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我准备出手了
“荒唐！这种事，谁给你权力直接报警的？”
如果不是纪苏阳官腔调调挑起一个八度的高，我都快忘了，事到如今他还依然是江城医院名正言顺的院长。
而李瞬息的意思也很明确：“因为堵的是我们急诊科的下水道啊。”
“你们真是太没有轻重了，这很明显只是一个意外，把警察牵扯进来的话，会惹多少麻烦你不清楚么？”
“二叔，现在是一条人命摆在这儿，难道我们就跟警方说，薛臻是因为身体不适迷了路，不小心一脚踩进了二楼的废液处理箱，然后硬生生融化了堵在下水道里么！”我知道在这种场合下，压根轮不到我多说什么。
可是一想到我那道貌岸然的二叔背后里不知用双手染了多少无辜的血，我就恨不能代表党和国家枪毙他。
当然，我没有警徽赋予我的权利。
但纪恩语有。
我不敢想象我那正直的堂弟如果知道这一切后，该怎么承受。
但下水道里认定的遗骸是薛臻没错，再怎么难以承受的，都应该为那些无辜的亡魂而尽力承受。
“难道不是这样么？你们现在有什么证据说，薛臻是他杀的？”纪苏阳反问道：“江城医院每个月要处理的垃圾都是以吨计算的，况且这一整套的环保前卫系统，不也是裴先生和云小姐你们投资安排设立的么？
我一向更主张之前传统的方式，定点焚烧。现在好了吧？闹出人命来了，还要跟刑事案件扯上关系！”
“纪院长，您先不要这么激动。”始终坐在角落里不发一言的裴之鉴终于开口道：“江城医院是我们凌天集团多元化试水的新切入点，施行变革的过程中难免遇到顾及不周全的地方——”
“裴先生，可我们这里是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当初你们意图响应政府低碳节能的号召，硬生生截断我们医院对外承包处理焚烧医疗垃圾的合作。力排众议也要引进什么所谓的新能源无公害化学处理设备。不是说不会有污染，不会有风险么？现在是一条人命搭在里面了！不仅如此，整个排污系统都渗透到下水管。那些化学类溶解剂难保不会挥发制毒的！”
“所以我们该把自己的姿态摆出来，不管是声明也好，负责也罢。我既然敢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就不怕一力承担。李主任——”裴之鉴站起身，面向李瞬息道：“这件事你费心跟警方做沟通吧。散会！”
我大概是倒数第二个离开会议室的，余光瞄到我二叔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就跟那天在楼上房间被孙鹤翔威胁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相信裴之鉴口中的‘收网’绝不是随便说说的。
也明白纪苏阳现在骑虎难下的窘迫，不是说洗手就能全身而退的了。
摒着血缘里割舍不掉的无奈，其实我很想对他说一声‘二叔，自首吧。’
可我不能。
我相信人性之柔弱，更相信人性之寒凛。
“二叔，小语那天跟我说，他喜欢上一个姑娘。但是那姑娘家世不是太好，他怕你和婶婶不同意，所以一直挺苦恼的。他一直是个很省心很上进的孩子，去年底转正过来，领导和同事们都喜欢他。
呵呵，就是感情上的事不怎么开窍呢。”
我叹了口气，终于搬出我认为人性中最最柔弱的切入点。
纪苏阳嘴唇动了动，只跟我点了下头。
转过楼梯的时候，我看到裴之鉴和云娜正在说话。
“之鉴，我已经通知云氏集团的质检部了，这次的意外应该很快就会有个说法。真是太惨了，那女孩……”
“你开什么玩笑！”我知道我是有点冲动了，但我看不惯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真以为直径两米高一米五的废液压缩泵是poolparty消毒池么！是你，你会失足掉进去么？！”
“好了，别说了。这件事先这样。”裴之鉴拉住我的胳膊，跟牵狗绳子似的，溜溜把我拽身后了：“云娜你先回去，明天一早叫质检部的人过来凌天找我。”
云娜走了以后，我才推开裴之鉴的手腕，咬着唇垂下头。
“对不起我失态了，答应过你不再欺负她的。”
“白痴。”裴之鉴用拇指挑了下我的下颌，眼睛里布满了疲惫的宠溺，“先回去吧，我也一夜没睡了。”
“回……哪里？”
刚才我跟唐明哲在说话的时候，他告诉我三天后把房子搬空还给我。
所以这几天，我还是处在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状态。
“到我那里去。”裴之鉴对我说。
我：“！！！”
我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去你那住是不是不太方便？
“现在不是晚上，只是过去休息一下。不算住。”
说得好有道理我简直无言以对了。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许是在我和裴之鉴的心里，面对灾后重建一样的乱摊子。此时就只想抱一个适合取暖的体温而已。
“不可能的，薛臻绝对不可能是自己莫名其妙掉到废液池里！”
上车以后，我坚持道。
“你当我是傻子么？”裴之鉴发动车子，瞪了我一眼。
“裴之鉴，你说人心怎么能那么可怕？”我又累又困，但精神却因高度紧张而显现出十足的亢奋。
尽量不想去回忆那些可怕的影像，可是连日来充斥在脑中近乎爆炸似的信息，已经让我身心俱疲了。
我不知道我还在执着什么，我甚至虚弱胆怯到很想一把捉起裴之鉴说——你什么时候能把这些事做完？然后踏踏实实地把我和女儿娶回家啊！
但是我不能这么问，也不能这么骄躁。
李瞬息今天对我说的话，我细细咀嚼了很久。明明是没有并肩作战的勇气，却质疑爱情与生俱来的无我魅力。
我只是个，在拿女儿当挡箭牌的胆小鬼罢了。
就算没有心心，我可能，也没有云娜那样的魄力。
“别想太多了，回去先睡个好觉。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你打算……”
“我打算出手了。你可以站远点，我不确定这次会溅上谁的血。”
裴之鉴认真地把车子开上早高峰的高架。
我第一次觉得，堵车也是一件很难得很值得期待的事。
至少在这个狭隘而宁静的空间里，我们都在用思想交流着。
“要去洗澡么？”
已经不记得上次进来是什么时候了，但二楼靠近厨房的那间主卧确实被陶蝶不是很女性化的审美观糟蹋成了极简欧风。
裴之鉴过来问我的时候，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窗帘打开一小道缝隙。
让阳光进来一点，可以不用使整个屋子看起来就像马上要发生性行为一样昏暗旖旎。
“我……要么你先去吧？”
我坐立略有不安。
“可以一起。”裴之鉴回答得云淡风轻，我却像不小心点了尾巴的猫一样。
“我是说，家里又不是只有一间浴室。”男人幽幽冲我转了下眸子，我的脸颊侧飞了几个红晕度。
“你的东西，上次秦深已经搬过来一些了，都堆在客房。你自己理理吧。”说完裴之鉴便回主卧了，我站在原地结着蜘蛛网。
热水浸过我全身，毛孔被打开的弧度很是舒适。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偏偏就回忆起了与裴之鉴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我把他当管道工错认，并一语唐突地说自己是女主人。以至于这么久过去了，我一看到穿着藏蓝色工作服的管道工还是分分钟出戏。
可是人家的工作服万年不变色，而我在通往名正言顺的‘裴太太’这条路上，倒是波澜起伏得充满戏剧性变化。
后来我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意识里，总觉得有人在急切地叫我的名字。
书上有说过，当你某天突然感觉周围的总有人在呼唤你，却始终无法清醒地睁开眼睛——那么很可能是，你变植物人了。
我在细思极恐中挣扎，那些执着的爱恨阴谋一瞬间竟全都不重要了。
“恩柔！恩柔！！醒醒！”
终于战胜了混沌的眼皮，我从模糊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裴之鉴的脸。
“你没事吧？怎么洗着澡都能滑进去？”
他看起来有点狼狈，湿淋淋的，大概是进去捞我的原因吧。
我有点委屈地说，你家浴缸太深了。
“你的脸很红，血压是不是有点高？”
我点点头，大概是折腾几天都没好好睡了。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明明都是事不关己……”裴之鉴略有怨念地瞄了我一下，单臂穿过我的脖颈，将我扶起来。
如果不是坐直了身体，我应该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会儿完全没穿衣服！
“我……我衣服呢？”
“你要再不醒来我得喊救护车了，哪有时间管你穿衣服！”
我彻底红了脸，抓起床单往身上一卷，就跟包寿司似的。
裴之鉴匪夷所思地看着我——
搞的好像，没看过似的，矫情什么嘛。
“等下，我拿点牛奶给你。”
厨房在卧室旁边就这点好，想吃点什么都不用下楼了。
我捧着裴之鉴给我端过来的这杯热牛奶，温度从指间开始传递，往心房通过来的一切损耗都可以忽略不计。
抿了一下，满口浓郁的温暖让我有点崩泪腺。
我们相识，最初的动机不过就是想要一个能抱抱对方的理由罢了。
家之外多少血雨腥风，都不该摧毁得了关起门来的一口热乎气儿。
“睡会儿吧，我也去隔壁休息了。”他说。
我们都很累，累得连计较感情成分和未来方向的能力都没有了。
但这一刻，我却终于坚定了决心——
不能再害怕，不能再逃避。我爱他，爱到不需要很深的了解，不需要很重的承诺，也不需要那些小来小去的误解森森作祟。
我该相信他，就像他始终相信他自己有能耐力挽狂澜一样。
“喂！”
在裴之鉴转身准备离开客房的一瞬间，我刺溜一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至于没穿衣服这回事，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谁特么还总记得？
“裴之鉴，你之前对我说过，如果我——”
话音未落，裴之鉴缓缓转过脸。
“我还是那句话，你什么时候决定了……想结婚就跟我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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