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南国，御书房。
“算算日子，宫里养的那些鱼儿正值肥沃，陛下，今日御膳要不给您传一道金鱼戏莲尝尝鲜儿？”
寥落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了一阵，后扯开肥白的脸，笑的像尊弥勒佛。
案桌后头，明长灯撑着一本奏折，看的入神，寥落连唤了几声，才唤回他的思绪。
“你看着安排。”
明长灯随手挥袖，将话题一笔带过。
寥落见他愁眉不展，显然心神不宁，眯成一道线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精光：“陛下可还在为今早西周君主韩不周所提一事烦恼？”
“寥落，你来给朕梳理梳理，韩不周今晨那一番话，意图何在？”
寥落接了话茬，习惯性顺着身前的两缕发丝儿，思绪跟着飘回过去……
……
明长灯接到韩不周与赫连十兰入宫的消息，是辰时。
彼时，他还在黄绾绾的宫里歇着，寥落前来通报时，着实让明长灯发了好一会儿的愣。
半晌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韩不周此行入宫，当是为了那事。
“去昭阳殿好生招呼着，朕随后就来。”
明长灯披上外衫，对寥落嘱咐一句，眼见着寥落背影出了殿，才匆忙穿上鞋袜往御书房走去。
算起来，韩不周来南国也将近一月，这一月里，双方皆有默契的不去招惹，不说老死不相往来，倒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若非他策划了那事，想必直到韩不周回西周，两人都会一如往日那般相安无事。
只可惜，他若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韩不周绝不能活！
今日之前，明长灯对韩不周始终三分敬，七分忌，若不是手里头有那颗足以掐中他七寸的棋子，他也绝没有现在这般从容的气度。
想到这里，明长灯的心又定了定。
理了理衣衫，将书房暗格里的物什藏于袖中，大步流星行至昭阳殿。
昭阳殿中，韩不周与赫连十兰早已等候多时。
紫檀木沉实厚重的宫门后，是两张一明一暗的脸。
赫连十兰置于晨光下，柔和醒目的阳光仍旧没能扫清他面上的阴沉，一对鹰眸准确无误的落在刚刚莅临的明长灯身上。
目光如虎。
明长灯自持镇定，唇边得意自信的笑容也随着这一眼险些挂不住。
他轻咳一声，将目光投向处于暗处，晨光触及不到的韩不周身上。
后者不似赫连十兰般外露，周身气息内敛到令人捉摸不透，明长灯在他身上捕捉不到丝毫戾气，却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这两兄弟，来意不善！
“西周王入宫如此大事，竟也不第一时间知会朕，朕瞧着你这大内总管是不是想让贤了？”
明长灯骤然冷下脸，瞪了寥落一眼，将来迟的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寥落哭丧着脸，只一个劲的低着头，被骂的狠了，不得不跪下来，匍匐在地。
明长灯当着两人的面儿唱了一出戏，尴尬的是，无人捧场。
他见势头差不多了，便也收了架势，假惺惺的对韩不周道：“西周王见怪，这奴才平日里闲散惯了，没能招呼周全，没让西周王受委屈吧？”
韩不周顺势起身，对赫连十兰使了个眼色，后者不情不愿的与其并肩而立。
“南王言重，我此行入宫无要事，只是前来告别。”
韩不周的声音淡淡入耳，明长灯又是一愣。
在来昭阳殿之前，他设想了无数种结果。
剑拔弩张，你死我活，鱼死网破，却独没有想过，韩不周竟如此轻巧的说，他们是来告别的。
告别？明棠的死活呢？他们不管了？
若非残存的理智，明长灯险些就要脱口问出来。
他抿抿唇，逼着自己冷静。
“那阿棠呢？她被贼人掳去，现如今生死不明，她虽是我南国的公主，却早已嫁给你们西周，她早已是西周的人，西周王这是想放弃舍妹不成？”
前些日子韩不周曾派人来探他的口风，关于明棠被掳一事。
当时自己打发了人，虽然知道现在拿此事做由头实在令人不耻，但事到如今，明长灯已经顾不上其他。
他只在想一件事，若是韩不周对明棠的生死置若罔闻，那么他与师父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作云烟！
不，甚至还有更严重的后果！
明长灯垂在长袍中的手掌紧握，掌心已经沁出一层冷汗，他下意识放慢呼吸，等待着韩不周的回答。
韩不周的回应没等到，倒是他身旁的赫连十兰幽幽出声：“明棠一日是我西周的人，我西周便有守护她安危的职责，这一点，陛下尽可放心，我西周重情义，就算南国不管，西周也绝不会做那薄情寡义之徒。”
明长灯没得到想要的回答，还被赫连十兰一通明里暗里的讽刺。
他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后，才堪堪镇定下来。
“八王爷这是哪里的话，只是舍妹如今下落不明，你们又恰在此时提出回西周，难免令人多想，话说回来，朕倒是好奇，西周王与八王爷若是回西周了，那舍妹由谁来寻？”
赫连十兰冷笑一声：“这就不劳陛下忧心了，我西周自有一套办事手段。”
话已至此，明长灯倒也挑不出什么刺儿来。
既然他们不会放弃明棠，那他与师父的计划便也不会有甚影响。
“既然西周王去意已决，那朕便也不多留了，只是不知可否留有时间，让朕为西周王与八王爷办一场践行宴？”
“南王的心意领了，必行南国匆忙，也未曾料到会耽误这么久，今日西周来书，朝中有要事处理，须速回。”
韩不周似没了耐心，波澜不惊的外表下，隐隐有浮躁涌动。
天知道他这些天是怎么熬过来的，青一那厮为了不让他去寻卿卿，竟擅自加大药浴的剂量。
普通的剂量尚且让他如抽骨脱皮，更遑论双倍。
但青一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他昏迷了整整四日，今早醒来时，险些没一掌劈死青一。
是那封带着丝丝糖浆甜味的书信及时展在眼前，才令他没有失智。
凭良心说，他能忍到此时，已经是极致。
若这不识好歹的明长灯再拖延下去，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赫连十兰敏锐的感知到身旁韩不周的气息变化，深知该终止这场谈话了，他上前一步，对明长灯作揖。
“时辰不早了，南王留步，我们，有缘再会。”
赫连十兰说罢，余光中瞧见韩不周已然折身离去，忙抬脚跟上，走至殿门前，忽的想起什么，回身意味深长的留下句。
“在临行前，有一句话想要送给南王陛下您。”
“多行不义，必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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