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市里
这天晚上，张萍照旧让贺刚回家去，医院她自己来就行。
贺刚嘴笨，说不过她，7点多就被赶走了。贺刚知道，未来等贺玉身体好了，张萍对自己可怜人事迹的描述将又添一笔，话术大概就是：“你别看我强势，却是家里最可怜的，贺玉生病那会儿，家里两个儿子没一个管用的，贺斐在外地，不敢联系他，贺刚回来了，饭不会做，干活也顶不上，晚上都是我在医院陪着，人家早早就回去睡了，不只回去得早，到了医院也是老睡觉，看起来比我都累。”事实证明，贺刚想的没错，毕竟是自己亲妈，只是张萍的口才要更好一些，语言更丰富，也更吸引人，另外还总跟人强调，那段时间自己瘦了整整10斤，这也是真的。
张萍是个合格的妻子、合格的女主人，也是一位善于自我感动的人，在她的世界里，贺刚永远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者说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因为他做不到。贺刚不喜欢这位深爱着她，同时痛斥着他，把他经常骂到体无完肤还要让他理解的演讲家，却又一步都离不开，像是脖子上带有铁链的狗，链条的另一头就在张萍手里，随时能扯到身边，或者是跟着链子看过来。
晚上，贺刚躺在床上，睡前吃了一片药，易磊今晚没联系他，当然，他也没有联系易磊。
贺刚喜欢在睡前看吃播，看到2点多还是毫无困意，倒是肚子叫嚣着要食物。实在忍不住，起来泡了桶方便面，吃下满满一大口，到第二口时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只好把嚼碎的残渣吐在垃圾桶里，用卫生纸盖着，贺刚最近瘦了。
贺玉在医院住了5天就住不下去了，说什么也要回家，脾气很暴躁。贺刚有驾照，但是不敢上路，加上镇上的交通极为杂乱，大家不怎么遵守规矩，各种鬼探头，贺刚更是不敢开。所以，贺玉是坐着出租回去的。回到家，怎么着都比在医院强。
当天下午，张萍就让贺刚回市里上班，这才刚实习，老请假不好。贺刚推辞一番，还是坐上最后一班火车走了。
贺刚请的一周的假，还有三天。等晚上到了市里，已经是10点，宿舍11点关门，完全来得及。贺刚背着包去了学校附近的酒店，他是这里的常客，每次都是一个人来。
大学附近的酒店经常能听到一些暧昧的声音，有时候需要趴在墙上听，有时候，被子罩住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贺刚把包放桌子上，外套一扔，就躺下了，仿佛跑了趟马拉松，终于能缓一缓。
隔壁女生的声音算得上好听的，以前贺刚听过像杀猪一样的，差点要报警了，才发现不是打架。贺刚累到没有力气找小电影发泄，感觉这几天，力气都丢在医院和家里了，确切地说，是用在了面对张萍、贺玉身上。
隔壁的声音一会儿有一会儿歇，还带有响亮的拍打声，正当贺刚准备戴上耳机听歌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声音照样是那么温柔，说的话也叫人心神荡漾。
贺刚已经没力气再维持这段注定要结束的感情，给易磊发了“我们分手吧”，直接删除。
有时候太疲惫，反倒睡不着。这种疲惫不是身体的困乏，而是心被掏干了、瘪了、垮了、站不起来的累。
贺刚又想起了张萍讨厌的连衣裙。
连衣裙在外头和海工头说不清道不明，人们都说她老公是个傻子。连衣裙的老公也是工头，名字里有个虎字，虎工头。贺刚因为小时候经常去连衣裙家玩，所以总能见到下了班的虎工头。虎工头不高，应该只有1米6，看起来和连衣裙差不多高，或者说要矮一点。虎工头长得也是虎头虎脑，头圆肚圆屁股圆的，吃饭时用的碗也大，能把整个脑袋放进去，吃起来呼噜呼噜的。
贺刚一直觉得虎工头很爱连衣裙，很爱他的家人，经常能看到他回家亲连衣裙还有他的孩子。贺刚的玩伴，也就是虎工头的小儿子，三赖，很不喜欢虎工头摸他、亲他，经常连打带骂的躲。虽然贺刚看着也有些无法接受，因为虎工头整体形象不好，但是内心里还是很渴望这种亲密关系。
张萍、贺玉从来没有过，贺刚从没见过他们牵手，要是有关系好的邻居夫妇来家里聊天，手搭在一起，张萍就会在他们走后狠狠吐槽一番，觉得这些人不要脸，在外人面前，像什么样子。并且在说完后，还要问贺刚是否同意，贺刚都会说同意。因为不同意，张萍总有后面的大段道理要讲。
其实，不止三赖，虎工头亲谁，谁都躲。连衣裙躲，家里的三个孩子都躲，但是虎工头每次都是笑眯眯的，被嫌弃了也不生气。贺刚唯一一次碰到虎工头生气，还是在他教育二儿子数学题的时候。那时贺刚才一年级，虎工头的二儿子是三年级，但是连基本的十几加十几都算不清楚，推门进去的贺刚听到后一口就答出来了，虎工头还夸他。被夸的贺刚兴冲冲跑回去告诉张萍，说自己会三年级的数学题。张萍当时在择菜，说不要跟他们比，他们家脑子都不行，没一个会读书的，要比就跟隔壁的大女儿比，人家只年长一岁，每次都是班里第一···后面的贺刚不记得了，反正快乐在3分钟后就成了痛苦，又何必记得那么清楚。
虎工头的工作很辛苦，比海工头辛苦，至少在贺刚看来是这样的。贺刚总能看到虎工头沾着一身土回家，腰上一串钥匙，裤子提不上去，鞋子永远像从土里挖出来的，看不出原样。而海工头则不一样，海工头有车，身材匀称，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头发也像是打理过，脚上穿的永远是皮鞋，能反光的干净，还爱喝酒，红着张脸和人大声嚷嚷，像那天去医院当领队一样。贺刚私心里觉得，光论样貌，连衣裙和海工头更相称。
贺刚大三的时候，张萍告诉他，虎工头死了，死在贺刚家后面的小巷子里，是坐着靠在墙上没的。前两天在医院，张萍又讲虎工头不是在后巷子死的，是在花衬衫的炕上死的。花衬衫就是那天跟连衣裙一块来医院的女人，跟张萍的关系相对好一些。
虎工头没了以后，贺刚问连衣裙一家的收入来源怎么解决。张萍讲根本不用操心，连衣裙有男人养，就是海工头，海工头在外面包工程，钱赚了不少，虎工头走了没两个月，连衣裙就打扮得比以往都好看，金手镯就买了两副，新衣服一件接一件地换，像新婚。
易磊的电话打过来，贺刚给拉黑了。
接着是梁风亭的电话，两人的电话总是相跟着。
梁风亭：“小刚，你到学校了吗？”
贺刚：“嗯，到了。你怎么知道我回市里了？”
梁风亭：“我给你爸打电话问问他的情况，顺便提起你了。”
贺刚：“这样啊。”
梁风亭：“你带u盘了吗？”
贺刚：“带了。”
梁风亭：“那真是太好了，我明天着急用u盘，这会儿也快到你们学校门口了。你可以出来送一下吗？”
贺刚坐起身，有些为难，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住在酒店，感觉自己唯一的私密净土快要沦陷了，“好，你到哪里了？”
梁风亭：“差不多再有5分钟到。”
贺刚的酒店虽然在学校附近，但是真要走过去，也得10分钟，他还笨的不会骑车子。
贺刚：“梁哥，其实我现在不在学校，我跟朋友在外面酒店住着。你要不来酒店这边吧。”
梁风亭也没多想，“好，酒店在哪儿，叫什么，我马上过来。”
贺刚说明地址，拿上u盘下楼。
而此刻，本想回宿舍找贺刚的易磊，因为过了门禁时间，只好再次回到酒店。
易磊：“贺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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