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修养
楚汀脚程确实很快，虽然二人并不知晓他去了何处，可短短两天他便回来，看见重伤的谢锻雪更是一言不发地御剑将他带回不鸣山，留严韧一人在客栈直跺脚。
既然把自己留下，那一定便是急着救治谢锻雪了。严韧安慰自己道，这几天也可以在青城多歇息几天，留心给桃娘带一些好玩的新奇玩意儿，再回宗门也不算迟。
不鸣山。
沈思远将谢锻雪安置在灵力最浓于的山中，又去药宗寻来一些灵药，为谢锻雪敷好伤口，将他手筋接了回去，堪堪保住性命。
谢锻雪的模样也不好受，满头冷汗，白衣上血痕累累，清秀的面庞在剧痛下扭成一团，承受着莫大的痛苦。抛开难言的苦难经历不说，眼下好歹是回转过来了。
楚汀惯常不说话，盯着沈思远忙碌的背影许久。这一次上山与往次不同，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谢锻雪再次上山是机密之事，沈思远没有通知其他长老，全由他一人负责，而楚汀则守在一边，时刻照料谢锻雪。
沈思远道：“他受剑反噬，伤得太重，如果有转醒的迹象，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
楚汀点了点头，没有看向沈思远：“这些日子我会以灵力覆盖，尽量不让他的气息被察觉。”
沈思远神经极为敏感，觉察出楚汀话中的疏离，皱眉道：“……你在怪我？”
楚汀抱剑倚在墙上，压低眼睫，定定地看着沈思远，没有开口说话。
“我是操控傀儡刺杀不假，但那只是试探，看看他的游历是否有收获。天下第一暗器并非我所为。为了不鸣山的名声，我也绝不可能与那些鼠辈沆瀣一气。他是不鸣山弟子，锻雪重伤，你以为我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您为尊长，弟子并无冒犯之意。”楚汀脚尖一旋，静默拉远距离，恭敬道。
在当晚鏖战之时，楚汀便发现有傀儡术操纵的迹象，那正是沈思远的独门秘诀。他之前离开上山也只是为了求得一个真相，结果就在眼前，沈思远确实操控傀儡想要刺杀谢锻雪。
他不明白，自己的师尊为什么要去招惹一个有三把剑的“剑仙”。就算谢锻雪是废物，剑灵也会护他安危，这不是相当于多此一举么？
而且沈思远居然知道谢锻雪是被天下第一暗器所伤，说明他一直在暗中窥伺着谢锻雪，却没有出手相救，这其中似乎酝酿着更大的阴谋。只是楚汀目前得知的并不算多，眼下只摸得清沈思远。
只不过这人是自己师尊，不好再开口拂他面子罢了。
沈思远又道：“下山之前，我给你们三人一人一张追命符，或许谢锻雪未与你同行时便中了一次暗杀，此次才得此重创。”
“追命符确实不假。但为何我身上会出现两张？”
沈思远静默片刻，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以为凭借楚汀目前的修炼状况，还感应不出符箓长老特意隐蔽气息的符箓，没想到楚汀对符箓研究也十分透彻，从一开始下山便明了自己身上有两张追命符。
沈思远也是无奈之举，他更害怕楚汀出了什么差错。严韧是初阶弟子，但天资比谢锻雪稍高一些，修炼个几十年也能有中阶弟子模样，一张追命符已是珍贵。相比于谢锻雪，除了剑仙之名，他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个理由去保护他。
况且之前已给他灌入灵力，也没有打通督脉，除了三把剑可以傍身，实在是潦草的废物一个。
楚汀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虽说他天资傲人，显山露水时，不鸣山可是把他当做珍宝似的供着，哪有暗杀一说。
从小养尊处优、尊敬师长的他第一次冒犯，实在也看不下去如此卑劣的手段。好在沈思远愿意救治谢锻雪，不然他这个师尊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怕是又要跌一个台阶。
师徒二人就此僵持，沈思远腮帮子动了动，一直隐忍着不愿开口，或许他知道不让楚汀知道真相，便不会卷入这个旋涡当中。但最后还是一挥衣袖说道：“也罢，我这个师尊在你眼中就是这般。记得照顾好锻雪。”
楚汀并不担心严韧。严韧为人也十分圆滑，虽说跟着谢锻雪学了一些狡诈，但也是个惜命的主。
眼下重要的便是谢锻雪醒来，试剑大会没了他，就像失去主角，不鸣山可不想折了这“剑仙”名号。
剑阁自从认主后，极少有弟子愿意接近。其威压实在太强，初阶弟子得有师尊护着才敢进入，中阶弟子大部分召出了本命剑，除非有东西要取，倒也不会无事来剑阁闲逛，连楚稚都被沈思远接走，暂时安置在其他长老住处。
周遭安静的空气，一个身影破空而出，裂缝在他身后缓缓闭合。薛岭虽蒙着双眼，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双手微微颤抖，唇舌也跟着抖动：“您…是您回来了么？”
鸿初并未理会，他也不屑理会除了谢锻雪以外的人。带着从未展现在谢锻雪前的冷然模样，带着与生俱来的威压，一脚踏入剑阁。
薛岭跪拜在剑阁前，诚心说道：“我一直按照您的吩咐守住剑阁，您也切莫忘了答应我的事……”
一桩桩往事如同走马灯般在薛岭脑内呈现，他表面与长老交易，实则与魔君以性命相契诺言，这在宗中是要被除名赶下山的，所以他宁愿自剜双目，也要守在这儿，等着魔君来实现诺言。
鸿初在剑阁内转了转，确定没有威胁后，才将剑身悄无声息地安置在剑阁中。若是谢锻雪看到这般景象，一定会直呼鸿初是个骗子，明明在空间内还可怜巴巴地说自己召不出来需要修补，没想到化成人形后灵力骤增，完全不像被重伤过的痕迹，似乎鹤泉剑裂和他毫无瓜葛。
直到那身影连带着气息一同消失，薛岭仍然跪拜在地，黑布蒙上的双眼十分罕见的、居然沾上了湿漉漉的泪水。
五天后，谢锻雪终于有了些动静。他动了动手指，筋脉断裂的感觉还在脑海挥之不去，下意识喊着好痛——
然后发现自己的手筋被接回去了，迎上楚汀的目光，那一刻，谢锻雪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弱智。
几乎是瞬间光景，楚汀便从山洞口到了谢锻雪面前，递来一碗水问道：“功力恢复了几成？”
谢锻雪一时无言，喉咙烧得冒烟，一口气将水灌下去才好了一些。而后他用灵流探查全身，确实舒适不少，灵力在周天内缓缓运行，和几天前受伤相比起来，似乎还有些进步。
楚汀见他不说话，伸出双指来探他体内状况，脸上带了些许不可置信。
“你的身体状况……比下山前好了不少。或许是周遭灵气浓郁的缘故，不需要你自己修炼便能慢慢成长。”
换言之，谢锻雪无需自己修炼，只要把他扔到灵力多的地方，体内灵力便可自行修炼，逐渐帮他提升境界，只不过进程比较缓慢，加上自己的修炼，论起进步来便可谓神速。
拥有这样的体质，楚汀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灵力只是修士的基础，也幸好谢锻雪有三把剑护身，若是长久修炼下去，或许召出剑来也不容易被反噬。
谢锻雪果然没在体内发现鹤泉剑的气息，或许鸿初已经将剑带到剑阁了。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去寒潭，之后便是试剑大会，谢锻雪有些头大。
“试剑大会什么时候开始？”
楚汀答道：“根据以往时日，还有半月便要开始了。不如为何，今年的试剑大会推迟了整整一个月。”
也就是说，自己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去寒潭寻找灵石。谢锻雪略微规划了下，决定暂时留在宗门此处修炼，等到灵力足以控制两把剑后，再下山前往寒潭。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急迫地想见到鸿初，确认他化形有没有问题。又或许掺杂了些别的感情……他回想起与鸿初在异空间的相处来，一时陷入沉思。
谢锻雪的衣裳早就被换掉了，但他仍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十分不利索，于是夜半时去了自己房中准备端水泡澡，没想到迎面而来的竟然是桃娘。
桃娘仍是一副俏皮的模样，看见谢锻雪瞬间噤声，把他拉到一边悄声说话：“你不是下山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遭人暗算，差点断了一把剑，是楚汀将我带回不鸣山修养的。”
桃娘轻哼了一声，嘀咕道：“也算他有良心，没把你一个人丢在外边。”
“对了，我回山的事情切莫与他人说，不然可就……太丢脸面了。”
桃娘拍拍胸脯保证：“当然。你是想洗澡吧？别自己端水了，容易暴露，不如去我房间洗，也稍微掩盖一下行踪。”
谢锻雪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在自己房间洗澡，万一当值的修士看见，岂不是又要闹出笑话来。言毕他便轻车熟路地来到桃娘房内，等待桃娘烧开热水泡澡。
谢锻雪睡在躺椅上，好长时间才叹出一口长气。这种种事件的发生，分明就是有人想要杀他，其目的便不得而知了。毕竟除了自己的三把剑，谢锻雪从头到脚都没有任何威胁到别人的可能。
桃娘动作很快，满满一盆热水氤氲着热气，往里一泡，浑身的疲劳都消散了，升腾的蒸汽让他有些云里雾里。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一个声音问要不要帮忙按肩，谢锻雪下意识应了一声，而后两肩覆上温热大手，力度与温度都刚刚好，舒爽得谢锻雪往那双手靠了靠。
谢锻雪懵了会儿才察觉到不对劲：这是桃娘的房间，桃娘怎么可能给自己按肩？！
他猛地回头一看，对方身形高大，还需仰起头颅来，熟悉的无辜神情，一双手正搭在谢锻雪的肩上，没有停歇。
再往上对上的是鸿初委屈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嫌弃我。
谢锻雪眼神示意：我没有。
鸿初努努嘴，仿佛眼里要挤出几滴眼泪来，模样可怜巴巴，委屈得很。
谢锻雪几乎要抓狂了：……我真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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