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安，我的向日葵
易欢和姚恒远只走了三个回合就结束了。
姚恒远温和内敛，做起事来一板一眼，见面就长篇大论地直接声讨了易欢的荒唐作为，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易欢诚恳地表示自己会反省，扭头把姚恒远送走了。
“手无缚鸡之力，情绪激动起来手会止不住的发抖。看来不是他。”
“那也不一定。”李乐乐说，“人可以伪装，再说手抖也不会影响开枪。”
易欢点头赞同。
能够做得那么绝，比起一双稳定的手，更需要的是冰冷的心。
李乐乐继续吐槽：“您也真是太冒险了，明知道他是枪击案的嫌疑人，竟然连防弹衣都不穿就敢去见他。”
“那么近的距离，就是穿钢板也没用。”易欢说道，“调查司那边有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李乐乐问道，“陛下，您的娃娃是放回床下吗？”
“就放在床上吧。”
李乐乐把娃娃安安稳稳地放在枕头上，还帮她掖好了被子。
娃娃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同时发出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易欢目瞪口呆，李乐乐面红耳赤。
敢情这玩意儿功能还挺丰富啊……
“这是实时反馈系统，我能够根据它的语音提示随时检查自己的按摩力道和手法。”
李乐乐惊喜地赞叹：“现在的科技真是太厉害了！陛下，我姐姐在渔政署工作，平时忙得不得了，实在是太辛苦了。我也想定做一个她的娃娃，好好练习按摩的手法！”
易欢失去了表情管理功能：“这……还是不要了吧。”
“为什么！”
“因为……制作娃娃的工匠他已经死了。”易欢坚决地说，“没错，死了。”
编瞎话这种事，只有零次和一万次的区别。
“我爱你。”
系统：主人，我在。您有什么吩咐？
易欢：我要查询好感度。
面前展开的好感度折线图毫无亮点，比股票市场的k线图还惨，比她穿越之前的大盘还绿。
沈君妍的数值毫无波澜，毕竟易欢给她捅了那么大的娄子，生气也是应该的。
如果好感度也能有负数，易欢毫不怀疑这次能再创新低。
杜思媛的好感度也降低到了9，身为一个受害者还得出来维护加害者，杜相也跟着吃了个哑巴亏，易欢也能理解她。
李乐乐的好感度竟然狂降2点，只剩下了7，这才是最诡异的事。
……娃娃工匠的死对她打击这么大吗？
备受打击的易欢躺在娃娃身边，手指描摹她的眉眼，然后绕过耳后，勾勒她精致的下颌。
娃娃的皮肤有近似于真人的温度，摸起来细腻柔软。
即使是在彼此相伴为未来打拼的岁月，易欢也从未和沈君妍如此贴近过。
粉丝们把sunflowerr当做金色的向日葵，而易欢心中的向日葵从来都只有沈君妍。
易欢搂着它，总觉得是搂住了整个世界所有的美好。
娃娃是假的，但它给予的慰藉却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给予了易欢最需要的安全感。
易欢吻了吻娃娃的额头。
“晚安，我的向日葵。”
“陛下，您该起来洗漱了。”
“这么早？天都还没亮……”易欢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原来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每天醒来的时候易欢总会有一段恍惚游离的时间，毕竟现实比梦境还要荒诞离奇，她总得缓一缓才能适应过来。
“看来您睡得不太好。”
易欢打着呵欠：“是啊，我梦见了另一个世界，梦见了我的父母、朋友、同事……梦见了你，还梦见了沈君妍。”
李乐乐眨着眼睛：“您的说法好奇怪。”
易欢苦笑一声：“是奇怪。”
那些全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常生活，现在居然只有在梦里才有机会见到。
“陛下，如果睡得不好，我传唤太医过来给您开几服安神药，保管有效。”李乐乐催促道，“但是现在您得赶紧起身，要不然该赶不上港口重启仪式了。”
易欢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渣皇无缘无故下令把港口封了半个月，不管是商船还是渔船都无法进出。大量的货船只能在周边停泊或者打转，现在刚好又是渔汛期，关闭港口的命令几乎是掐断了渔民们最后的生命线。
吃早餐的时候手机上来了一条信息——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港口要封一个月吗？是不是老巫婆威胁你了？
老巫婆？渣皇对沈君妍可是一点也不客气，她身边的人个个都知道这个绰号。
易欢看了看对方的资料：黄萍萍，似乎是个进出口商。
黄萍萍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不死心地又来了一条信息——你不是夸下海口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怂了？快回话，别装死。
易欢很奇怪，渣皇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了，要不然她说话怎么能这么横？
易欢回了话：你有事吗？
黄萍萍：哟，这就生气了？就算你不把我当朋友，看在我给你介绍了那么多美女的份儿上，就想办法再拖几天呗。你可别忘了，上次你差点玩出人命来，还是我给你顶的罪。
渣皇人设不倒，绝了。
易欢：你在威胁我？
黄萍萍：陛下，我怎么敢呢？咱们愿赌服输，赖账可就不体面了。再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们之间的赌局一笔勾销，我保证再也不麻烦你了。
易欢抽空查了一下，黄萍萍提前囤了一大批廉价化工品，港口关闭商船进不来，她手上的所有货物正在以三倍到五倍的价格疯狂敛财。
易欢：我没那个本事，今天沈君妍也会参加港口重启仪式。
黄萍萍：你怎么没本事了？你不是靠食物中毒这招拖了好几天吗？
易欢使劲蹙眉。
为了一个人的利益断绝了所有渔民的生计已经够荒唐了，连食物中毒这件事都是渣皇自导自演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渣皇也确实是个人物——她对她自己都那么狠。
易欢：今天港口必须开放，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黄萍萍：真的这么绝情？
易欢直接关机。
蔚蓝色的海洋与远方连绵起伏的群山交相辉映，阳光从海天相接处铺过来，构筑成了一幅以蓝为主色调的渐变油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裹着咸腥气味的海风在脸上铺了一层层的微凉。
金坞港口原本是梁国最繁华的商用港口之一，因为渣皇一个荒唐的命令，所有人都被迫停下来繁忙的脚步。重启仪式在即，港口里已经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除了急着要出海谋生的渔民，巨型帆船和小型的邮轮也挤在其中，形成了一片壮观的“船海”。
举行仪式的场地是一艘退役的巨型油轮“夸父号”，它在结束了追逐太阳的漫长远洋生活之后把这里当做了最后的栖身之所，被改造成了餐厅和纪念公园。
第一次参加这种国家规模的庆典仪式，易欢多少有点手足无措。
一串悠扬的琴音飘了过来。
易欢不安地望向窗边——白色三角钢琴静立于窗户边缘，沈君妍坐在琴凳上，手指按动琴键的动作优雅而流畅。她的琴音深情婉转，仿佛在对着爱人轻轻倾诉自己的心意。
易欢看呆了。
这个场景在很多年之前就深深地扎根在了她心里。
沈君妍的外形完美得无可挑剔，但是比起这些，她似乎更迷恋沈君妍的灵魂——那些潜藏在冰冷外表之下，充满层次的神秘感和不经意之间展露出来的易碎感。
“什么也别想，做你该做的事。”
易欢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海鸥从天空飞过留下一串长鸣，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身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光斑。
“太傅……”
沈君妍的语调比她的琴音冰冷得多：“如果你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尽量少说话，一切有我。”
易欢笑眯眯地趴在钢琴面前：“我可以把这看成是对我负责到底的承诺吗？”
“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沈君妍回避了她的视线，“我是你的太傅。”
“你是我的太傅，难道不该对我负责吗？”
沈君妍扭转视线：“我会全力辅佐你，这是我的职责。”
沈君妍只比自己大三岁，但是言谈举止都老气横秋，就跟大了辈分似的。
和在原来的世界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一样。
“你说过，我在这里举目无亲。你也明白太后并不喜欢我，所以我很没有安全感。”易欢摆出无辜的模样亲昵地往她跟前凑，“所以……我可以相信你吗？”
“放肆！”
琴音停了下来，沈君妍毫不犹豫地回避了易欢的亲昵举动。
易欢伸着脑袋连躲都不躲。
沈君妍的手在她面前停留了几秒，然后又慢慢地放下。
“你不教训我了？”
“马上就是港口重启庆典，你脸上不能有伤。”沈君妍皱着眉头，“就算你是女皇，我也是你的太傅。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不要随便僭越。”
易欢委屈：“我明明什么都没干……”
沈君妍立刻打断她的话，没给她继续找茬的机会：“仪式要开始了。”
“哦。”
易欢老老实实跟在沈君妍身后，一起向会场走去。
沈君妍穿着一件郁金香型的赫本裙，优雅而华贵，可即使有精巧别致的设计修饰，她肩背的曲线仍然是太薄了，显得有些纤弱。
上到国策参议下到易欢的学习生活衣食起居她都要过问，一边展望怎么向前走，一边不停收拾渣皇的各种烂摊子。
24岁的太傅，一肩扛着梁国，一肩扛着渣皇，确实不容易。
沈君妍头也不回地径直前行，易欢亦步亦趋。
其实易欢的步子还要大些，但前面的沈君妍只要察觉到她靠近了，立刻就会加快步子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易欢玩心大起，故意垮了一个大步。
沈君妍猛地一躲，高跟鞋在甲板地面上崴了一下。
“小心！”易欢忙不迭地扶住了她。
“走开。”沈君妍把她推开，语气里第一次多了些情绪的波澜。
易欢杵在那里，有点发懵。沈君妍在几分钟前刚刚警告他不可以僭越，可刚刚的行为完全是条件反射，她也控制不住。
“我不是故意的。”易欢委屈，“我总不能看着你摔倒而无动于衷吧？”
沈君妍压根没理她。
两个人还是这么一前一后的走，她们背对着太阳，从易欢的角度依旧只能看到沈君妍的背影和地上那两个被拉长的影子。
她们只隔着两步，易欢却始终跨不过去。
易欢的视线落在那两个影子上。
她往左边挪了一点，两个影子如同相互依偎一样靠在了一起。
这样……好像也不错。
宣布港口重启的仪式非常简单，易欢只做了一个简短的讲话，稿子还是沈君妍给她的。
在她做完结束陈词的瞬间，礼炮轰然鸣响，大量的彩色气球和烟雾一齐迫不及待地冲向天空，整个金坞港口化成了狂欢的海洋。
这一场由女皇开始的荒唐事件，终于在欢腾的气氛中画上了句点。
忽然，一个冒着白烟的罐子被扔上来。
在它扑腾蹦跳的时候，易欢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了：“沈君妍！有炸弹！”
沈君妍一脚把罐子踹远，扯着易欢重重滚落到了主席台的另一面。
一阵天旋地转，易欢已经被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易欢毫不犹豫地翻身，使劲扣住了她的肩膀，脸埋在她颈项里。
沈君妍攥住易欢的衣服，紧紧地搂住她。
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几米开外响起。
易欢听到了剧烈的风声和火焰爆燃声，但这些声音很快就隐去了。
然后她听到李乐乐的声音——
“易欢没事……就是那个通告只能推掉了，抱歉啊姚导。”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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