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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伏丝


塔靼王庭“宾主尽欢”之时,远在北梁营帐内的黑袍军师仇非明正在盘问自己的“心腹”。

        地上跪着的人任由皮鞭加身亦是紧咬牙关,那并非一个普普通通的兵卒,而是堂堂一帐的统帅,差不多等同于大周一个副千户这样的军阶。

        这样统帅拷打军官的景象在大周军队里自然是很难看到的,但在北梁这种上下级之间如同主子奴隶的国度,这种事儿倒是稀松平常。

        “我再问你一遍,百殺骑为什么少了五十个人?仇无明哪儿去了?”

        地上的哀求也哀求过了,狡辩也狡辩过了,面对自己主子的怒火,此时也只能缄默不语,一副扛着被打死也不说的样子。

        若是旁人,或许真就负气将之鞭死完事儿,可仇非明并不是那种性子,他冷冷收了鞭子,一脚将跪着的人踹倒:“滚吧。”

        他明白此人是忠于自己的,死咬着不说只能是因为下令那五十个百殺骑出击的并非自己的二弟仇无明,而是北梁王拓跋飞龙……

        他们丢了长雁城,被安国郡主梅郁城驱赶到大漠以北已经将近一个月了,若非有大漠阻隔,或许这些人马已经被她斩殺殆尽。

        “梅郁城,不愧是你……”

        仇非明大略明白了那五十个百殺骑是去做什么了,此时心中郁恨难耐,可他也分不清这种心情究竟是为了即将发生的那件事情,还是自家王上到了此时还要瞒着自己的态度……

        或者兼而有之。

        此时的大周都城,刚刚结束的常朝上出了个新鲜事——兵科给事中卫清风把后军都督府佥事齐谌给参了,倒不是说他一个七品官员不能参奏二品大员——毕竟这六科给事中可是出名的职低权高的位子,只不过他参奏的那些并非兵科从来往文书里能看到的纰漏,而是参奏的齐谌“坐帐酗酒,纵容兵士强抢京郊民妇致使节妇投井翁媪暴亡。”这种一般人无法知道的秘辛。

        承明帝当堂大怒,当着内阁首辅齐明琛的面将齐谌申斥一通,又责令他回家闭门思过,惊得安远侯跪地自承管教不严之罪,承明帝倒是给了这两朝元老内阁首辅足足的面子,不但让大内总管李怀亲自下了御阶将他扶起,还多有安抚。

        明眼人都看得出,承明帝未必是真的动怒了,但他肯定是在借此机会警告齐明琛父子——毕竟卫清风所奏的那些事,除了玄衣内卫,谁能查得出来?

        可承明帝又没有让玄衣卫来禀奏或是彻查,这也足以说明权倾朝野的安远侯离真正为君王所厌还差得远。

        散朝之后,官员们个个噤若寒蝉,直到出了宣政门才敢三两成群小声议论此事。

        卫清风自然是随侍在自家爹爹身后缓步往外走,吏部左侍郎卫养浩今日在朝会上也被吓了一跳——自家儿子只说今日要奏事,可没说是要参劾个二品大员,虽然即使他提前说了,自己也会支持他,但他就这么自作主张地炸了个雷,还是让卫侍郎有点头大——明摆着,是有更上头的人给自家儿子撑腰,他只不知到底是谁。

        眼下朝堂上首辅齐明琛跟次辅高士谦势不两立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而卫家也是实打实的高党,此时若非高阁老授意,卫养浩也少不了要亲自到赵国公府上拜会,替自家儿子告罪了。

        不过这些也得等回到家,“审”完身后这个臭小子再说了,卫侍郎带着卫清风一路出了宣政门,遥遥却见一熟悉身影,卫侍郎看着自家闺女那一身黑曳撒,无翅乌纱帽的装束,不知为何心里就是不痛快——身为一个从武宗朝一路走过来的老臣,卫养浩对玄衣卫还残留着那种奸佞弄权,罗织构陷的印象,如今自家闺女居然进了玄衣卫,这让卫侍郎如何能安心,不由得朝着卫明月那边快走了几步。

        卫明月本来是奉命过来候着自家督公散朝的,却不想先等来了老爹,想想自己自从进了玄衣卫就没回过家,她头皮就是一阵发麻,可此时躲也是躲不开了,更何况看到自家老爹一路疾走冲自己过来,官帽下两鬓迎着阳光,已经能看到点点微霜,卫明月心中也是一酸,赶快小跑几步迎上去,一礼到地:“父亲大人辛苦了,女儿给爹爹请安!”

        卫侍郎本是憋了一肚子火儿,可不知怎的,临到眼前看着自家幺女那酷似老妻的面容上挂着乖乖巧巧的笑意,一肚子怨气都散的差不多了,叹了口气只说出一句:“你这丫头,小半个月不回家一趟,你娘镇日里念叨,读的那些孝道都混忘了!”

        卫明月被他劈头盖脸一句说得一愣,反应过来赶快谄笑道:“爹~女儿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您别在宣政门口儿数落我啊,有失官体~”

        “还朝廷命官,还顾及官体!”卫侍郎听她这么说,更加地气不打一出来:“你转隶内卫的事情跟我商量过吗?刑部有什么不好,那方大人对你也是多方照拂……”

        “哎哟,爹~前次不是跟您禀告过了嘛,是内卫找部堂大人要了我去,女儿一个小小推官,哪有我推脱的份儿……”她这么胡乱说着,抬眼却看到自家督公迤迤然出了宣政门,赶快停口:“反正,我会回家看您和娘亲的,您快回家歇歇吧,朝堂上站了那么久了!”说这便半搀半拉地往金水桥那边拽自家老爹,还拼命冲旁边的大哥使眼色,卫清风余光看到了那边闪过一品紫衣,马上明白了自家妹子的意图,也跟着一块儿拽老爹往前走,卫侍郎反倒犯了倔脾气,拂袖甩开自家闺女儿子:“你们拉扯什么?我正说到要事,你一个文官混迹于内卫之中,自身安危不要了吗?你娘镇日里提心吊胆……”一句话没说完,他也看到了身后负手而立的江忱,后半句赶快收住,回身行礼:“江督公。”

        卫明月跟卫清风也装不下去了,赶快跟着自家爹爹行礼,江忱赶快几步上前将卫养浩扶起:“卫部堂快不必如此,又不是在朝堂上,您是前辈。”

        卫养浩其实也明白江忱的人品作风,想想自己刚刚还在非议人家管理的衙门,心中有些过不去,说话也客气了许多:“让督公见笑了,明月这个丫头一别十数日不归家,内子心中牵挂,故而今日遇到她叮嘱几句,不耽误你们公事,老夫先告辞了。”

        江忱也客客气气拱手行礼:“卫部堂说得是,也是本卫内这几日案件颇多,加上之前积攒的案卷,卫经历又机敏多才,便多偏劳她了,等忙完这一阵,我准她几日假期,让她回家尽孝。”

        “不敢,公事为重。”卫养浩客气了一句,二人便拱手道别。

        看自家老爹和大哥去得远了,卫明月方才松了口气,跟着他往皇城外走:“幸亏督公来了,不然还不知道我爹要念叨我多久……”

        “是我疏忽,也是最近事情太多了,竟都没有让你回家去报个平安……”

        “嗐……”卫明月看江忱上心了,更加尴尬:“督公您别听我爹那些话,他就是瞎操心。”

        江忱本走在她前面半步,听到她这话,便驻足转头看着她:“慈孝亲情是人世间最难得的缘分,有空还是多在你爹娘膝下承欢,天伦之乐不过倏忽数十年,虽然不可因私废公,但若全然不顾严慈拳拳之心,终是不好。”

        卫明月本想再敷衍几句,突然想到之前闲聊时听沈璃说过关于江忱身世的那些事情,心中一动,遂点头道:“好,标下明白了。”

        她这个样子,江忱反倒有些意外:“怎么突然这么听话?”

        “没……”卫明月欲言又止,突然一拍脑袋:“嗐,看标下这记性,沈大人叫我过来是给督公传信儿的,倒让我家里的事情给牵扯了。”

        “哦?什么事情?”江忱问道。

        “沈大人说,督公上次让查的那个地方有消息了,他带着几个好手先去探探,让标下在此处等着督公散朝,便陪您过去。”

        “哦?可是城外西南那处?”

        “正是。”卫明月点点头:“督公可要回指挥使司换衣服?”卫明月指了指江忱身上的朝服,江忱略一思忖:“这里回去太浪费时间了,这样,你跟我回趟家吧。”

        “是。”卫明月应了一声,心中却是一奇,暗忖督公天天不是住在指挥使司就是北镇抚司,没想到他在京师还有家呢……

        但这种不长眼眉的话她当然不会问出口,只是乖乖跟着江忱往西六街定安坊那边走,七拐八拐的,上了一条极幽静的巷陌,侥是卫明月一个几乎窜遍了京城的人,也没有来过这里,她看着两面虽然不高却笼得小街十分幽深的树木,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嚯,督公您住的够清幽的,这入夜要是回家可真瘆人……”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这样幽深的巷陌对于她来说自然觉得吓人,可江忱是谁,别说恶人,估计恶鬼都得绕着他走的主儿……

        可没想到江忱却是一笑:“是啊,所以我不爱回来,镇抚司那里多热闹,天天都有兄弟们陪着。”

        卫明月只道他是哄自己呢,不想真到了地儿才发现他说的居然是真的——门口挂着“江第”的三进宅子虽然不小,但也是卫明月见过一、二品官宅邸里最小的了,里面也是清幽得过分,甚至可以说有些荒芜,一应树木花卉随意生长,若非青石砖地缝里没长草,她都要以为这是个荒宅了,可没长草是没长,地上也差不多被枯落的槐树叶梧桐叶给铺满了,反倒有一种岑寂的美感。

        卫明月跟着江忱从旁边抄手游廊绕过第一进和第二进院子,到了后院,一路上冷冷清清的,实在忍不住便问了一句:

        “那个……督公,您没有家丁仆役什么的吗?”

        “有啊,”江忱转头对她笑笑:“有一个老家人带着他儿子儿媳帮我看宅子,不过他们三日才来一次,这会儿可能不在吧。”

        卫明月心里一惊,可不敢在聒噪了——她见过的京师高门谁家不是仆婢如云,哪儿有这样的,而且以江忱的官位荣耀,大门口就是不挂“都督第”最起码也可以挂个“状元第”居然就简简单单挂了个姓氏……

        到了后院堂屋门口,江忱转头对她笑了笑:“抱歉了,可能没有茶水招待你,在这儿等会儿吧,我马上就出来。”

        “无妨无妨,督公请便。”卫明月一呲牙行了个礼,江忱摇摇头走进屋里:“跟你说过私底下不用这么大规矩。”

        “诶,好嘞!”

        卫明月在庭院里等着江忱更衣,环顾四周方才明白,估计真正住人的也就这最后一进院子了,仔细想想这么安排的确节省人力和钱财,比那些讲究虚排场的强多了。

        她仰头看着堂屋门楣上“四时斋”的牌子,嘴里念念叨叨正读着,便见江忱换了件曾青色细布的贴里从门内走了出来,头上的冠也摘了,就带了个墨色的网巾纱冠,周身比她身上这身儿还素净些,只胸前有一团银线挑绣缠枝纹的小团花。

        不知为何,卫明月反倒觉得这一身儿看上去更精神,还显得自家督公又年轻了几岁,不过这话她当然也不敢说出口。

        “走吧,愣什么神儿?”江忱对卫明月笑了笑,举步往院儿外走,卫明月晃了晃脑袋赶快跟上,随便抓了句话:“嗐,标下看您堂屋上的牌匾那字儿特别好看……但是意思不清楚。”

        江忱笑了笑:“那字儿是我写的,蒙你赞缪了。”且说且上了长廊,江忱又道:“管子任法篇中曾云‘故圣君设度量,置仪法,如天地之坚,如列星之固,如日月之明,如四时之信。’四时斋就是取了这个意思。”

        “哦……”卫明月听到那句“如日月之明,如四时之信”时,虽然明白是巧合,心里还是一动,反应过来又赶快甩甩头快走几步跟了上去,心里难免美滋滋的,她觉得说不定这也是老天注定,自己跟督公会有这么一段隶从,或者说师徒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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