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换字（6）

那白马鬃毛掉了一大半，剩下的部分却刷洗得很整齐。因为太老了，这马头都抬不起来，四只蹄子也只能踉跄着前行，每一步似乎都是使足了气力。离了老远，就能听见那马噗噗噗的很粗笨的呼吸声。

        马上的书生却是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四处张望着，还时不时点点头，似乎很是满意周围的景致。他头上戴着顶粗麻巾子，虽是很旧了，却是打理得整齐干净。身上穿着个圆领的绸袍，原来应该是青色，却早已洗的发了白，上面还罗列着若干个颜色深浅不一的麻布补丁，甚至有些补丁上面又缝补了第二层的补丁。

        这书生长得很是喜庆，细脖圆脸蛋，弯眉小眼睛，嘴角微微翘，不笑也似笑。他随身也没带着行李，只是在腰上斜挂了一支两尺半长的横笛，一端还系着红绸。

        这时双方离得近了，书生拍了拍那老马的脖子，老马便停了下来。

        书生朝裴平拱了拱手：“刚才隐约听到，这位小哥是在揶揄小生和小生的马匹否？”

        众人见他停了，也都勒停了坐骑。裴平见他一脸酸气，笑道：“不敢不敢，我是说书生你，和你的马，很配，很配。”

        裴牧天瞪了裴平一眼，向那书生拱手道：“小孩子出言莽撞，望兄台不要怪罪。”

        书生上下打量了裴牧天片刻，也拱手道：“这位公子看着温润如玉，好相貌也。好皮囊里面可是有好文章？”

        众人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裴牧天笑道：“看兄台器宇不凡，当是高人。不知有何见教？”

        书生点点头，摇头晃脑道：“见而教之，孔孟门人本色也。与是否高人倒也不相干。既然你们诚心讨教，我就指点一二，也不枉狭路相逢一场。”

        葛函章皱了皱眉头，正待发怒。裴牧天用手拦了拦，向书生道：“我等愿聆听教诲。兄台请。”

        书生催着老马，慢慢绕众人踱了一圈。边走着边晃着脑袋探着脖子挨个细细打量。走到菁菁面前，看得尤其仔细，还不由啧啧称赞。直到菁菁秀眉一挑，手扶剑柄，他这才慌得走开。众人均是不快，只是碍着裴牧天，不便发作而已。

        一圈看完之后，书生回到原地，不说话，却是摇头叹息不止。

        裴牧天道：“兄台有何教诲？”

        书生还是摇头，像是在与裴牧天说话，也像在自言自语：“不救你们性命吧，负了我儒生济世之道；救你们性命吧，可能也换不来一顿肉钱，相反还会招来恶意。”

        众人听了，更是不忿。葛函章忍不住怒道：“凭你这厮，这点拙劣伎俩，也想来骗爷爷们？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快滚！”

        书生却也不怕不恼，只是夸张地将双手一摊：“你看你看，我就知道，狗咬吕洞宾，不识我儒生的一番好心肠！”他又指了指裴牧天，“我看就你还算是个明白人，这样，给我一两银子，我说与你一人听。其他人，我不救了！”

        裴牧天道：“兄台也不要动怒。这样，你当面说来，我赠与兄台五十两纹银，如何？”

        书生眼睛顿时发了光，似乎生怕裴牧天反悔，连忙点头道：“好好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谁反悔谁是鸡鸭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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