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偶遇旧人
“那行，我在这儿等你。”说着，陆阡陌抓起桌上的杂志往脸上一盖，整个人跟死了似的栽在我的沙发里。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周身写满了‘看什么看，有种你把我捡起来啊’的骚气。
“喂——”我简直不知该跟这贱人如何讲道理：“你留在我这里像什么样子！万一——”
“给你做晚饭啊。今天要么就算是咱俩的单身夜？”
“越说越不靠谱！”
我不愿跟陆阡陌瞎纠缠，推了门出去，心里又空又乱的。
我不知道今天去仁汇医院能有怎样的收获，但想一千种可能不如实地抬手去做一次。
好吧，我承认我对真相的恐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远远大于好奇和执着。
裴之鉴的电话始终没有打过来。
倒是陆阡陌，在我开车到一半的时候，贱兮兮地丢过来一段微信。
是一则很短的视频。
画面上的人是裴之鉴，穿着灰色的商务西装，冷着一张灰白而招牌禁欲式的侧脸，正在登机口check。
云娜就陪在他身边。
看时间，是今天上午的。
“云氏集团的工厂那边出了点状况，裴之鉴今天上午临时陪她过去处理。”陆阡陌发过来的，还有一段语音。
红灯让我有点烦躁。
不是凌天集团，不是江城医院。而是……云娜的事……
按下录音键，我呼吸了一下，然后回了句‘哦’。
“我可没有故意诋毁他的意思，但云氏是他的前阵线。帮他一路夺权铲障所向披靡，否则你以为他那么轻轻松松就把贺家玩于股掌？
跟云娜过不去，就是跟裴之鉴过不去。这不是秘密。”
点开语音消息，陆阡陌又踩了我一脚。
我气急败坏地砸了个电话过去：“陆阡陌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当我是那种没事矫情吃飞醋的女人么？我知道裴之鉴今天放我鸽子了，你看笑话看够了没？我现在要去医院，要去检查月经不调——我呸，月经不调也是你气的！”
身后车鸣纷乱，司机用蹩脚的本地话骂我。
我看了眼绿灯，踩下油门。电话那端的陆阡陌持续无辜道：“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裴之鉴在江城医院的变革已经让某些人坐立不安了。这种时候，你，云娜，和他之间——你自己想想吧。
哦，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叫小弟去超市买了。”
我愣了愣：“陆阡陌，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我……怕我吃亏，怕有人利用我和裴之鉴的感情，再加上一个云娜——”
爱情与利益之间，裴之鉴……会怎么选择？
他是个不受威胁，不让分寸的男人。
“放心吧，纪恩婷现在已经掀不起大风大浪了。”
“恩柔，你知道我——”陆阡陌顿了顿口吻，但他突然认真的语调让我不由自主地悚然了一下。
“啊？”
“我同意听从裴之鉴的安排，跟沈曼青结婚的条件……”陆阡陌的呼吸突然凝重了几分：“是你，他绝对要保护你不能受到伤害。在这场混乱的局面里……”
我无话可说，默默挂了电话。而导航仪里的语音已经提示仁汇医院到了。
这里就像王阿姨形容的一样，管理混乱的私家小医院，从踏进去的一瞬间起，就会给人一种浑身不太舒服的铜臭感。
偶而有几个脸色苍白的姑娘从我身边经过，看样子好像刚从手术室里出来。
我无法想象——唐明哲到底在这里发生过什么样的事？
像他那样年轻有为前途大好的医学生，背着我和我的父母，独自来到这里开飞刀。他被什么所诱惑，被什么所胁迫？
还有什么事是纪恩婷知道，而我不知道的呢？
“纪女士是吧？我是前面跟您联系过的刘大夫啊！”说话间，一个矮胖的中年妇女笑眯眯迎上来。
“哦，您好。”我出于礼貌点了点头。
“先过来填个表格吧。我跟你说啊，龚大夫可是我们院的镇院之宝，是不孕不育领域的大专家。退休后就在我们院被返聘挂名坐诊好几年了。今天正好还剩一个号，我就专门帮你留下来了。”
我被刘大夫领进走廊最深处的诊室，推门进去的一刹那——眼前那斑白鬓发的老大夫，竟是令我惊得合不拢嘴！
“您是——龚伯伯？！”
我叫出声来。
下一瞬间，重逢与偶遇的惊喜到底还是被浓重的尴尬深深压入现实。
龚毅抖了抖唇，叫了声恩柔。旋即扶着老花镜，半低下头。
“龚伯伯，您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坐诊？”
“我…..唉，一言难尽。我也要养家糊口啊。恩柔，你又怎么会过来这里看病？还是去——”
龚毅往门外看了一眼，起身颤巍巍的，但关门的动作很利落。
“恩柔，身体不舒服的话还是去正规医院看。这种地方，这种——”
我说龚伯伯您别说了，我就是难以置信。当年我生下心心后没过两个月，您就因为身体原因向医院提交了提前退休的申请。
我记得龚毅跟我爸是大学同学，那年应该正好五十七岁。
医学专家一般不会正好六十退休的，大多都会被医院或各大研究所邀请返聘。我清楚地记得，龚伯伯这个人学术过硬，一身正气，最看不惯市面上乌烟瘴气的医疗机构。像汇仁医院这种地方？呵呵，我宁愿相信他退休后去火葬场看门，也不愿意相信他会来这种地方糊口。
“龚伯伯，你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离开江城医院？不是说您身体不好么？”
“恩柔，有些事其实不用说的那么明白。我都这把年纪了是不是？”看着龚毅满脸难言之隐的样子，我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我生心心那会儿，我二叔刚刚坐稳院长不久。是不是他……”
龚毅是我父亲的好友，当时在急诊室担任副主任一职。
薛主任跟我父母一同殉难后，我本以为龚伯伯会接替上位。但那时的我怀着身孕又因失去双亲而悲痛欲绝，哪里有心思去理会医院里行政人事变动。
我最后一次见到龚伯伯是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天，他亲手给我做的手术，心心活了，男孩死了。
等我彻底康复下床后，已经是两三个月后。只听纪恩婷随口说过一句龚大夫离职了，便没有更多过问过。
我没想到，竟然会在四年后的今天，于此情此景下遇到龚毅。
我不难想象，纪苏阳拿下江城医院后，定然会想尽办法排除异己。把我爸的那些老部下老战友统统连根拔起，一定是他用了什么见不得人地手段把龚老逼走，害得他不得不来到这样的私人医院里养家糊口。
“龚伯伯，我回去问他们——”
“恩柔！”龚毅拽住我：“你这孩子，算了吧。都那么多年过去，我这样，其实也挺好。说真的恩柔，在什么样的地方行医其实一点不重要。只要医者保持他们悬壶济世的初心，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龚伯伯，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委屈的。”
“可是——”我心里很难受，我不敢告诉龚毅，所谓的江城医院，头顶江城最大的一块招牌。背地里又有多少吓死人不偿命的水深呢？
“我二叔和我姐……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别可是了，孩子。纪院长和小纪大夫，他们毕竟都是你的亲人。那会儿你父母都不在了，出事的时候，你姐姐恩婷可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边。那男孩不行……的时候……”说到这里，龚毅的眼神稍微停顿了一下，看我平静释然，才继续道：“她怕你太难受，赶紧就抱走了。
当初我离开江城医院，虽然有些无奈，但怎么说呢？毕竟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更何况，仁汇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资金不足，设施和医生水准差了些。医生当久了，心态也泰然了。以前我一直以为医生的职责是救人，现在想想，呵呵，满足病人的需求才是真的。人的生命，充其量只能由他们自己来决定和负责，是不是？”
“龚伯伯……我……”
我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但今天既然在此遇到了熟悉的人，那么后面的事是不是会方便多了？
我只是不确定，唐明哲来这里的时候要更早一些，那么龚毅又会了解多少呢？
“恩柔，我看你这个表情，今天好像也不是来看病的吧？”
龚毅洞察了我惴惴不安的内心。
“龚伯伯，我想跟你说个事。”
我把唐明哲五年多前在这里开飞刀的事，跟龚毅讲了。
我以为他会很惊讶，而事实上并没有。
“你说小唐大夫啊。呵呵，恩柔，那孩子真是很不容易的。”
我摇摇头：“我们已经离婚了。”
“哦……”龚毅脸上的尴尬掩盖不住，“这样啊，也罢。也许来自原生家庭的差异，抛开相爱那会儿的冲动以后，呵呵呵。”
龚毅告诉我，唐明哲当年为了给我准备一份体面的聘礼，的确有过疑似开飞刀的行为。
“我无意中看到过一次他的私章，但是并不清楚他在哪家医院。想来旁敲侧击地提醒过他一次，但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连连点头：“龚伯伯，他就是在这家仁汇医院。”
“哦？那你过来的目的是——”
我摇摇头，我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要来找什么。但我有种预感，唐明哲在这里肯定发生过什么事。
“龚伯伯，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我想知道他在这里发生过什么？隐瞒过什么？虽然我们已经离婚了，但我就是觉得，这事可能……可能对我来说很重要。”
龚毅沉吟了一声，半晌才说：“那我尽量帮你打听打听吧。”
我谢过龚毅，又寒暄了几句后，准备离开。
可就在关门地一瞬间，我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龚伯伯，你刚才说。我生心心的时候，男孩没了，遗体......是我堂姐纪恩婷带走处理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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