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戴喻与神（十三）
戴治平沉着脸，二话不说，抬起一只脚重重地踏到陈丽琴的胸口上。
女人闷哼一声，还没缓过劲来，紧接着，戴治平拿起吹风机猛地往陈丽琴头上砸，毫不留情，毫不收敛力道，咚，一声又一声，把陈丽琴砸得头破血流。
“你怎么照顾儿子的，是不是我不在家，你就对你儿子根本不上心，啊？”戴治平一声怒喝，又是一阵吹风机猛砸。
陈丽琴被他砸得眼冒金星，视野一片血红，没有余力回答他的话，又挨了一下，又是一声痛苦的哼哼。
“我为这个家卖力工作，为的就是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你连儿子的身体都照顾不好，那我工作究竟有什么意义？”
“每个月给你那么多钱，只要求你在家里好好带孩子做家务而已，你看看你儿子都成什么样了，”戴治平恼怒不可遏地指向戴喻的左手，“你刚刚从他身旁经过了吧，那么大的伤口你看不见吗？”
啪，一巴掌落在陈丽琴的脸上，觉得不够解气，桌上泡茶的茶杯、茶碟、水果盘通通扔向了陈丽琴。
陶瓷制的杯子狠狠摔在陈丽琴脸上，弹飞出去，在地上摔得粉碎；水果盘里的水果哗啦啦地溅在她身上，黏糊糊湿哒哒。
戴治平甚至拿起了那个烧开有一会儿的烧水壶，准备甩到妻子脸上时，戴喻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他拿水壶的手，“爸，不可以，妈会毁容的！”
“滚开！”
戴治平的手劲可比戴喻大多了，尤其是盛怒之下，力气更是大得惊人，戴喻一下被他甩飞，连同水壶一起被丢了出去，洒出的水哗啦一下全溅在戴喻身上了。
“啊！！！”戴喻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随即挣扎地爬起来，想要跑进卫生间冲水。
但戴治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戴喻抬起头，对上戴治平不带一丝情感的凌厉视线，他手中还举着一把折叠椅。
戴喻浑身一颤，连疼痛都顾不上了，“爸，你听我说，我只是不小心……”
戴治平根本不听他解释，“连你也是，明明没有我，你们就什么都不是。高三了，你不知道要小心照顾好自己吗，要是你把自己搞得不能去参加高考怎么办，我这么多年的心思全让你喂狗了？！”
他越说眼睛里的狠厉便越盛，折叠椅猛地砸下——
只有大尺寸电视发亮的屏幕作为光源的房间里，施恩神窝在懒人沙发里，双手十指交叉，抵住嘴唇，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电视屏幕。
此时此刻，屏幕里播放的内容是《美少女万华镜：神所创造的少女们》主人公第一次使用指令强制推倒亚璃子的画面。
明明是令人脸红心跳的香艳场面，亚璃子叫得让人心头发痒的喘息回响在客厅里，施恩神却在贤者模式入定，内心毫无波澜。快速浏览下方跳动的字幕，待动态cg图片播放完毕，一键存档。
他关掉游戏，站起来，准备洗洗睡了。
[好痛！]
[我会死吗？]
[为什么不能就这样死掉？]
[好痛苦。]
[为什么总是这样？]
起身时，源自戴喻强烈的负面情绪如同铺天盖地的海啸般袭来，极其压抑的情感好似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闯进施恩神心里，搅得他平静无波的内心一阵心烦意乱。
这个人类怎么一天到晚都被暗面使的【痛苦刻印】侵蚀着？
他不悦地啧了一声，拿起新换的手机向戴喻打电话。
戴喻的房间里，隐隐能听见他的惨叫和戴治平不容分说的怒骂。
他的手机和书包一起放在桌上，黑色的屏幕亮起弹出未知联系人的来电，铃响震动一直持续到自动挂断。对方随即又打进来，依旧等到自动响停，接着再次打进来，不依不饶。
电话打不通，施恩神就给戴喻发微信，他给戴喻发送了数十次好友申请，和无人接听的电话一样，毫无反应。
“这个人类难道传送到其他时空位面了吗？”
施恩神烦躁的丢掉手机，这个时候他特别想跑到戴喻身边，看看对方到底在干什么，可惜他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家在哪里。
为了能够获取对方的情报建立的远程交流链接，此时此刻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吵死了，这个人类的情绪。”施恩神抱住脑袋，恼怒地嘀咕着。
其实他相当讨厌与人类缔结契约，就是为了避免现在这种麻烦，平时他都会刻意避开与人类的肢体触碰。
刚好就是那一天对异世界动画的召唤魔法产生了试一试的想法，之所以选择了那所考察了几次的学校，只是因为那栋破破烂烂的教学楼背后正好有他仪式所需的魔力气息，引导魔力的符号和魔法阵。
当他念起准备了许久的召唤咒语时，心里想的全是巴哈姆特那样力量无法匹敌，足以摧毁世界的强力召唤兽，就算不是巴哈姆特，至少也应该是伊卡洛斯、裘可拉、雪拉·l·古林伍德那样的美少女吧！
然而，现实永远是残酷的，他召唤出了一个人类——戴喻。
不，施恩神当然知道，除了自己本身以外，二维平行世界里面那些幻兽魔法在现实世界中根本不存在，召唤魔法根本不可能召唤出任何东西。
但他失去意识之前，最后见到的是戴喻惊恐无措的表情，他显然是被什么人推下来的……
泼在戴喻身上的热水造成的烫伤，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会在他的身体留下永久的疤痕，这是戴喻去医院做急诊治疗时，医生对他说的。
他还带了昏迷失去意识的陈丽琴，她头上缝了十一针，同样会留下伤痕，但她和戴喻不一样，伤疤只会让她有被神明宠爱，赠予印记的幸福感。
至于对他们使用暴力的那个男人，结束他的行径之后，丢来了一张银行卡，让他们自己去处理。
戴喻相当庆幸男人没有跟着一起来，不然看见他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男人一定会再次对陈丽琴使用暴力。
离开医院，在外面打车时，萧瑟的秋风如剃刀舔过戴喻的脸，留下割裂般的凉意。
此时是凌晨一点，空荡的街道除了他们，看不见一个行人，偶有呼啸而过的汽车，旁若无人地开着远光灯，刺眼而眩目。
它疾驰经过戴喻身边时，他望着橡胶轮胎与柏油地面相互摩擦的缝隙，心情无比黑暗，想把所有的一切都投入到那里面去，让自己的时间就此终结。
反正这个世界也不需要他。
但他终究是不敢的，想法和那些疾行而过的汽车一样一闪而逝。
挥停一辆出租车，回到家。
戴治平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等他们回来，一见到扶着陈丽琴进来的戴喻，他马上站起来。
靠近时，戴喻发现他眼眶红肿，像是刚刚哭过，身上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烟味，脸上的表情充满懊悔。
“小喻，对不起。”他低垂脑袋，声音轻轻的，带着哭腔：“爸爸太爱你了，不希望你受到一丁点伤痕，才会控制不住责怪不珍惜自己身体的你和不珍惜你的妈妈。”
“你不要生爸爸的气好吗？爸爸就是脾气太急了，控制不住自己，我很爱你和妈妈的。”
他现在摆出一副殷切的姿态，戴喻早就不为所动了。
不想触碰戴治平；不想被他触碰；不想和他同处一个空间；不想和他共同呼吸同一片空气；甚至不想和他共同存活在同一个时间。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让爸爸看一下好吗？”戴治平接过陈丽琴，腾出一只手伸向戴喻。
戴喻躲开了那只手，心底只有嫌恶，他却一脸平静，摇头，拿出一如既往的模板回复：“爸，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没有生你的气。”
他打了个哈欠，装作困倦的样子，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现在已经一点半了，我明天还要上课呢，先去睡了。爸你也是，明天不是要出差吗，把妈送回房间就早点去睡吧。”
“晚安。”
他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
现在只想尽快逃离这里，逃离这个男人。
回到房间，关上门，戴喻浑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尽数抽走，脱力地倒向床。
身体砸到被子上，碰到刚包扎的伤口，撕裂般的疼痛让戴喻发出一声呜呼，他随即翻过身，背朝上，痛感顿时消减不少。
天花板的灯并不是那种光瓦数高得刺眼的那种，而是足以照亮室内的那种柔和，此时此刻，戴喻看着它，却觉得有些过分刺眼了。
但他不想走的门口去关掉它，只想这样单纯又安静地躺在这里。
只有这一刻他是完全自由的，不被任何人所束缚，不会被任何人所伤害的。
他浅浅地吐出一声叹息。
嗡——
突然响起的嗡鸣声把戴喻吓得心惊肉跳，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看向发出声音的东西，手机屏幕弹出陌生来电。
这么晚了是谁呢？
还没等他接起，电话挂断了，这时跳转的屏幕通知显示他有183个未接来电和205条微信消息。
打开手机发现那些来电通通来自同一个号码，微信消息则全是来自同一个人的好友申请。
添加申请内容清一色是：[你为什么不和我建立远程交流？]
[你是被转移到其他位面了吗？]
[需要神明大人拯救吗？]
[告诉我坐标位在哪里。]
浓浓的中二气息，一看就是施恩神。
他正要通过好友申请，手机又倏地震动起来，戴喻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
接起电话，施恩神略带一点哑的声音透过手机放音孔传出来，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有些失真。
“林妹妹，总算能和你建立远程交流了，大晚上的你是传送到其它位面去了吗，电话不接，微信也不回，你知道自己的负面情绪强烈得连我都受到影响了吗，不论是打游戏还是看动画都没办法转移注意力，让我烦躁得要死。”
“暗面使是入侵了你的精神之海，直接对你进行精神折磨了吗？”
“你还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一句时，戴喻竟然有点想哭。
从没有人在他深受黑暗情绪包围时关心过他，就连孟溪也没有，他也不曾和孟溪分享过这些事，因为没有必要。
见他半天不说话，施恩神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喂喂喂喂，林妹妹，你不会摸到手机触发了随机传送魔法，又消失到别的地方去了？”
戴喻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涌起的情绪：“没有。”
手机那头的人哦了一声，再次问道：“那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戴喻拿出模板回答。
“晚上有发生什么事吗，是不是暗面使操纵的人类伤害你了？”
“没有。”自己家里的事没有告诉施恩神的必要，戴喻敷衍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很好，一切正常。”
对方不太相信地说了一句是嘛，也没有追问这句话的真实性，“那你需要受难者的救赎曲为你治愈一下精神方面的伤害吗？我来唱的话是会附加心灵洗礼效果的哦——嘟。”
不听他说完，戴喻挂断了电话。
“是会附加【耳朵流产】效果吧。”
想起他下午唱歌的模样，戴喻笑了一声。
和施恩神通过电话后，压抑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他切回微信界面，通过了施恩神的好友申请，把施恩神三个字备注上去时，稍微犹豫了一下，改成了“中二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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