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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故人故梦


梅郁城陪着承明帝用了一餐午膳,又去仙居殿给太后请安,被她老人家半是关心半是拿来点拨承明帝似得念叨了一番姻缘之事,梅郁城明白太后不明内情,更是好意,自然陪着笑说俏皮话哄她开心,可走在出宫的路上,心里却像针扎一样疼。

        梅郁城还没到侯府,承明帝赏赐的两千两白花花的足银就到了,梅郁城吩咐白盏月收起一半留着接济赏赐宣府将士,另一半统统拿去银匠铺里,白盏月问她要铸什么,梅郁城掏出一张白描的图递给她,白盏月愣了愣,突然红了眼眶:“标下明白了,咱铸多少?”

        “按这个尺寸,一千两能铸多少铸多少。”

        承明帝自祝捷那日对梅郁城言谈间的酸楚意味上了心,犹豫了几日还是放不下,便告诉了江忱,江忱打探了一番没有头绪,恰好也有别的事情要与她商量,索性登门拜访,一路到了赢剑楼,却见梅郁城独自站在廊下,看着屋角亮闪闪的檐铃愣神,周身散发出的孤寂和伤感,令人不忍唤她。

        江忱一阵心疼,恰好白盏月端着茶水过来,行了个礼,江忱看看梅郁城那边:“她在干什么?”

        “在等风起。”

        西风过堂,激起一阵寒意,挂在赢剑楼三层四角的十二串银铃和回廊中挂着的数十串小风铃一齐响起,此起彼伏的清脆叮当声仿佛一阙歌诗。

        梅郁城一时泪盈于睫,却仰着头不教泪珠落下,慢慢挑起唇角,抬手抚上面前刻着祥云纹饰的银铃:“你终于来了……我很想你。”

        她声音极小,白盏月也听不清楚,江忱却是隐约听到了,小声对白盏月道:“你随我过来。”

        白盏月带着江忱沿着抄手游廊出了梅郁城的院子,开口叹道:“督公,我知道您想问什么,郡主之所以要挂那些铃铛,是因为花公子临终时说,等到天下平靖之日,风拂檐铃就是他回来看我们郡主了,那些铃铛是陛下给的赏银铸的,我还从没见过郡主这么舍得用银子。”

        江忱听她这么说,心中便全明白了,回忆了一下梅郁城身边的人,蹙眉道:“花公子,可是寒彻那位亲卫队长?”

        “正是,他也是回雁峰承天寨的少寨主……”白盏月将梅郁城与花冷云相识相知,却因故无法互通心意,以及花冷云为救自家郡主而殒命之事跟江忱细细说了,江忱心中感慨也心疼:“怪不得寒彻那么重的伤突然就好了,原来是有人舍了自己去救她……她一向心重,失去的又是心爱之人,怕是一时半会儿无法看开了。”

        “正是。”白盏月说着就有点哽咽:“之前我还跟军师说,郡主命苦,一个两个都留不住。”

        江忱也无奈,长叹一声:“哪里是她命苦,是她肩上的担子太沉了。”

        白盏月吸吸鼻子,点头叹了一声,突然又抬头:“对了督公,您找我们郡主有事吗?”

        江忱点点头:“我是找她,不过不急,你先让她缓缓心绪再对她讲,我去前面花厅等她。”

        “好。”白盏月施礼目送江忱往前院去了,自己方才转身往回走,心中思忖着还好自家郡主还有陛下和江督公这样如兄长般心疼着她的人。

        江忱在花厅用了一碗茶,就见梅郁城换了燕居见客的白绫子长袄款款而来,头上还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发髻,满头首饰统共就是一对儿素银簪子,一个素银双雁翅的挑心,江忱心说要不是绣花鞋跟裙子边儿是红的,简直跟戴孝也差不多了,一时颇为无奈。

        梅郁城含笑走到江忱面前道了个万福,江忱也起身还礼,宾主落座,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叹道:

        “小姑娘家家的,别老这么简素吧,外面四五品官家里的闺秀都比你捯饬得精细些。”

        “哟,孚信兄是看上哪家四五品官的闺秀了,告诉小妹去给你探探心思?”

        江忱看她还有心逗自己,心中稍微放下点,又怕说多了勾起她的伤心事,便一笑抬手:“你打住啊,我都能给人家小姑娘当爹了。”

        梅郁城被他逗得倒是真心笑了笑,端茶掩了又道:“孚信兄百忙之中来找我,是有事吗?”

        “主要是看看你,顺便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到镇抚司看口供。”

        梅郁城知道他说的是两年前押解回来的仇无名等百殺骑,起身道:“眼下就闲着呢,你可有空?”

        江忱点了点头:“今日专陪梅都司,回去换身利落的衣服吧。”

        梅郁城瞥了他一眼,浮皮潦草地福了福身:“多谢江督公。”说着一笑款款出了门,还不忘吩咐门口的小丫鬟给江忱续茶。

        江忱坐定看着她翩然行走在回廊里的样子,心说果然还是该来的,哪怕说笑两句也好,自家这个妹子,过得也太孤寂了些。

        梅郁城换了常服跟着江忱到了北镇抚司书房内坐定,不多时就看到一个身着墨色贴里的俏丽身影端着一大摞案卷走进来放在桌上,又对二人行礼,梅郁城欠身还礼道:“有劳卫经历了。”

        “哟,郡主还记得下官。”卫明月有些羞涩,梅郁城又笑了:

        “那是自然,卫经历不但是孚信兄手下第一得用的人才,还是令宥的至交好友,以后不必那么客气了。”

        江忱笑着摇摇头:“你别这么夸她,再夸下巴要抬到天上去了。”

        卫明月一听,挑了挑眉梢,梅郁城察言观色下,就知道她眼下怕是也被江忱列入“亲信”之流了,跟沈璃差不多。

        卫明月倒是没敢顶嘴,嘿嘿一笑,上前打开案卷呈给梅郁城:“郡主,这是按照招供时间梳理的案卷名录,请过目。”

        梅郁城接过卫明月手中的案卷,看到上面那熟悉的汉隶小楷,转头看了看江忱:“都是孚信兄你亲自审的?”

        “事关机密,都是我带着素影和子明审的,没经过别人的手。”

        梅郁城叹了口气:“辛苦孚信兄了。”

        “没什么,小两年呢,当解闷就审完了。”江忱指了指案卷:“能问的,包括活着的时候从身体上,审死之后从尸身上能找到的线索都在这儿了,但这些人说白了就是杀人工具,知道的事情并不多,那个领头儿的知道的多些,但也仅限于北梁平素常驻扎的几个地方,近期军阵部署的习惯等等。”他抽出一卷案卷递给梅郁城,梅郁城展开看到不是江忱的字,便对着面前端丽齐整的馆阁体,先赞了句“好字”。

        卫明月微微躬身道了句“谬赞”,又指着上面靠近末尾的字对梅郁城道:“郡主,这里下官专门列了一个条目,是这些北梁人身上的各色纹样所代表的含义,下官愚见,这些将来或可为咱们铁骑军在战场上辨别敌之身份提供一些参考,故而回了督公后,专门将其所纹位置的规律和图样含义整理成册另誊抄了一份不入卷的,郡主若有需要便可带走。”

        梅郁城笑道:“如此好物自然是要求一份的,多谢卫经历。”她看着卫明月心中喜欢,便不吝赞许:“卫经历如此干练,若非是江督公的心腹爱将,本帅都想把你要走跟令宥作伴了。”

        “你想都别想。”江忱在旁边笑着说了一句,卫明月脸顿时红了。

        细细看完这些案卷,梅郁城将这两年对北梁动向的了解两下里一对,倒是也收获颇丰,问过那些百殺骑已经都被审问致死或者病死在狱中了,唯有她专门叮嘱过的仇无名还留着,梅郁城端茶喝了口:“孚信兄,你知道我为何请你留着此人性命吗?”

        “要跟北梁做交换?”江忱试着问了句,梅郁城却是摇摇头:“不,我要亲眼看着他死,细柳就是死在他手上。”

        江忱点了点头:“明白了。”他略一思忖对卫明月道:“替我去叫沈璃过来,然后你就去忙吧。”

        卫明月不明就里,去请了沈璃就回到经历司,不过好奇心还是让他盯着正堂那边的动静,不久后却听说江忱让厨子去买一尾鲜鱼,再多买粗盐回来。

        卫明月心中奇怪:督公要请郡主吃饭不成?

        沈璃进屋的时候,江忱刚听梅郁城说完细柳被戕害的事情,抬眼时眉梢还带着丝戾气:

        “午后有空吗?帮我剐个人。”

        “诶。”沈璃知道自家督公是真生气了,不然不会让自己动手,他思量着今天中午得多吃点饭了。

        午后,卫明月就看到自家督公带着郡主去了诏狱,她明白诏狱之中无令不能跟随的道理,便收心忙公务去了。

        诏狱最深处暗无天日的地方,有个特别的审讯室,都是那些不需要再出去的人,最后被“处置”的地方,梅郁城以前也听说过,但没有到过,本以为该是个阴冷潮湿,血腥恶臭之处,却不料看上去还算干净整洁,也没什么味道。

        “孚信兄爱干净,连诏狱都清爽起来了。”梅郁城随口夸了夸,江忱却抬手让她坐下,自己拿了条细布帕子,将厨子整理好的半扇鲜鱼慢慢擦着:“我还没那么各色,这里看着干净是因为已经一年多没用过了,却有人三不五时的打扫。”

        梅郁城笑了笑:“看来外间传言江督公治下诏狱半空的话,真不是空穴来风。”

        “别恭维我了,我只管审,有罪的拉出去该斩的也斩,审不明白就折腾死,那是庄晏的手法。”

        说笑间,一个身着囚服的人被带了进来,即使过了两年,梅郁城也忘不了这张脸,一时沉了面色,被安置在刑床上的人看到梅郁城也愣了愣,继而笑了:“梅郡主,久日不见了。”

        “仇无名,难得你还笑得出来。”

        “我为何不笑,你不是来放我的,就是来杀我的,无论哪个都比继续关在这里对着那个恶鬼强……”他冲着江忱努了努下巴,突然疯了一样暴起:“梅郁城,我求你杀了我,你给我个痛快!”

        江忱看不下去,拈了一片鱼鳞弹出,顿时令仇无名周身松垮了下来,一旁的沈离看校尉们将仇无名在刑床上捆好,便挥手让他们下去,自己上前扯掉他衣衫,提起旁边浸着碎冰的水桶,对着他兜头浇下。

        仇无名的脸瞬间白了,身体抖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督公,要留哪里吗?”沈离捻起旁边的精钢小刀,试了试锋刃。

        “胸口的狼头留下,硝好了存档。”

        “是。”

        “动手吧。”

        梅郁城这才明白江忱是要来带自己看什么,转头却见他拿着一柄银质小刀,将那上好的鲜鱼片了一片儿下来——如蝉翼米纸般,迎着光才能看清楚。

        “盛唐人喜食此物,名曰‘脍’,待客时常由一家之主操刀为之,以彰刀法精湛……”江忱将那切脍铺在旁边的白瓷盘内,对梅郁城笑了笑:“到了宋朝也还盛行,《东京梦华录》中曾云‘临水斫脍,以荐芳樽,乃一时佳味也’……”他拿筷子夹了一片递给梅郁城:“现在倒是很少有人这么吃了,大略是嫌腥,你尝尝?”

        梅郁城心说这才叫杀人诛心呢,但眼看着沈离正对仇无名做着差不多的事情,梅郁城到底是吃不下,笑着摆摆手:“不了,也就督公能在这种地方吃下饭去。”

        “嗯,习惯了。”江忱把那片鱼放在眼前的酒芥碟子里,对面的血腥味也慢慢沁过来了。

        梅郁城看到沈璃面前的大木盘里撒了厚厚一层粗盐,差不多猜到他们要干什么,却不太敢信,指着那边:“孚信兄,你不会打算……”

        “啊,腌好了给仇非明送个节礼,快到中秋了。”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人管你叫阎王了。”

        “害怕吗?”

        “不怕,也有人叫我女鬼,咱俩一路的。”

        “哈,从小不就是一路人嘛。”

        大半个下午过去,日头泛红了,卫明月埋首于公文中,再抬头身边已经空荡荡的,他依稀记得刚刚是有典吏们陆陆续续来打招呼下值回家,眼下偌大北镇抚司里除了诏狱中还忙着那几位,就剩她跟三个轮守执勤的了,不过卫明月倒是不着急走,一则是说了要给梅郁城的册子还没奉上,二是……她还想跟梅郡主打听打听,温律最近在忙什么。

        “回来好几日了,都不来约我出去……”卫明月腹诽着,就听诏狱那边传来动静,赶快从架子上翻出那册子迎上去。

        江忱看到她还等着,并无太多意外,梅郁城接了那册子正琢磨着告辞离开,江忱却看看天色笑道:“忙了一下午,估计你们也饿了,今日天寒,请你们去仙客居涮锅子吧,我们沈大人今日辛苦,不吃两斤羊肉怕是不成的。”

        沈离看着的确是有些疲惫的样子,这让卫明月挺意外——她还真没见过什么事儿能累着沈璃。

        “督公饶了标下吧,我现在还真不想吃肉。”沈璃说着笑了笑,江忱又对梅郁城道:“叫上你家军师和温佥事,今日这顿饭我是一定要请的。”

        梅郁城见盛情难却,便点头应了,叫白盏月回去请白风展和温律前来,自己跟定了江忱,卫明月听说温律也要去,自然很想跟着,却不知合不合适,正犹豫着,却见督公转头看看自己:“愣着干嘛,你吃过了?”

        “诶?没有。”

        “那还不一起去?”

        “诶,好嘞!”卫明月高高兴兴地跟着就出了门。

        京师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梅郁城抬头看看将圆的月亮,又想起了边关的将士们。

        同一轮圆月下,不当值的金冲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一坛酒,倒在面前的两个杯子里,自己端起一个,对着另一个轻轻一碰,对着虚空中笑了笑:“主帅回京去了,临行时还念叨你,她说此番回去要给你报仇,我估计那姓仇的肯定不得好死。”他端起酒杯喝了,心中一阵酸楚:“你说,怎么这样呢,一晃陪我喝酒的,给我酒喝的都不在了。”金冲端起对面那杯酒,酹在地上:“你可别嫌我啰嗦,咱说好了,我在阳间不娶妻,你在下面也不许勾搭男鬼,好好儿等我。”

        陈年的刘伶醉酒劲儿足,金冲略有些醉意了,正打算趁着眼下心里舒服赶快睡觉,门却被敲响:“将军,您快去看看吧,有人扣城门说自己是……”

        金冲的酒一下子就醒了,跟着那兵士到了城北门那边,月色下远远一个铁青身影看不清楚,金冲几步上前到那人跟前,一通端详,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认识我了?”来人微微一笑,行了个军礼。

        金冲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你……是人是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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