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江城是林舒冉从小生活的城市，这里的每处都是她无比熟悉的生活气息，成长中最深刻的十八年，都在这里度过的。
这里有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亲人、朋友，现在还有爱人。
宋津言约她，是想陪着她，重走一次成长之路，初中、小学，甚至幼儿园。
少年穿着白衬衫，搭着一件浅蓝色的外套，站在林荫树下。
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形成一个光柱打在他的身上，像是青春的舞台上，总会登场的一个白衣少年，最耀眼的光打在他的身上，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林舒冉突然理解那个暗恋宋津言的女生了，如果宋津言出现在她的青春里，那些少女时代的懵懂情愫，应该也是属于他的。
虽然她的青春里，没有出现“宋津言”，但是索性他的出现并不晚，而且很快就会成为，只属于她的宋津言。
初中的校门紧闭着，门口的门卫大爷，听着小曲，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悠闲的哼着。
林舒冉走到宋津言的身边，轻声说：“现在还是寒假，除了高三那群小倒霉蛋，没有学生开学。”
宋津言看着禁闭的校门，垂下眼睫，神色肉眼可见的失落：“也进不去吗？”
之前的幼儿园和小学也都是大门禁闭的情况。
“你想进去？”
林舒冉眨了眨眼睛，眼神透过一丝精明，拉着宋津言往旁边走：“那就跟我来。”
林舒冉指着一个矮墙说：“这堵墙最矮，可以跳过去。”
墙角边到处都是四散的砖块，一看就是众所周知的逃课地点。
林舒冉走过去，很自然的捡起砖块，垒了起来。
“不是都说吗，毕业之后学校就会翻修吗？为什么我们学校从来没修过。”
宋津言走过去帮她。
“你还挺了解。”
林舒冉手下的动作顿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我可是好学生，从来不逃学的，这个地方几乎全校学生都知道。”
宋津言踩着堆好的砖块，伸手扶住墙头，翻了上去，向她伸出手，笑道：“我又没说你逃学。”
林舒冉拉着他的手，翻了上去。
这个墙在下面看的时候，并不是很高，翻上来也没什么难度，但是一旦上来，向下看的时候，像是瞬间拔高了一倍，那种悬空感，让人心跳一顿。
林舒冉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颤抖的说：“草率了，我还没跳过墙呢。”
宋津言笑了笑，流利的翻了下去，张开双臂：“下来吧，我接着你。”
林舒冉惊于他流畅的动作。
“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熟练？之前翻过？”
宋津言摇了摇头，噙着嘴角道：“如你所说，这个墙确实不高。”
“……”
林舒冉轻咳了一声，压抑着自己因害怕颤抖的声音：“你一定要接住我啊。”
一个女孩坐在墙头上，总是惹人侧目的，旁边来来往往的路人，都会好奇的观望，甚至有人停在不远处看着。
林舒冉深吸一口气，闭起双眼，做好会摔倒的准备，心一横跳了下去。
短暂的失重之后她落入一个稳稳的怀抱。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林舒冉松了一口气，紧紧的抱着宋津言，声音有些后怕的说：“你接住我了。”
宋津言的大手扣在她的后脑，低低的应了声：“嗯。”
呼吸逐渐平复，温度在他们的呼吸间氤氲，林舒冉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都挂在宋津言的身上。
林舒冉连忙松开手，眼神瞟向一旁：“我带你去参观我的教室。”
这是一所比较老的初中，教学楼比较小，设施也很陈旧，看起来充满了时间的痕迹。
但是因为在这里切切实实的待过三年，再次回到这里，林舒冉没有任何嫌弃，反而颇有感慨。
初中的时候并没有高中那么累，回想起来，快乐的记忆占据大多数，林舒冉的心情也开心起来，像一个导游一样，兴致冲冲的给宋津言讲解。
她站在教室的玻璃前，探头看着教室，黑板被擦的很干净，只留着边角处有些稚嫩的笔迹写得课表，感慨道：“这里真的一点都没变啊。”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教室，宋津言仿佛能透过她的侧脸，看到她十五岁时的样子。
那天在学校，听到林舒冉和张老师聊了很多她高中时候的事情，那时，宋津言才真切的感受到，他和林舒冉之间不可磨灭的三年时间差。
上学的时候她有关系很好的朋友，暗恋她的男同学，宋津言第一次体会到嫉妒，但却无能为力。
他搬来的时候林舒冉已经大二了，他完美的错过了她青春的末班车。
虽然三年很短，但是能发生很多却事情。
如果他们同龄，他在搬来之后，或许就能认识她，也能和她一起上下学。
想到刚刚陪着她一起走过了幼儿园、小学，到现在的初中，宋津言的目光，如有实质般的落在林舒冉的脸上，声线像一架悠扬悦耳的钢琴声，从隔了很远的地方飘来。
“我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参与了你的成长。”
林舒冉神色微愣，少年看向她的眼眸中，柔情的似是盛着星辰大海，林舒冉心中的小鹿没出息的乱撞。
她轻轻拉住宋津言的手，笑靥如花的看着他：“那我什么时候能参与一下你的成长？”
一张细腻温热的小手扣在他的手心，直达心底的温度，让宋津言身形一僵，他慢半拍的收紧手掌，看着林舒冉的眼神遣惓温柔。
“有机会可以一起去临城。”
“好。”
林舒冉的目光转回教室，手依旧没有分开，或许是宋津言的体温高，他拉着自己的时候，林舒冉觉得暖洋洋的，整个人都很安稳踏实。
回去的时候，林舒冉和宋津言很默契的没有再去跳墙，反而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了出去。
林舒冉跳到门卫大爷面前打了个招呼，转身拉着宋津言跑了，把大爷高昂的声音远远的落在后面。
两人并肩跑着，脸上洋溢着笑，是少年独有的热烈，一起创造了在这个青春的校园里，独属于他们两人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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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林舒冉远远的看到，楼下停了一辆搬家公司的货车。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一直强压在心底不祥的预感，此刻疯狂从林舒冉心底窜出来。
宋津言也看到了那辆有些突兀的货车。
“有谁要搬家吗？”
他话音刚落，宋津言就感觉到手中一紧，林舒冉突然攥紧了他的手，神色有些慌乱。
宋津言安慰的拍了拍林舒冉的手背，低声问：“怎么了？”
林舒冉突然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松开了宋津言的手，声音微不可查的颤抖：“没事，回家吧。”
宋津言蜷起瞬间空荡的手，试图握住手心残留的温度，见林舒冉肉眼可见的慌乱，也没再问什么。
林舒冉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踩着楼梯，越往上，心中的预感就越强烈，直到看到家里的门敞开着，不祥的预感达到顶峰。
她轻轻的喘息着，平复自己的心跳，抬脚慢慢走了进去。
袁丽在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林晓峰站在客厅旁边，抱着胳膊冷眼看着。
应该是收拾的差不多了，两个工人搬起两个箱子，走了出去，和林舒冉擦肩而过。
林舒冉看了看他们搬出去的箱子，又看了看冷着脸的袁丽，声音颤抖，带着为不可查的哭腔问：“妈，你这是干嘛呢？”
见到林舒冉，林晓峰语气讥讽对袁丽的说：“你女儿回来了。”
“不是你女儿是吧。”袁丽毫不客气的回怼他，向前走了几步拉住林舒冉的手，语气稍微放软：“冉冉，你收拾东西跟妈走。”
林舒冉突然觉得家里很冷，冷的全身都在打寒战，她努力睁着眼睛，控制着自己的眼泪，继续问：“到底是怎么了？”
林晓峰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袁丽看着女儿的样子，叹了口气，还是语气僵硬的说：“我和你爸离婚了，已经找好房子了，今天搬出去。”
“搬出去？”林舒冉重复了一句，突然笑出声，她的嘴角扯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眼泪终是没控制住的滚了下来。
“都已经到搬出去的地步了才告诉我？不对。”林舒冉摆了摆手，努力的控制着气息：“不是告诉，是告知，如果我晚一会儿回来，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不是这样的，冉冉。”袁丽急切的抓住林舒冉挣脱的手，语气也带着鼻音：“妈妈是想等稳定下来了，再告诉你。”
林舒冉躲开她，胸腔剧烈的起伏，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崩溃的哭喊道：“我是你们的女儿，你们离婚，我连一点参与的资格都没有吗？”
“你已经成年了。”林晓峰的声音响起，平静的陈诉着事实：“法律上已经不存在抚养权分配的问题了。”
“所以。”林舒冉止住了哭声，转脸木然的看着他，语气僵硬的问：“你们都不要我了？”
“要的要的。”袁丽慌乱的抱住林舒冉，轻抚着她的后背，哭着说：“妈妈不会不要你的，跟妈妈走吧，好不好？”
“好。”林舒冉本能的答应了，眼泪一颗一颗的掉，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见林舒冉答应了，袁丽连忙把林舒冉拉进屋子里帮她整理，林舒冉也只是混沌的跟着收拾。
收拾的差不多了，袁丽开始帮着工人搬一些零散的东西。
见袁丽下楼，林晓峰走到林舒冉身边，有些愧疚的说：“冉冉，爸爸也没有不要你，只是这几天爸爸有事，你先去你妈那里住几天。”
话音刚落，林晓峰的电话就响了，他看到来电显示，有些心虚的背过身去，往房间里走。
林舒冉没听到他说什么，只听到了他接通电话后唤出的，“小宋。”
两个字像一道巨雷，劈在林舒冉身上，她僵硬的站在那里，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周围到处都是像耳鸣一样的噪音，脑海里更是一团乱麻。
她只认知到了一点，她最担心、最不想让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袁丽进来的时候，见林舒冉愣愣的站在那里，伸手拍了拍她：“怎么了？”
林舒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攥着袁丽的手，语气处在崩溃的边缘。
“妈，我爸他是不是要结婚了？”
整个房间就剩下一个箱子和画板没有搬，袁丽抿了抿嘴，不忍的看到林舒冉这么伤心，眼神躲闪的抱起箱子，轻叹了一口气，几乎是默认的语气说：“搬上画板，走吧。”
袁丽的话，落在林舒冉的耳朵里，就是一个肯定句，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眼泪似乎已经流干了，她完全哭不出来，甚至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大概是报应吧，她明明之前就知道，林晓峰要娶的是宋瑾，还偏要去招惹宋津言。
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无论她怎么自我蒙蔽，自我欺骗，这一天还是来了。
在面临最初设想的选择时，她却不想那么做了。
林舒冉抱起画板快步走了出去，她现在一心只想离开，她想逃离这里，好像远离这个地方，就能当一切都不存在一样。
林舒冉走到楼梯的转角处，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伴随这一道急切的声音。
“姐姐。”
少年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关切，林舒冉停下脚步，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他。
宋津言的眉间紧紧的皱着，眼神中是化不开的担忧，薄唇微张像是有千言万语，却什么也没说。
看到他的表情，林舒冉深吸了一口气，干涩的眼睛，又逐渐湿润，刚刚麻木的情绪一扫而空，充斥着浓浓的委屈，但她没有再向他迈出一步。
林舒冉把那幅画拿了出来，递给他。
宋津言慢慢走了过去，接下画。
女孩单薄的身子一直颤抖，他想过去抱抱她，想告诉她不要难过，可此刻所有的安慰似乎都有些苍白，所有的亲密举动也都会很唐突。
他突然很后悔，没有听宋瑾的话早一些给林舒冉表白，如果自己是她的男朋友，就能正大光明的站在她身边，拥抱她，把肩膀给她靠。
林舒冉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想把他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宋津言想说什么，却被林舒冉打断，她用情绪平复后的气声，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
只有她知道这句‘对不起’的真正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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