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不说矮人们完全放飞自我的行为，单是他们正义感升起时的热情，都让希斯琳一直躲得远远的。因为菲力散播的消息传得比处在风口的火苗还快，他们一行所有人都知道了希斯琳想要他们护送回大绿林的请求。
或许这种被需要、被依赖、被肯定的心理感觉给了梭林极大的满足，他十分大度并且不计前嫌地准许了。为此，他郑重其事地当面来交代队伍行进中的注意事项，还说之所以愿意带她完全是为了回报当年送父归家的善意。没等希斯琳回答梭林就昂着头大摇大摆地走掉了，仿佛多说一句都是对他国王威信的质疑。
对于和矮人们出发去大绿林的行程，希斯琳内心是颇不情愿的。她只跟随矮人很短的一段路，就已经预想出徒步旅行中灾难性的场景。睡觉环境简陋，餐食草草了事，在高耸入云的迷雾山脉里穿行。通往山里的路和越过山岭的隘口总靠在陡峭悬崖边，风景独好却也危机重重。种种艰辛，可怜的霍比特人或许又会想念夏尔的丘陵原野。
如此跋涉攀山的旅行也只存在于希斯琳久远的回忆中，习惯了跨境门和飞行之后，她就再也没挑战过这座中洲最高峰。只可惜伊姆拉缀斯没有适合巨鹰的落脚点，无法请热心的大鸟将矮人们捎带过去。倘若换了山脉以东的大荒原，随时都能喊上巨鹰来帮忙，就像希斯琳偶尔去山里滑雪呼唤鹰王派鸟来接精灵们一样。
鹰王的恩赐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当初梭隆多显然没料到希斯琳差遣自己手下的次数如此频繁，以至于沦落为森林精灵上山玩耍的坐骑。但自己许下的诺言，纵使心里苦楚也容不得他不去遵守。此时此刻，巨鹰虽然飞不到幽谷，被言语挟裹着上路的希斯琳还是将主意打到了鹰王身上。
惠而不费，完全可以在山的那边跟甘道夫约定个地方，一起飞上天空缩短行路时间。为了避免矮人们多想，希斯琳趁他们不在的时候单独找上灰袍巫师商量这种提高效率的方式。同侪之间有商有量的，光明正大地借用可算不上偷懒。
“正准备找你你就来了，可见我们想法接近。希斯琳，我有任务给你。”还没开口说话就被甘道夫给安排了的希斯琳身体微微后退，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让她脸上立即换了副“我就是路过别麻烦我”的表情。
“一会儿萨茹曼就要来了，我会用一整晚的时间陈情利弊，必定说服他同意进攻多古尔都。”甘道夫故意拖延会议时间，是为了不让矮人冒险受制于白道会的决议。“你要在日出之前，趁无人注意时带着矮人们离开幽谷。”
“大绿林不用参会的吗！？我们被代表了！？”希斯琳在此主要是为了甘道夫和霍比特人，否则早就回大绿林等着了。他倒好，直接把矮人丢给自己？！“为什么是我带矮人走！会议结束后你带队离开不也一样！？”
“尚有人认为矮人的出征并非明智之举。”甘道夫从来不觉着这趟出行多简单，内部或外部都有压力和风险。“我又不是中洲大地唯一的守护者，你挑起的事儿不也得担点责任！咱们一明一暗相互配合，绝对行得通。”
又拿责任说道，希斯琳觉着自己这种在野伊斯塔尔基本上成了甘道夫的私人助理。“说走就走？矮人这么固执，会听话！？”
“这就需要用些计谋了。”甘道夫自从和梭林吵得不欢而散后就想开了，“晚上会议开始前，我会和埃尔隆德就恶龙与矮人出征这话题‘密谈’一下，相信以梭林的骄傲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决定被别人所控制。”
巫师眨着眼睛呵呵笑，那时候的密谋可就不像现在这样在意识中交流了，必然要大声说出来才好。他手指敲了下希斯琳略带怀疑的脑袋瓜儿，“放心吧希斯琳，梭林会信守承诺带着你一起走的，你只需跟着稍加看护即可，白道会这边交给我处理。”
“既然如此，我不去参会了，就带着比尔博四处转转好了。”希斯琳该说的话都已经讲给埃尔隆德了，何况还有加拉德瑞尔这位决策大师左右判断，她也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避无可避的时候，她也没必要再裹足不前。
带着矮人翻山越岭而已，不带怕的。
“对了，千万别让梭林领路，他方向感不是很好。”甘道夫冲着精灵离去的背影大声警告，但愿希斯琳还记得通过高隘口的正确道路。
计划得很好，可总觉着缺了些什么。直到傍晚时分，带着霍比特人参观游玩的希斯琳福至心灵补全了这个漏洞。无意间的游逛和指引，她便把比尔博在恰当的时间留到了恰当的地点。跟精灵呆了许久的霍比特人，恰好就能使疑心重的梭林前来探查。
外表粗犷内心敏感的矮人王，掌控欲强烈又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决策，断然不许队伍里的两位新人有什么不该有的小心思。纵使矮人们基本都觉着霍比特人不该踏上这段行程，他还是力排众议压制了这种声音。
这也是梭林在比尔博落单时特意跟来的主要原因，他得给胆小又恋家的霍比特人鼓鼓勇气，免得在后面路上掉了队。谁成想，一番密谈反倒让他自己成了被比尔博眼神安慰的那位。当面说出的恶评还能打一顿出口气，背地里听到就只能自己生闷气了，毕竟梭林也无权干涉他人私下里的不公开看法。
隐在幕后的希斯琳如释重负，总算没让甘道夫白演一场戏。完全不需担心领主的才智，他在甘道夫一开口就知道了对方的用意。埃尔隆德心领神会，故意不去看高台上比尔博和梭林所在的那截阶梯，用貌似压低了的声音和巫师讨论着火龙和都灵王室祖传的贪婪与疯狂。
“那一族血脉中，深藏着疯狂的潜质，他的祖父、父亲都被同样的疾病打到，你能保证梭林·橡木盾就不会步他们后尘？”埃尔隆德的话虽难听，却是有意给梭林敲响警钟。“中洲的势力范围，也不是你我所能划分的。”
低声密谈的两人渐渐走进入了伊姆拉缀斯最高的亭台，只剩甘道夫最后的话如同闷雷般在空无一人的楼阁间回荡，“不管我们帮不帮忙，这些矮人都会前往孤山。”
影响心情，任谁听了一通无法反驳的指责都不会高兴。梭林若有不豫之色，再也没兴致鼓励比尔博或者交流什么出行心得。他仿佛用尽了全部心力来平息怒火，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霍比特人的肩膀叹息道，“不等巫师了，我们明日天不亮就出发！”
矮人们行动起来还是很迅速的，他们收拾好行李又养好了精神，神采奕奕地迎接下一段旅程。梭林派菲力去叫希斯琳，原本以为要等好一会儿的矮人很快就见到了整装待发的女精灵。
她如同落入凡尘的星星一样在黎明前闪着微光，大概意识到自己成了夜色中的活靶子。在矮人集体皱眉的时候，希斯琳便自觉地披上一件连帽斗篷遮住全身，连发丝都不曾再露出来。
如此人员齐备，一个也不少。梭林率先出发，沿着来时的狭长小路走出伊姆拉缀斯。“我们就快进入大荒野大边界了。”真是路痴的天真，还好目前只有一条道儿。
对于大多数种族来说，确定方向寻找路径并不是什么难事，矮人队伍里就有好些识途高手。在道路复杂甚至没有道路的地方，他们潜移默化地引路，尽力保护着梭林的自信，让他误以为自己避开了山中兜圈子或不通的死路。
丢了小马的矮人们只能步行，通往山里的路有许多条，越过山岭的隘口也有许多个，稍不留神就可能走到陌生的地界遇上邪恶的半兽人。他们谨慎小心地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离开幽谷后不停地往上走。
希斯琳和比尔博走在队伍的中间被保护着，越往上走寒气越重。这条漫长艰难、蜿蜒曲折的路没被矮人队伍走成孤独无趣的跋涉，反而多了些欢快。因为远行人必有故事可讲，他们每个人都说说笑笑地唱着歌。
“小声点吧！你们的歌太大声，会让山峦生出危险的回声。”希斯琳忍不住提醒这群矮人，打破山中的宁静可不是什么好事。除了流水风啸，她格外注意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因为她知道，即便是甘道夫制定了周全的计划，照样会有可能出问题。意料之外的事随时有可能发生，一路上平平安安不碰上任何可怕冒险简直是种奢望。
听力不好的欧因觉着大家几乎没怎么说话怎么能算太大声呢，然而一颗松动的大石顺着山坡急滚而下，成功打消了他想辩驳的心思。
从此，行路途中没人敢唱歌或者大声说话了。他们沉默着登山，忍受白天的骄阳和夜晚的寒风。或行走或休息，山里的路似乎总没有尽头，耗费着他们的体力和耐心。除了霍比特人能得到希斯琳的特殊照顾稍微轻松一点外，其余矮人都苦不堪言内心阴郁。
就在希斯琳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许多岩石崩裂的声音。远方乌云密布的天空也让她极度不安，好像某种不可控的力量在山丘中苏醒。于是她悄悄建议梭林停止前行，在背风处等待暴风雨过去再走。
“时间不多了，要赶上都林之日就容不得我们过多地休息。”梭林从未幻想过轻松愉快地徒步，他的内心全是尽快赶到孤山的迫切。“暴风雨阻挡不了我们的脚步，你若不愿淋雨就尽管留下，我会在路过大绿林时通知你的同胞来接你。”
言已至此，希斯琳也只好跟着他们继续前行。这帮矮人，怕是没研究过地理，根本不知道在山脊或河谷中遇到一场真正的大雷雨会有多可怕。闪电劈在山巅，巨雷震破天际，就让无知的矮人们见识见识大自然的威力。
于是，矮人们在暴风雨中艰难地行进，执意前行的队伍最终被困在一片狭窄的高处，贴着陡直的峭壁，面前是望不到底儿的黑暗山谷。防水防风的精灵斗篷不惧暴风雨，希斯琳将从头抖到脚的比尔博裹在自己的斗篷中。
众人只觉地动山摇，一个个害怕地抓紧身后的大石头。只有希斯琳的眼睛穿透了黑暗，她先于所有人看到了对面站起来的岩石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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