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水面之上，真相之下
我非有意咄咄逼人，因为就算苏冉不肯对我说实话，我也不能把她怎样。但眼下之状况，我必须得摆出一幅成竹在握的高姿态。
事到如今，就算诈也要把她诈出个子丑寅卯来。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苏冉转了下眼睛，竟比我想象中更好突破。
我点点头：“说说唐明哲的事吧。”
“果然……”苏冉凄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会问我这个，那天在医院……我没来得及把全部的影印资料都抽走……”
“其实从你拒绝让唐明哲给圆子做手术那会儿，我就已经怀疑你了。之前在江城医院大厅里，把唐明哲的实习印章挂出来的事，也是你做的吧？”
苏冉嗯了一声，点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苏冉，如果我说我可以理解你当初那种绝望的心情，你肯定不相信。”
“我不需要别人理解……”苏冉呵笑一声：“把我逼上手术台的，又不是唐明哲。如果说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命不好。我怀圆子的时候，遇人不淑，还没等孩子足月就被婆家逼着打掉。这样的事，说出来多矫情？我没想过要把自己塑造成全世界最惨的模样，只不过圆子是我的唯一。既然她有命能够活下来，那么无论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让她活下去。”
“所以，凭你一个人，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力做到所有事的对不对？你背后有人在帮你吧。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一定许诺了会为你找到适合圆子的心脏，会为你承担她后期的治疗费用。而你，便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对么？”
苏冉灿然一笑：“纪恩柔，你问的这么详细，就不怕被灭口么……”
我心里一凛，果然，背后的水不是深不深那么简单的。这他妈是一潭子硫酸啊！
“和……江城医院的事，有关么？”
苏冉沉默半晌才开口：“你觉得，我一个拖着生病孩子的弱女人，有什么本事能接触到最核心的事儿？我能做的，也不过就是些小毛小皮的。”
“小到什么程度？”我吸了一大口气：“就小到，去离间我和裴之鉴的关系么？”
我说我真的想不明白，如果你怨恨唐明哲，那么所有的事情还算合理靠谱。可我只是他的前妻，你就算要报复，也不该莫名其妙地报复到我这个可悲前妻的头上是不是？
“但我和裴之鉴才认识小半年，我们各自有孩子，感情上也没有妨害到谁吧？”
“你们相爱，当然跟我没关系。但总有人不愿意吧……”
苏冉的话让我细思极恐了起来。
我与裴之鉴在一起，有谁最不愿意呢？
“你是说——”
“纪恩柔，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你和裴先生在这段时间为我所做的一切。每每想到自己这些恩将仇报的行为，我真的……觉得自己该受天打雷劈。
但是为了圆子，我没有精力去顾及道德和准则。我没有违法乱纪，只是听从别人的摆布而已。
只要圆子的病能好，我愿来生当牛做马，报答你们——”
“我和裴之鉴不需要牛马好不好！苏冉，你就跟我说实话吧！”我攥紧双手，提高了声音：“现在圆子就躺在重症监护室，只要我带你回去，对方家长立刻签字捐赠，我们带着圆子转院到合德。唐明哲可以亲自为孩子主刀手术，你要相信……圆子的奇迹是我们所有人的奇迹。我们没有人愿意看着那么可爱的孩子就这样走向生命的尽头。
你把这一切都告诉我好不好？你已经解脱了，根本不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苏冉的泪水滴落下来，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游走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是云娜。”
苏冉的答案让我仿佛一下子栽入了自己的鬼打墙。
我倒吸一口冷气，无法说信或不信。
“你是说，这些事都是云娜让你干的？”
“恩。”苏冉郑重地点头道：“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再骗你了。虽然我不了解，江城医院下面到底有什么勾当，但你仔细想想——如果你和裴先生倾尽全力也找不出某个头绪，可偏偏身边的人却一个接一个地离奇死亡，那么一定是盟友这里出了问题不是么？”
我僵了僵肩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云娜喜欢裴先生，所以她让我去贝卡璐幼儿园做老师，在接近心心和桐桐的同时，给她营造更多的机会。并让你和裴先生之间滋生重重误会。我承认，我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看似无心……其实都是有意而为。云娜告诉我，她有办法给我女儿弄到合适的心脏。
甚至连撞伤欧倩倩，也是她让我做的。她知道欧倩倩讨厌你，不管怎么说，是跟你争吵之后才跑出店的……”
我的脑袋嗡了一声，差点就信了。
“这不可能的！”上前一步，我抓起苏冉羸弱的双肩。
明明不占优势的身高，在这一刻却把我自己变得像个不讲道理的恶魔。
“裴之鉴才不是那么傻的男人，如果云娜在他眼皮底下玩弄这么没品的手段，他怎么可能一点不察觉？况且，就算你前面说的全都有理，那你跟陆阡陌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故意跟他走的那么近，为什么有心破坏他和沈曼青？你别跟我说，云娜连陆阡陌也喜欢？”
“纪恩柔你怎么还不明白呢？”苏冉推开我的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原原本本还给了我：“我刚才说的不够清楚？喜欢一个人，才会害怕他突然知道所有的真相。如果陆阡陌跟沈曼青结了婚，接下来他们是不是要将沈万年连锅端啊？
如果你是云娜，你会允许这件事就这样发生么？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不清楚江城医院的浑水里到底有几条腿，但云娜许诺给我的圆子一颗心脏。她这么说了，我就这么信了。别说让我卖弄风情来挑拨离间，便是要我的命，我也毫不吝惜。
若是你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就想想云氏集团在江城医院里渗透的所有细节吧。难道你真的也以为，那个可怜的小护士是失足落到废液罐里的么？
江城医院的行政改革下，所有的黑科技新系统，都是出自谁的手？
我还是那句话，你和裴先生之所以无路突破，难道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身边有鬼么？”
“你是说，江城医院的地下走私器官黑幕，云氏才是——”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救圆子。”苏冉低下头，恳求道：“既然现在我们已经有了捐赠者，我就再也不用听凭那个女人的摆布了。虽然我已经做好准备了，知道这么多内幕的我……也许未必能活过下一个天亮。但是纪恩柔，我把你当成这段时间以来……最值得信任的朋友了。我希望你和裴先生，能有个好结果。同时让那些应该付出代价的坏人，能够绳之以法。
即使现在我走出这扇门，就有无数枪口对着我。我也无怨无悔。
只是圆子……请你替我告诉她，妈妈很爱她，即便她，算不上一个好人吧。”
仓库里的光线很暗，苏冉的泪水却像唯一有生命力的光源。
我终于相信，每颗阴暗的内心，也许都并非阴暗得心甘情愿。
“我们先回医院，圆子的手术不能再拖了。唐明哲会帮忙把她转到合德病院，这件事只有我和李瞬息知道。”
拉起苏冉的手，我推门出去：“剩下的事，我会安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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