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姐姐
“来，”元轻抬手掐了道法诀扔给刚刚摔到苏夫人旁边的苏擎，苏擎立刻清醒了过来，人还有几分懵，显然不知刚刚还在房中的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来，都来讲讲。”
苏纸镜：“……”
苏擎：“？”
苏夫人：“？”
一个照面，刚刚还颐指气使的大人，明显被眼前这个女人控制了，这是怎样可怕的实力。
二人本以为会听到什么指责之词，却突然听到了这样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收到了一张无语，两张茫然的脸，元轻有些苦恼。
“苏纸镜，你来。”
苏纸镜对元轻偶尔跳脱的行事作风有些不习惯，定下心，抿了抿唇，抬头看向二人：“爹、娘，好久不见。”
本来觉得自己回来会害怕，此时却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可能因为过程实在是顺利的出奇，元轻又表现的过于轻松了，好像“邪神”对她来说就是个玩具。
苏纸镜心想，还真的是，一不小心抱了个真大佬……
苏擎冷哼了一声，对苏纸镜的称呼不以为意。
苏夫人倒是温和的笑了笑，仿佛今日的场合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苏纸镜面色有些复杂，以前很想问的东西，如今却是不再想问了，该听的刚刚都听到了，而且，其实也早就猜到了。
只是轻轻问：“姐姐呢。”
“瓶子，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苏夫人还是笑着，眼神有些欣慰。
却是叫人看不懂了。
“她是无辜的，能不能请你身边的这位阁下，救救她，她这么优秀，本该前程似锦，不该折在苏家这些糟心事里。”
本来安静的苏擎此时却开口骂道：“那孽女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那不能怪她，她是个好孩子，是我们拖累了她，”苏夫人面色平静，淡淡回道：“是我们咎由自取，我们做的这些事，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
苏擎愤怒地开口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赤红着一张脸，双目瞪着面色狰狞。
元轻这家伙，刚刚还叫人家都讲讲，结果一开口觉得他说话不好听，随手又糊了个禁言。
苏夫人笑了，这回笑得是有点真心实意的味道：“阁下实力深不可测，人也有趣，镜子是带来了贵人，蛮好，我也能歇歇了，只求您一件事，别看瓶子嘴上不饶人，其实她很喜欢这个妹妹。”
苏夫人笑着笑着，心中酸涩：“镜子，瓶子她一直嘴上数落你，其实你的每件事，她都记得，她其实特别喜欢你亲近她，
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我们苏家是亏欠你的，她一直很反对我们做这些事，最后也还是放你走了，现在为了你，她自己生死不明，救救她吧。”
“你不这样说，我也会救她的，她人在哪儿。”苏纸镜皱眉。
“那天她和我们打了一场，重伤了大人，还碎了夫君的金丹，自己也深受重伤，然后就像大人一样，变成黑雾消失了。”
苏纸镜听懵了。
怪不得苏擎气成这样，看了眼被禁了言嘴还不停的动着，虽然听不见，也知道他正在疯狂骂人的苏擎，哦，禁言挺好的。
“等等，我记得姐姐是筑基中吧……”
“瓶子是有大造化的，她一直都是我的骄傲，”苏夫人摇了摇头，“她应该将要结丹了，不知道获得了什么大机缘，她不该陷在苏家这泥潭的，去昆山拜师，她可以得到很好的栽培的。”
“变成黑雾消失，怎么可能呢。”苏纸镜不解。
元轻：“有可能的，我想我可能知道她在哪儿了。”
苏夫人愣住了：“是真的吗……阁下，不，大人，请问瓶子她还好吗。”
苏夫人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像是一直伪装着的，紧绷着的情绪松懈了下来，眼眶突然湿润了。
是一位母亲真实的情感流露，苏纸镜却觉得有些刺目，将脸扭了开来。
“其实她，本来是，在祭典完成后，就要去昆山拜师的，她凭自己的实力，拿到了拜山令牌，
但是她把令牌给你了……她是不是给你了一个芥子袋。”
“是，”苏纸镜掏出了这个自己从未打开的芥子袋，苏月瓶已经把个人印记抹去了，现在谁的灵力都能把它打开，只是苏纸镜一直没有修行，就一直没用。
元轻接过，扫了一眼，取出了一个碧青的玉牌。
“对，就是这个，她拼命争取了很久，才拿到的，她还是给你了。”苏夫人苦笑：
“她真的很优秀，她一年前就取得了这个凭证，我一直催她去昆山，但是她总是说，她还想再陪陪你，说就剩这么点时间了，以后就再也不能见到你了，
我一直以为她就是单纯想陪你走完最后一段时间，想等你献祭之后再去昆山，谁能想到她是直接打算，自己代替你去献祭？”
听到这里，苏纸镜心情一时难以言喻，捏着芥子袋的手颤抖着，心脏像被一张大手揪住了一样，顿时说不出话来。
“……对，她叫我，去昆山。”
“苏家这个祭典，是几代人的传承，供奉是不能断的，否则整个苏家就毁了，我想护瓶子，可我拗不过苏擎，现在都毁了，毁了也好，要是它毁了我的孩子，那旁的，有什么意思呢。
我知今天邪神大人留不下了，邪神大人一走，整个苏家的气运都会收到牵连。
镜子你不是苏家血脉，你不会有事，但是瓶子体内留着苏家的血，供奉邪神，是福泽也是诅咒的，代代传承的诅咒，从她的出生就烙下，改变不了的。
事已至此，我咎由自取，但是瓶子从未参与过这些事，甚至放走了你，能不能看在她这些举动的份上，求您，求求您让这位大人，保下她。”
元轻抓住自己的重点，没忍住开口：“几代？算了你来说。”
挥手把邪祟的禁制解了。
“您是……那位大人。”不久前还气势十足的黑雾肉眼可见淡薄了许多，怂了吧唧的试图往角落里缩。
“反应还挺快，”却被元轻一把提过，一整团攥在手里：“几代。”
“七八代吧，封印也是最近才松动的，之前想出来透气还是十分困难的。”
“时间不短了。”元轻按住额角，感觉十分头疼，果然让她醒过来就没什么好事，好想死回去。
“等会儿找苏月瓶还得用用你，帮个忙哈。”
“好的大人。”乖巧，端庄，什么，是苏月瓶伤的自己？不存在的，想起来了曾经被支配的恐惧的它，现在哪敢吭一句。
苏夫人呆呆得望着这一幕，本来只是抱着病急乱投医的态度试一试。
结果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位在苏纸镜身后，一直懒懒散散靠着，看似没什么压迫感的女人。
说不定邪神的诅咒，真的能有救。
“瓶子的事我知道了，不用担心，你不用说我也会救。”
“我明白了，谢大人宽宏。”
元轻皱了皱眉，懒得再说什么，转向苏纸镜：“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嗯，最后一句吧……”刚刚还坚定的苏纸镜此时却犹豫了起来。
良久，还是开口：“娘，我长这么大，你有没有，把我当成过您的孩子，哪怕一阵子。”
声音是浅淡的，但任谁都听得出她此时的纠结烦闷。
苏夫人愣住了，笑：“镜子，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有你在，也不怕你姐姐以后孤单了，你俩相互扶持，也挺好的。
对不起，镜子，我不敢，我怕我动了感情，我会舍不得，如果你不去献祭，那瓶子便不得不去，我十月怀胎才生下了她，为了保下她，寻了数年，重金买了特殊的你，才让大人肯答应换人，
才抢下了她的生机……对不起，这是苏家，是我亏欠你的，是我一意孤行，与瓶子无关，她并不知情。”
苏纸镜低下头，默然不语，双手攥紧了衣襟……她以为自己早有心理准备，不会难过了，可是……
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呼啦呼啦撸了两下她的后脑勺，苏纸镜转头，元轻正一脸正直地缩回手。
……谢谢，我没事。
苏纸镜想笑一下，扯了扯嘴角，是僵的，没能成功笑出来，她觉得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元轻却像没看见一样。
“走吧走吧，找你姐去，我也想看看这苏家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元轻没再搭理地上那两人，径直向祠堂外走去，一手抓着那个石像，一手抓着那团黑雾，抓着黑雾的手垂着，向她摆了摆，示意她跟上。
随着摆动，黑雾受惯性扩散，黑雾十分努力地控制，想要继续保持蜷缩，没有五官的身躯上硬是看出来几分怂哒哒的萌感。
苏纸镜终于扯起了嘴角，笑了一下。
她不是没想过，这一切正反相倒，爹娘是好的，而这一切只不过是阿姐设得局，为了让自己主动离开苏家。
甚至现有的动机也很多，爹娘对自己一向溺宠，而对阿姐的教导，很是严苛。
可是这不对，解释不通，修仙真的是受苦的吗，自己真的是没有灵根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用思考，什么都不用自己争取的日子真的好吗。
锦衣玉食，人人艳羡，可是她什么都不懂，她什么都不会，单纯可欺，任人摆布，他们从未漏出马脚吗，当然不是的。
苏擎曾捏着她的胳膊，说能得到她，于他与苏家可真是大幸。
她听不懂，便傻兮兮的以为父亲是喜爱她，在说有她这个女儿真好，她看不懂他当时的表情，不明白，便忘却了。
可是如今见多了想用她换钱的人，便明白了，那个表情，叫贪婪。
如此疯狂，她为何才懂。
苏纸镜觉得，自己清醒太晚，清醒也太难，可是，总比蒙在鼓中强，如果不是阿姐，她也许会浑浑噩噩的，到身死却不知为何而死。
没关系，没关系的……
现如今，已经都好起来了。
如今连差点吃了自己和姐姐的“邪神”都不算什么，那旁的还能算什么呢，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事情还没那么糟糕。
姐，你可一定要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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