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威伏
这是何等诡异的场面。
谢锻雪彻底清醒过来了，穿着女人的衣裳，愈发觉得浑身的不自在。
他尝试着动了动手腕，却发现随着动作的幅度，绳索绑的愈发□□，磨得生疼，让他断了这个念想。
是谁把他打扮成这般模样放在此地？
谢锻雪不用多想，脑内直直地指向一个人。
村长。
想来是那杯水的问题。
如此诡异又奇怪的行为，让谢锻雪想起夜晚村长对他的打量，近乎是对一件商品的细细筛选，莫非就是在挑选今夜的新嫁娘？
谢锻雪靠在树旁，悄声收拢着呼吸，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似乎有什么在靠近着，踩碎了散落在地的枯叶，吱吱作响。
谢锻雪重重地闭上眼，假寐着。
来人毫不犹豫地掀了他的盖头，连呼吸都沉重了一番。谢锻雪都能感受到那灼热的视线贪婪地在他脸上流连，四周静悄悄地，只有眼前不知名的人肆意打量着谢锻雪的容颜。
谢锻雪在嫁衣的映衬下应当是极美的，红唇皓齿，皮肤白皙，纤腰系带，若真是在红烛帐满的烛光下，目光流连，自是带着些男子生来的清冷，却又掺杂着新娘的娇媚。
然而当他睁眼的刹那，对上那渴望的眸子，却是无比的冷静。
因为在他面前，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人见谢锻雪睁开眼，笑说道：“那老头的眼光是越发好了，找了这么一个极品的货色来，这下我可是几月不用再找女子了。”
找女子？
谢锻雪皱眉，沉默着没有说话，体内流淌的灵力却是在悄悄地凝聚，试图冲破绳索的束缚。
见谢锻雪不说话，那人直接上手掐着谢锻雪的下颚抬起，逼迫他与他对视，谢锻雪颊侧的软肉被咬在齿间，十分难受。他的眼神暗了暗，心底痛骂了一句——
他娘的，等我冲破这该死的绳索，打的你爹妈都不认！
就在这人即将上手解开谢锻雪的衣袍时，谢锻雪灵力凝聚到达巅峰，绳索蹭地掉落在地，他猛地一挥长袖，拂在这人脸上，将将借着灵力气劲后退数十步，拉开距离站定，心里急忙念着雪庄的名字，想要召剑出来。
可是雪庄呢？
谢锻雪咬牙，雪庄怎么召不出来？
烛衔、鹤泉？
怎么一把剑都没有？！
谢锻雪呆愣住了，眼见着对面那人抹着脸一步步靠近自己，随着越来越近，身形一节节拔高，面容也发生着变化，竟是长面獠牙的魔物，嘴里流着涎水，凶戾的眼神一瞬不眨地盯着谢锻雪，“你是……我的新娘……”
谢锻雪骤然惊醒：费家村的村长居然和魔物有着勾当！
他拔腿就跑，往脚下灌了些灵力，身后的魔物紧追不舍，沉重的脚步声震着整个密林。
谢锻雪的灵力原本就不如其他弟子般浩如烟海，更别说眼下生死一线，耗费极多，没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地慢了下来，身后的魔物越追越近，几乎是唾手可得的距离。
——鸿初！！
谢锻雪要死不活地痛喊着，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忽然，魔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竟然缓缓地停下了脚步，朝着天际看去。
原本皎洁的月光此刻蒙上漆黑，暗金色的尘烟笼罩着巨大的天穹，正缓缓地撕开一道裂缝，卷起风浪，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与威压，从另一个空间横跨至此。
魔物顷刻间感受到了碾压的气息，咚地跪趴在地上，脖颈处显而易见地出现五指狠厉掐痕，额头青筋爆出，连眼珠都似要掉出眼眶。
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像是见到了神明一般，尊崇地低下身段，心甘情愿地被凌虐对待。
一柄没有任何神息、暗红色剑身，暗金色剑柄的巨剑轰然飞至谢锻雪面前，没入土中三寸，赫然便是鹤泉。
谢锻雪拍拍泥土站起身来，没有拔起鹤泉，而是冷脸道：“怎么才来？”
我差点就死了。
谢锻雪想。
鹤泉的神识在他脑内，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道：“花费了一些时间才找到你，是我不好。”
谢锻雪最受不住他这副委屈的模样，语气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无碍，你来了便好。”
鹤泉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道：“你穿着嫁衣的模样，还挺好看的。”
谢锻雪登时冷下脸来，抬脚将鹤泉踹出泥面，鹤泉在空中转了几圈，剑柄锵锵砸到魔物的脑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魔物：“……”
鹤泉像是嫌弃一般，悬在空中停了片刻，接着迸发出浩荡的剑气一扫，魔物从头至脚开始缓缓的化为尘埃，完全堙灭。
如此魔物，顷刻便消散了。
谢锻雪自是知晓鹤泉的威力，灭了此等魔物不在话下。他想扯去身上的嫁衣，却发现内里没有其他衣物，只好再穿着一阵子，赶回费家村再换回衣物。
鹤泉瞬息飞至谢锻雪身侧，与他同行，斟酌着开口道：“你……可知自己现下身在何处？”
谢锻雪道：“大长老遣我来费家村不是么？自然是在这偏僻的村中了。”
说完，谢锻雪自觉不对，这密林应当是在后山一类的地方才是。
鹤泉却与他说道：“你在一处类似于‘梦魇’的幻境中。”
谢锻雪蹙起眉尖，疑惑道：“……梦魇是何物？”
“你在与沈思远对阵后一直躺在床上未曾醒来，我便心生疑虑，四下探查之后，发现你、楚汀与严韧身上都有醒魂香的印记，也就是带你们入梦魇之物。”
“梦魇会将你们内心最为挣扎脆弱之事映射出来，再重新亲身体验一遭。眼下便是属于你的梦魇。而后还要经历楚汀与严韧的梦魇，你们三人才会醒来。”
“但是你切勿将此事告诉他们二人……若意识产生强大的排斥力，很可能会永久地停留在梦魇中，永远不会苏醒。”
谢锻雪道：“那你便不怕我的意识长久留在梦魇中么？”
鹤泉顿了顿，又说道：“我为主魂之剑，有留魂之效，亦是能将你的魂魄分离出一魄栖息在剑内，才能破开醒魂香所创造的空间找到你，你的意识自然不会停滞在此处……我太担心你会出事，匆匆赶来，不知道这是否会对梦魇中的走向产生影响。”
谢锻雪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将鹤泉所说的话捋清楚。
也就是说，自打他在不鸣山睁开眼的刹那，便陷入了醒魂香的梦魇之中，连见到的楚汀与严韧，都是一同入梦。
三次梦魇之后，才能在现实转醒。
只是现下楚汀不知去了何处，严韧兴许还在费家村内。
他得加快脚程赶回费家村，这魔物说不定和村长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谢锻雪在村头见到了楚汀。
楚汀依旧是一身劲装，长发由剑宗标志性的道冠束起，俨然是肆意少年郎的模样，身负“飞渡”，站的笔直。
只是眉眼间凝着淡淡的愁容，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
他正往村内走来，瞧见了谢锻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才开口道：“……你这副装扮是要做什么？”
谢锻雪略有些尴尬，在楚汀面前又不好发作，只得摆摆手道：“一会儿再和你细说。先说说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楚汀道：“刚进费家村时，我注意到村内没有女子与孩童，便心生疑虑，想着回不鸣山搜寻有关记载费家村的典籍秘辛。”
楚汀顿了顿，目光看向谢锻雪，“说来有几分古怪，为何剑阁的结界像是消失不见了？我竟能自由出入剑阁。”
谢锻雪心下了然，必然是醒魂香的作用造成梦魇幻境内空间的错乱，导致幻境内的不鸣山也出现了一定的问题。
但他不能和楚汀细说，只打着哈哈道：“或许是我离开不鸣山的缘故，剑阁的结界弱了许多？况且你修为在我之上，若能进入应当也不算什么难事。”
楚汀意味深长地揣摩着，没再过多纠结这个话题，转而开口道：“费家村当年饥荒并非偶然，原是魔物侵扰，村内的女子多被献祭给了魔物，以图保下平安。所谓市集售卖织布皆是哄骗孩童的谎话而已。”
难怪孩童们传唱的歌谣如此阴森诡异。
说着，楚汀又看着谢锻雪缓缓道：“你……这副模样，不会是被当成女子献祭给了魔物吧？”
新嫁娘，红嫁衣，薄唇点上胭脂，浑然天成的美娇娘。
谢锻雪一阵恶寒，狠狠地呸了两口，正欲反驳，余光中忽的瞥见村长佝偻的背影，竟走得飞快，全然不似原先老态龙钟的模样。二人对视一眼，无声的默契下奔走起来，直直冲着村长追逐而去。
二人屏息跟随，来到一处破旧的老庙前，甫一踏入，佛像慈悲地注视着两人，谢锻雪与楚汀不自觉地仰头看着，她仿若有特殊的魔力一般，叫人越看越沉进去，昏昏欲睡。
鹤泉蓦地出鞘。
锵——
铮鸣声震醒二人，猛地拉回神志，谢锻雪如梦初醒般睁开双眼，暗骂差点被这诡异的佛像催眠。
这又是魔物的手笔吗？
可村长明明跑入了这庙中，为何却不见了身影。
在这近乎窒息的沉静中，楚汀耳尖地听到有肉食咀嚼的声响，似乎在这黏腻的声音中都能闻到腥甜的血味弥漫。
楚汀与谢锻雪蹑手蹑脚地绕到佛像身后，发现了一条密道，空旷无比，两侧点着烛火，明明灭灭。随着深入，血腥气息愈发浓重，咀嚼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像是在发泄，又像是野兽长久未曾进食。
等二人真正来到密室，才发现眼前的场景多么令人震撼。
费连正背对着二人，抱着一个村民的身体啃食着，鲜红带血的肠子散了一地。几个谢锻雪略微眼熟的面孔皆是昏倒在了地上，像是排队在等着给费连进食。
旁边昏迷不醒的……还有严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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