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飞逝
百年飞逝，故人长辞。
六百年岁月实在太长，能等来什么，等来救赎？等来腐朽？
司昶再次被阳光照拂，是在通天塔腐朽之后。
他不知道这座塔的底细，他不知道在睁开眼睛为什么已经身在塔外？
人躺在地上，一直以来的跪姿让他一时间还动弹不得。
眼前迷迷蒙蒙，突然一张大脸挡住了他的视线。
司昶眯了眯眼睛，逐渐看清这张脸，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这张脸有些邋遢，胡子挡住了半张脸，穿着破烂，可单看那眼睛应当能看出当初的英俊模样。
司昶试探唤了一声:“大哥？”
“出来了？”
这人当真是洛祁，声音倒是没变，可……他又怎的变成了这副模样？
被关在通天塔时，就能感觉到洛祁的说话方式变的十分不着调，他一直以为是因为神魔大战结束，先莱也来找洛祁，以至于原本严肃的人也难免“得意忘形”。
可谁知，洛祁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大哥，你怎么了？”
总不至于是因为自己而牵扯到了洛祁吧！
洛祁看出司昶的胡思乱想，一把把他拽了起来:“跟你没关系。”
司昶起猛了，眼前一片漆黑，使劲抓住洛祁的手臂支撑自己，等眼前不再天旋地转，这才四处扭头看了看。
“我在这里呆了六百年，却从未见过塔外的风景。”
“那便好好看看。”
司昶回过头，那里根本没有塔的存在，只有一只锈了的铃铛，静静躺在地上，像失去了生气一动不动。
司昶挪动着脚步，想要把那只铃铛捡回来，可许久没有活动过的腿酸痛不已，刚挪动两步，就觉得没了力气，不由自主的往前栽去。
洛祁一把撑住他，没使多大力气就把人又拉了起来，这个人太瘦了，要是说以前司昶还算是精瘦，有肌肉又力量，十分健康。那么现在呢？
现在的司昶就是薄薄的一片，轻飘飘的，风一吹就能吹走。
洛祁让他现在原地，自己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捡起那铃铛看了看，听到铃铛响了“铛铛”两声，声音闷闷的，好像是哪里坏了，又好像是疲倦了，不如从前的声音清明。
他把一些灵力输入铃铛，直到声音清明起来，这才塞进司昶手中:“拿好了，别丢了。”
“谢谢。”
洛祁笑了一声:“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客气。”
“你从月神那偷的酒还有吗？”
“没了。”
“没说给我留点？”
“你怎么回事？要想喝自己去偷！”
“你觉得我现在上得去？”
确实一位堕神，怎么可能再回神界呢？
洛祁瞥了他一眼，不情愿的从后腰上拽下一瓶酒壶，重重塞入司昶手中:“喝喝喝，赶紧喝！”
司昶笑了笑，颤抖着手拔开酒壶盖，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太辣了。”
许久未进食得身体一时间难以承受辛辣的刺激，舌头和口腔被灼烧的头痛，使得一下子激出了眼泪。
“这可是小月郎新酿的酒，埋在月桂树下，还不知道被我偷了来，要是知道了一准跑到月神面前去哭。”
洛祁有些洋洋得意，这种轻佻的表情从来不会从他身上看到。
司昶没有多问，普通以往的每一天，明知道这样的洛祁不对劲，可他并没有多问，揭开一道伤疤，会让那些伤感染。
洛祁收了笑容，问道:“想好去哪了吗？”
“如今天下只怕全在神界的掌握了。”
“不然随我去深海？”
“你要去深海？”
“嗯。”
“和先莱一起？”
洛祁沉默片刻，就当司昶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却听到:“她死了。”
“什么？”
鲛人弄丢鱼尾，捡了双腿，找到自己的爱人，丢了自己的性命。
“她不在了，应该魂归故里了吧！我想去看看，以前我从来没想过去追随她的脚步，现在在想挽救却再也找不到她了，我想去找找她，看看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她怎么死的？”
神魔大战的时候卷进了迷雾，再也没出来。
神魔大战吗？
那时候应该死了不少人吧！
司昶想对洛祁说一声节哀，可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的处境可能更需要有人来对他说一声节哀。
洛祁拍了拍司昶的肩膀:“不用说什么，你若同我一起，便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好。”
鲛人处应是不错的地方，那里有阿观的影子。
“阿观他……有消息了吗？”
“别再想他了。”
洛祁怕真相会令司昶正撑不住，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他真相。
“他不是一个安耐得住的人，他若想找我一定早就来了，可是他没有来，是不是他出事了。”
司昶不相信，南无观会忘了他。
他不相信，他们之间的爱意会被时间消耗。
“无论如何，他应该都希望你过的好。”
“是么？”
是的吧！
阿观一直都是一个对自己很温暖的人啊！
司昶轻轻握紧那只铃铛，那么小小一个，却独独陪了他整整六百年，不曾离开，不曾抱怨。
“谢谢。”
不知是对洛祁的告知真相而感谢，还是对这只铃铛的陪伴而感谢。
洛祁把自身灵力输入司昶体内，想要帮他缓解多年以来的疲累和痛苦，却发现自己的灵力根本不能在他体内留存。
司昶的身体像是广阔的海，一片空了的海，所有进入的灵力像是滴入沙漠的水，瞬间消失，蒸发，留存不住。
“别浪费力气了，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根本驾驭不了灵力了。”
“有我在。”
洛祁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尽全力去保护司昶，尽管他明白，司昶并不希望别人把他看轻，可他自己也应当明白，他再也回不到战神的战力巅峰了。
“带我去深海吧。”
洛祁点了点头，一手抓住司昶的胳膊，风力拖着他们飞速离去，所去之处应是海的方向。
无量察觉到西郊的通天塔已经消失，这座以南无观的躯体所化的高塔已经腐朽，化为飞灰，散于天地之间。
弟弟啊！
我遵守了我的承诺，我没有杀了你的爱人。
所以我希望他能够不负我的恩赐，好好呆在那里，不要再违背我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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