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一百零一种心情
温热的白开水顺着喉咙细细的滋润到胃里，药效开始渐渐显现，林兆菀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鼻尖上由于方才厕所跑的紧，已经细密的布了一层汗。
“若是还觉得不舒服，就真得去医院了。”康宪杨收了调笑的心思，认真的叮嘱林兆菀。
正被人照顾的林兆菀眼下也不能说什么拂了康宪杨的好意，只好点了点头。
一楼客厅内的康铖扶着康镇永慢慢回了卧室，“兆菀这孩子是真不错，宪杨也是个疼媳妇的，不过他们这么多年怎么也没想着要个孩子？”
“爸，之前不是兆菀出国了吗？这才刚回国没多久，孩子们有他们的打算，不比我们那个时候听爸***话了。”说这话，康铖给康镇永垫了个枕头，“您早歇着吧。”
方才康宪杨下楼匆匆找药。康镇永还是不太放心，“兆菀怎么样了？还拉肚子吗？”
可见康镇永是真的喜欢这个孙媳妇，“我去看看。”康铖出了卧室，拐上楼梯，只在康宪杨门口咳了声，门被立刻从里面打开了。
“怎么样，我听宪杨说，你肚子不舒服？”看着林兆菀的确面有菜色，已经不比方才席间有精神了。
林兆菀连忙起身，“好多了，我正准备下楼跟爷爷再说会儿话。”
“嗯，”康铖负手站在门前，点了点头，“不枉爷爷疼你，去吧，刚才还问我你身体怎么样了。”
又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康宪杨，“你也去。”
小夫妻二人齐齐下楼，康铖觉得让林兆菀回康家，的确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爷爷。”林兆菀坐在康镇永旁边，一旁的康宪杨侧身站着，完完全全的护花使者模样。
正看向窗外的康镇永回了神，握着林兆菀的手问道，“好些没有？怎么还拉肚子了呢？家里几个人都没事，是不是你的肠胃有问题了？”
看着康镇永担忧的样子，林兆菀摇了摇头，“只是吃的有点多，贪嘴的结果……”说着吐了吐舌头。
这样完全放松的林兆菀，简直称得上是百年一见，少女般的俏皮劲儿让康宪杨不由得愣住。
难得看着康镇永的精气神好了些，林兆菀也有一肚子的话想跟这个慈爱的老人讲讲。
“兆菀，说说你这些年在国外的情况吧，过得好吗？进修学了些什么？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啊？”
相比于林兆菀初次回到康家见到康镇永时，那时候的他在医院刚刚受过一番病痛的折磨，好不容易摆脱了各种机器，又见到了多年未见的林兆菀，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悲痛的气氛让人不免哀伤。
康镇永那时只觉得这个孩子命途多舛，时运不济，自己恐怕也是为她做不了什么，只是话中有话的劝她，若是在康家待的不开心，就走吧。
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自由。
现下老人家的身子骨好了些，看到康宪杨对林兆菀也不是外界所传的如此冷冰冰，两个孩子也是经历了一番磨难的，彼此之间有芥蒂是难免的，但是夫妻嘛，长久的相处最能见人心。
林兆菀是个什么样的人，康镇永眼里是看得明明白白，只可惜康铖这个儿子，一向是康氏集团大过天的想法，汤琳又是个容易被人蛊惑的软耳根，康宪杨这个小子，又是个木头般的，不对，冰块般的性子，林兆菀怕是不少委屈受。
现在看来，康宪杨这块冰，怕是已经要被林兆菀给捂化了。
听到康镇永的问话，林兆菀对这几年的国外生活，选择自动屏蔽掉了一些不让让康家人知道的，转而说起了自己最爱的设计事业。
“我给您拿两张设计稿，您一看就明白我这些年在国外收获了什么。”林兆菀眨了眨眼，神神秘秘的出了卧室，背影看起来也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爷孙两人直直目送林兆菀的背影上了楼梯，康镇永这才拿起床边的拐棍，捅了捅康宪杨。
“啊！”康宪杨吃痛的揉了揉腿，“您这是干吗？”
“哼，臭小子，别以为我没看到。”
康宪杨回过味儿来，“您看见了？那您不也装没看见的了吗？咱们彼此彼此。”
见康镇永又要拿拐棍，康宪杨一下子迈远了一步，“您好好说话，别动手啊……”
努力伸了伸手，还是没够到的康镇永累得有些喘了，“我一把老骨头了，还帮你个愣头小子制造机会，要懂得把握知道吗！”
就像康镇永能看得出林兆菀初回康家是被康铖所迫，他自然也能感觉出这段时间林兆菀与康宪杨之间的微妙化学反应。
还未等康宪杨回答，林兆菀抱着笔记本电脑还有一摞图稿下了楼。
“愣着干吗！还不快去帮忙拿！”
康宪杨侧身躲着拐棍攻击，一边往楼梯那儿走去。
“笑得一脸猥琐，跟爷爷说什么呢？”林兆菀有些防备的看着康宪杨，并不想让他碰到自己的宝贝作品，“你不要瞎编一些有的没的啊……”
闻言，康宪杨毫不犹豫的硬抢过了那一摞图稿，林兆菀怕弄坏了，也就随他拿着了，没再去抢。
“编什么啊？不就是描述一下我们和谐的夫妻生活……”
“你！”
林兆菀的脸渐渐憋红，“不要脸！”
“这话从何而来，工作上我们积极进取，生活上我们照顾体贴，很是和谐啊，哪里不要脸了？”
听了康宪杨的解释，林兆菀为自己误会了“和谐的夫妻生活”而更感到羞愤不已。
“哦……”这个字的音被康宪杨拖出了千百种风情，“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啊？”
临近康镇永的卧室门前，林兆菀一边甜甜的叫着爷爷，一边在康镇永的视线盲区，狠狠踩了康宪杨一脚。
林兆菀大步迈进屋里，回头喊着，“怎么走那么慢！爷爷等着看呢！”
看到自家孙子吃瘪，康镇永心里乐开了花，正所谓胳膊肘往外拐，大抵就是如此了。
“爷爷你看，这是我出国之前，自己最满意的一幅婚纱设计图。”
林兆菀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牛皮纸袋，缓缓打开包着图稿的纸，虽然保护得当，终究还是跟着主人在外游历了多年，纸张平整未见折痕压角，颜色也未有脱落，却给人一种遥远的年代感。
康镇永小心的将手在身上擦了擦，覆手上去，摸了摸质感丰富的设计图稿，“很是好看，兆菀，这婚纱真的好适合你。”
紧跟其后的康宪杨放下手中的东西，不由得也凑过来。
是新婚当夜，在卧室发现的那一张。
心里像被淋上了一层柠檬汁，无法言喻。
床边的人此刻倒是毫不介意，侃侃而谈自己的创作理念已经想要展现的风格，随后又毫不客气的指出了自己这张图高的设计局限以及缺点，仿佛那张图稿是一个不堪提起的过去，康宪杨的眉头渐渐紧皱，模样里已经带了几分莫名的怒气。
“这么不喜欢，还留着干吗？撕了算了！”
康镇永摆了摆手，“你懂什么，每一幅图稿都是设计师的孩子，你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时候，也没见你爸扔了你啊？”
“爷爷！”康宪杨被说的哑口无言，一股无名之火堵在胸口，让人烦躁。
林兆菀本不该是那个淡定的人，这是她献给自己少女梦的礼物，时至今日，她还能想起无数个寂静无人的夜里，在窗边，对着月亮不停修改初稿的自己。
“不是不喜欢，人事斗转，作品如果不再符合当下的心境，那就不能称之为好的作品。”
说是这样，林兆菀还是小心翼翼的用纸将图稿包好，小心翼翼的放进牛皮纸袋里，细细的缠绕上线。
“爷爷，您再看这幅。”林兆菀这回拿出的是一个装订成册的婚纱设计图，上面写着“Yamp;amp;L”，是设计室的设计样板吗？
再次凑上前的康宪杨不得不怀疑林兆菀是故意的了，这张明明是甄小曦的婚纱设计图，是最初那个还没有被甄小曦强制加上珠宝元素的初稿。
“这个也好看，跟那个的风格不是很像，”?康镇永仔细观察着笔触的细节，不由总结道，“如果说第一张是少女织就的梦，那么，这一张可谓是真真正正素心悦身了。”
“正是了。”林兆菀眼中露出惊喜又欣慰的光芒。
看着林兆菀和自家爷爷热烈讨论的样子，康宪杨站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什么“素心悦身”，确定是中国话吗？我康宪杨怎么听不懂？
康镇永话毕，看到一旁的康宪杨不知道在低头自己嘟囔着什么。
“你这小子，愣在一边做什么，还不给你媳妇再做碗粥来，没听见兆菀肚子咕咕叫了吗？”
林兆菀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肚子，试图能降低一下肚子发出的分贝，的确吃晚饭没多久就跑了四次厕所，现在肚子里的空间几乎又回到了吃饭前的状态。
“好，你想吃点什么？”许是这个房间的氛围太过温馨，康宪杨非常自然的双手搭在林兆菀的肩膀上，侧头问着。
林兆菀感觉到自己脊柱都开始变得僵硬，脖颈间更是发麻，作势给康镇永整了整被角，才逃离了康宪杨的“魔爪”。
看着手心空空的康宪杨倒也不气，毕竟自己之前做了那么多“混账”事，就让她几次。
“不要海鲜。”林兆菀这句是存了心怄康宪杨了。
康镇永在床上嘿嘿笑得开怀，康宪杨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还是起身去了厨房。
晚间的风还是有些凉意，却也吹出一些好闻的空气与心情。
一百个未眠的人，有一百种心情。
或许还有一百零一种。
像此时的林兆菀，有些幸福，又有些想要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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