边，极目远眺，听来来往往的市井人声。
精灵忧心忡忡，他记得歌谣里的故事。第二纪元时索隆曾说服了很多努门诺尔人去信仰魔苟斯，并亲自担任首席祭司建起了一座用来实施人祭的神庙。
曾用敌人的血铸就自身权威的索隆，如今学会了改变策略。蛰伏期的他，开始用比暴力和恐怖更隐蔽的方式腐蚀人心，教人类尚利而忘义。
这分忧虑，希斯琳能感应到，正巧她也不准备让索隆好过，“我们伺机搞点破坏，就像塔姆说的，东夷人喜欢切实可得的好处，也就是说，他们不崇尚无用的神。”
人类的祭祀类似于埃雅仁迪尔带上天空的那颗宝钻，虽效果差强人意，索隆却能借助众生祈盼逐渐凝聚实体。希斯琳打算消弱他获取力量的渠道，以便延长其恢复过程。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们便耐心等待暗中观察着。迈隆庙、城主府还有祭祀流程，都被探了个清楚。当莱戈拉斯也能用东夷话流利交谈的时候，因祭祀临近而涌入多温尼安的人越来越多，街头巷尾都显得满满当当。
与其说是祭祀，不如说它是场一年一度的大型集市狂欢节。散落在东方各地的部落盛装至此，男着套装女穿叠裙，看起来如同行走的鲜花。
隐藏在小阳台上从高处看，倒也赏心悦目，别有风趣。
民众载歌载舞排队来此，去庙边源源不断的酒泉中盛上几壶美酒，在高高的祭台上献束花说句“欢迎吾主莅临”的祈祷语。他们就会受到迈隆庙的庇佑，从而获得此间公平公正的交易权益。
索隆聪明地隐藏了野心，将人望汇聚时渴求交易获利的狂热情绪转化为对自身的感激和崇敬。“多可笑，没有索隆从中做梗，哪个交易不能稳稳当当的。”莱戈拉斯不免嘲笑这手段，把原本就属于他人的权利攥在手中当恩典。
摆在迈隆庙门前的祭台已被鲜花掩埋，祭司们正忙着码放堆叠，在架子上摆起高高的鲜花塔。希斯琳指指祭台，示意莱戈拉斯测测射程。
“祭台伪装得神圣高洁，不过是表面功夫。那些花一放上去就被黑丝萦绕，瞬间干枯成灰化成幻影。”希斯琳搜寻着力量汇聚的地方，目光锁定到手舞足蹈的大祭司身上，他手中法杖的顶端，镶嵌着一颗奇怪的眼瞳样宝石。
“别做得太明显，被他发现了可能会报复这里的民众。”莱戈拉斯意识到希斯琳的目标，特意叮嘱。虽然东夷人利益至上，善良的精灵还是不想被蒙蔽的他们再受迁怒。
希斯琳用自身力量幻化了一支光箭交给莱戈拉斯，“放心吧，无人察觉。只需射中那颗宝石，力量连接的渠道就被关闭一点，他恢复得也就更慢。”
第一次放暗箭的莱戈拉斯试了试手感，气定神闲轻易就射中了不算太远的目标，只有他俩能看到的流光在法杖上铺散开来，像是给它镀了一层彩膜。望着下方欢庆的人群和市集摊位，精灵有片刻失神，随后双眼闪亮如同发现了猎物。他突然问希斯琳，“你有没有想过，索隆藏身的地方？其实就在迈隆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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