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以后，我就是她父亲
晚餐的时候，我见裴之鉴吃的要比平时多一些。我问他究竟是因为饿了，还是源于心情放松呢？
“都有吧。那些事，我一直也是想找机会跟你说说的，又怕吓到你。不过后来想想，人生而入世，哪有几个人不带点秘密，不背点责任呢？”
空荡荡的餐厅里，我与裴之鉴面对着文火即将炖灭的粥底。临窗的雅间隔着阑珊的夜色，再也没能那么轻易就照得出我心底的寂寞。
我伸手，越过狼藉杯盘，就像越过我们两人一扫清碍的混乱现状。
我握着他，他也握着我。
“别把我想得太脆弱了，”我说，“在线索动荡的时候机敏捕捉，在安于平和的短暂里珍惜幸福和生活。人不就是这样真真假假，沉沉浮浮着，斗天斗地斗自己么？”
刚刚那锅鸡茸蘑菇粥实在鲜美得令人食髓知味，但我不是有意跟眼前这个男人继续抖鸡汤的。只是此时此刻，我放下狼狈的身位和焦头烂额的忧虑，依然感谢上苍让我在人生中最昏暗的时候，相遇相识了裴之鉴。
但我希望自己能更坚强更完美一点。毕竟早已过了相信童话美满与万事呵护的年龄。比起裴之鉴搂着我在云娜面前宣称爱意时的坚定，我更希望自己能具有与之匹敌的优秀。
说话间，餐后甜点上来了。裴之鉴破天荒地般用调羹舀了半勺木糠布甸，先喂了我。
“你说过甜点会让人心情愉悦，这话没错的。”裴之鉴说，看我
像猫一样伸出舌头，舔去半口的样子，心情的确是愉悦的。
我笑他：“你只是对自己要求太苛刻，太严格了。”
严律的生活作息，坚持健身和读书的业余习惯，从不碰垃圾食品，也不愿享受世俗艺术和快消娱乐。
“谁说的？”裴之鉴表示，我上次不是就请你看电影了么？
专门挑了个海报上肌肉最多的男人和胸部最大的女人……
我：“……可你还没等开车就睡着了……”
于是裴之鉴挖苦我一眼，把被我舔过的小半口甜点凑到唇边。我看着他无所顾忌地吃下去，粉嫩的舌尖和雪白的牙齿灵活地卷了一下，仿佛跟我接吻时那样贪心和甜腻。
我不由得心猿意马，看神走天际。
“你……在想什么？”裴之鉴把信用卡交给侍应生，单手拄着下颌，眯眼看我。
“啊？没……”我红着脸低下头，“没什么……”
“恩柔，你从没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你。”裴之鉴说。
我说是么？我不记得了。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喜欢你是因为你长得像孙沁？”
我摇头，说没有。我撒了一点小小的谎。我又自卑又敏感，怎么可能没这样想过呢？
我不问，不说，是因为我觉得缘分就是缘分。我像孙沁也好，像阿猫阿狗都行。只要裴之鉴对我的爱是建立在真诚信任的相处之中，我何许如此矫情？
“恩柔，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懂事了。我喜欢你，是因为跟你说话特别舒服。这才是最大的原因。”
我认可。因一见钟情终会沉淀刺激的荷尔蒙，海誓山盟平静于柴米油盐的暗淡、真正的相守，其实不过就是两个能愉快说话的人在一块过日子罢了。
裴之鉴本是个那么不爱说话的人。这一点，我从裴伯，从李姐，甚至从陆阡陌和李瞬息那里都有过正面侧面的了解。
可是他跟我说过好多话，清醒的迷醉的，理智的轻狂的。无论是崩溃的情绪下，还是伤痛的坚持中。抑或像今晚这样，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但就是突然感性了起来。
“今晚，跟我回别墅吧。”裴之鉴对我说。
“啊？不是，我那个公寓……”
回别墅的话只有裴之鉴自己，而我所住的公寓也没有其他人啊？为什么要专门回他那里呢？
我想不出这其中的区别，但也许多少能领会他的情结。
“裴先生，”就在这时，拿着卡去买单的侍应生去而复返，“我们老板说，这顿算他请你们的。不用付钱，也不用计算包场的费用。”
我惊了一下，挺直腰板。我本能地以为，裴之鉴是不是又骗我？
这家伙生意不知道做了多大，我已经做好准备就连走在路上随便踩一块砖头都有可能是他买下的。
“喂，你老实说，这店是不是你家的？”
裴之鉴也是一脸的疑惑，摇头：“我又不爱吃东西，买餐馆干什么？”
我：“……”
这什么逻辑啊！你还买医院呢！
“请问，你们老板是哪位？我希望可以当面谢谢他。”裴之鉴站起身，对侍应生说。
我轻轻拉了拉裴之鉴的袖子，小声说：“可不可能是因为人家见你开口就要包场，猜你来头不小，所以想要借机会免单来认识你一下？”
裴之鉴没说话，但眼神里透着‘有可能’三个字。
可是我们都猜错了，因为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后台走出来，热情地冲我们两个挥着手。
“心心妈妈！裴先生！是我啦。”
苏冉？！
“苏老师？”我和裴之鉴几乎是异口同声，“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我朋友开的店，我一般晚上过来给他做做流水，打个兼职。”苏冉是贝卡璐幼儿园的老师，带白班，晚上会有生活老师接班。
我惊讶不已：“白天在幼儿园带孩子已经很辛苦了，晚上你还要做兼职？”
“也还好啦，六点到九点，就晚上高峰这么一会儿。”苏冉微笑道“你们也知道，我女儿身体不好。经济压力有点大……不过没关系的，我朋友蛮照顾我，活不多，钱也不算少呢。”
看着苏冉苦中作乐的阳光笑容，我将心比心地替她难受。
那个叫圆子的女孩，如果将来真的要面临心脏移植等治疗，医药费是少不得的。
苏冉是个单身妈妈，负担起来的确有些困难。
“前面我听说有客人要来包场，你们也知道，以前呵呵，确实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呢。我朋友一般都在满世界跑，很少过来看店，我就替他做主拒绝了。可是真没想到，竟然会是裴先生你们二位。
所以，今天的事就算了吧。就当我因为……因为那两盒饼干，给心心妈妈惹了麻烦来赔罪好么？”
我连连摆手：“那怎么行啊，不过是一点小误会，说什么赔罪不赔罪，多见外？
你朋友开的店也是要盈利的嘛，你做主免单，回头还不是要自己掏腰包？”
说着，我赶紧翻手提袋。我知道裴之鉴没有带很多现金的习惯，人家不肯刷卡，我只能掏钱出来。
“真没关系，我朋友不会计较这些，再说他又不知道。”
“那就谢谢苏老师了。”裴之鉴按住我的手，也不再做纠结，“平日里两个孩子辛苦你照料，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说一声就是了。”
我想，裴之鉴这一句承诺绝对是要比我掏出多少现金都来得值当。
“对对苏老师，今天我这里正好忙不开，下回你来先打个电话，我们安排个专家好好帮圆子看看病情。”
“谢谢，谢谢你们了。”
后来，我和裴之鉴告别了苏冉，一路开车回了他的别墅。
“你什么时候跟这个老师这么熟的？”裴之鉴问我。
“也算不上很熟吧？”我回忆了一下，说第一次正式跟她交流是在她刚入职后的家长会上，你正好没时间，我和李姐去的。
“第二次就是你跟裴伯喝醉了那会儿，李姐照顾不过来，桐桐吓得直哭。后来她没办法，想叫苏老师上门把孩子先安抚一下。正好之后我去了，跟她在门口碰了一面。”
我说都是年纪相仿的单身妈妈，话题也就多了起来。
“偶尔聊聊心心，聊聊圆子什么的。也说不上很深交吧？”我叹了口气，说今天饼干那个事儿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但苏老师的话貌似也有点道理，我也没计较了。
“她有女儿？”裴之鉴问。
“嗯，比桐桐和心心大了将近一岁吧。早产的先天心脏病，挺严重的。”说起这个，我心里也是十分唏嘘，“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但特别瘦。所以她给起小名叫圆子，是希望孩子能健康点，圆润一点，胖乎乎的就好了。”
“那为什么不叫胖子？”
我嘶了一声，说裴之鉴你有点同情心不好么？！
“同情心又不要成本，我同情她有什么用？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这么辛苦，丈夫呢？”
我摇摇头：“她说死了。遗腹子，连面都没见到。唉，也是可怜。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当父亲的要是在身边，得多疼啊。”
话说到这儿，我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我的心心也很漂亮，也很懂事。可她的爸爸在哪呢？
她的爸爸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能被纪恩婷怂恿过来强暴我的？是流氓，是混蛋么？
手上猛地一暖，竟是裴之鉴将我轻轻握住了。
他就有这个本事，每次都能轻易猜透我的心思。
“别想了，你并不需要找到谁是心心真正的父亲，他和纪恩婷他们一样，都是伤害了你的坏人，我早晚会帮你把他们一并送去该去的地方。至于孩子，以后我就是她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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