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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二章风起云涌4


4无缘不逢

        我暗中跟着那黑衣人在密林中穿梭,瞧见被黑衣人追踪的连卓兄妹一行纵马行了半个时辰,往韦城北城门而去。

        眼见距县城不远了,城外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那个埋伏的黑衣人却并未有什么行动,心下有些个生疑。若是入了城,解救难度必是大了不少,这黑衣人当真沉得住气啊!

        正此时,黑衣人瞟了眼马上的连卓,迅速闪身。我忙不迭追了上去,走之前深深望了眼不远处马上的连姝,终是取了袖中的竹筒,趁人不备悄悄往北城门方向发了枚特制的信号烟。没办法,既是遇见了要护着的人,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不是。

        “怎么了?”

        “我瞧见了两道人影自西边的林中闪过。”

        “嗯,先进城。”

        隐约中,连卓和连姝的声音传入我的耳畔。

        我追着黑衣人在林中狂奔,却不料这黑衣人竟出了林子亦往北城门而去,倒是害得我束手束脚,不敢跟得过紧。主要因我的身份若是正大光明地在韦城露面,不免会引得一片骚乱,故而只得远远瞧着、小心避着,结果,嗬,把人给跟丢了!

        正在我懊恼之时,连卓一行入了韦城。

        城中人多,街道两侧不是店铺,便是售卖的摊位,也有走街串巷的小贩往来其间。有卖风筝、面人、面具的;有卖珠宝、手饰、妆粉的;有卖瓜果、时蔬、糕点的吆喝声、讨价声、笑声汇成一片热闹景象。

        我灵机一动,入了间成衣铺,换了身行头,改了番装束,堂而皇之地走在了大街上。虽说我的真实身份不适合这么高调的出现在韦城,但如今既不是追踪,倒是可以借旁人的身份用上一用。

        我注意到连卓一行人在一家名唤“龙迎酒家”的酒楼停住了。酒肆的小小厮出门迎接,连卓遂将一锭银子递于那小二,吩咐他好生招待连姝,便牵着那两匹马领着押解的众人汇入人群中。

        嗯,约莫是去县衙报到了!

        连姝入了“龙迎酒家”不久,我亦入了内。

        从前也听说这近些年才开的龙迎酒家很是有特色和风情,常有文人墨客光顾。但我既非文人墨客,也没有闲心雅趣,倒是未曾来过。今次初初到来,着实惊了一惊。

        没曾想这店面收拾得倒十分清新脱俗,假山流水,曲水流觞,仿若置身山林。

        细看去,酒楼呈环形设计,中央安放一座假山直达横梁,仿山林布景,亭台楼阁寺院竹林惟妙惟肖。假山半腰一挂瀑布顺势而下,在山下汇集成一汪湖泊。湖旁不远又搭一茅草屋,屋旁遍植梅兰竹菊“四君子”,又有桃花朵朵,甚有意境。

        整座酒楼环假山而设席面,共分两层,下层摆的是大小不一的石墩桌椅,错落有致,别有一番情趣,不少客官正坐在那里饮酒。而楼上则专设了许多雅间,一眼望过去,就是一排别有情趣的茅草屋,那屋前高挂的门匾也挺有意思,必含诗意,譬如“云起阁”、“红袖楼”、“月下院”、“碧海轩”、“杏花斋”等,布置浅暗相宜,一派书香之韵。

        我瞧见小二哥领着连姝往这楼上走,在临街靠窗的“云起阁”内坐下,这便取了锭银子给楼下接引的跑堂,要入一板之隔的“红袖楼”。

        “得嘞,田郎君楼上‘红袖楼’请。”

        我搭眼瞧了下负责接引我的跑堂,他这特地提高音量的唱喏,是当我傻不知道他是故意引起旁人注意;还是以为我眼瞎,没有瞧见他同楼上“红袖楼”里的人通风报信来着。

        我打开折扇,慢悠悠地上楼,冷眼瞧着一楼列座的诸位偷偷朝我递上不善的目光,而酒楼二楼的雅间却纷纷自觉把门合上。

        没法子,这身份的主人名声有些个糟糕,非不得已我也不愿用这身份给自己招惹麻烦。

        “田郎君里头请,掌柜的听说您大驾光临,可是特意清了‘红袖楼’里的客人。”

        我听着小二故作巴结的说辞,嘴角咧了开。坏名声也不见得全是坏事,至少办事效率快得很啊!

        我学着印象中那人一副纨绔子弟的浪荡样,瞥了眼隔壁的“云起阁”,看向跑堂的小二。

        “田郎君有所不知,内里的娘子是连捕快的贵客。”

        “那又如何?看不得?”

        “看得,看得!两处雅间中间有道隔板,我帮您去了便是,您在内里无需费眼,便可将内里的情形瞧个一清二楚。”

        “嗯,你小子懂事!”

        我随着小二入了“红袖楼”。这雅间当真是雅,内里其实是由多块屏风拼合而隔开的一片空间,空间不大,但也足可容纳四人用餐,虽是寻常的木质桌椅,但胜在布景得宜,摆设精致,一花一书一竹笛,一笔一墨一张琴。

        听小二说,这楼上每间雅间的屏风上都有两句诗,等着有缘人作答。若是答得妙,便会将诗在屏风上补全,顺带有个什么奖励之类,似乎是近来最风雅的趣事。

        不过,嗬,对我如今用着的这个身份来说,风雅是个什么东西!自是风马牛不相及。何况,此间的诗句已是有人答全了。嗯,瞧上头的笔墨,怎么感觉是刚题上的?

        不过想来也是,这身份的主人名声可不如何好,若是他忽地诗兴大发强要对诗,估计出诗的人都该哭了!虽然其实那人也没什么才华。

        待坐定之后,我随意点了几道菜,打发走了小二哥,便悄悄关注起隔壁雅间的动向。

        “采得山中墨,留取月中白。好意境!与这远山墨色月夜图甚配。”

        我隔着屏风,果真瞧见了隔壁的连姝,只见她瞧瞧画,又品品题在屏风上的两句诗,赞叹出声。

        但我此刻看到的景象可并非什么清清楚楚,乃是隐隐绰绰好不。嗬,这小二当真会做人,两方都不得罪。

        “小娘子可要对诗?酒楼最近有个对诗的雅事,每位雅间的客人都可藉由自己的字或名来做两句闲情诗。再经由推选选出上佳的,题画在屏风之上,等待后来者对答。且这对答若是妙极,便可得到题诗之人所押之物。小娘子你瞧,这两句最后一字连起来便是上位客官的字,您可愿意一试?”

        “墨白?”连姝愣了愣神,忽地面上展露笑颜,应声道,“好。”

        小二这便将桌上摆的几盘菜稍稍移了下位置,熟练地摊开宣纸,摆好笔墨,站在了一旁。

        连姝见状又读了遍屏风上的题诗,自言自语出声,“墨白,莫白”。思量片刻,遂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织作千丈云,翘盼故人还。娘子好文采。”

        小二见连姝已然写好,忙收好宣纸,将物什归置,这便掩门下楼了。

        这头连姝饭用到一半,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我出了雅间,找了个不错的观赏地儿,一边假意看向楼下的街道,一边注意着“云起阁”内里的动向。

        但闻“吱呀”窗户开合之声响起,喧嚣的争吵声便汇入了雅间。

        我注意到在她连姝窗户下方不远的街道上,一大群人熙熙攘攘地聚在一起,似在看什么热闹。

        细望过去,那街道上到处散落着菜叶、瓜果,一辆装载着菜果的手推车斜倒在一旁。一穿着破旧、头发半白的老汉瘫坐在车旁,可怜巴巴地望着满地的菜蔬落泪。

        再向路中央望去,那里站着位一身月白衫的翩翩少年郎,对着少年的则是四个着蓝布衣家丁打扮的年轻侍从。

        虽然隔着楼层,但想听清他们的对话并非什么难事,何况,他们的声音还有些个大。

        “刘郎君,快些让开,别为了这老家伙坏了我们两家的交情。”其中一个家丁对少年喊道。

        “呵!我何时和你有了交情!看在你家娘子的面上,你若向老人家赔礼道歉,我便饶你。否则,我就替她好生教训一下你们这帮仗势欺人的狗奴才。”

        少年上前一步,怒声责备。

        “谁怕谁啊!你家有钱,我主人可有势,你敢教训俺们,俺们倒要先教训教训你!”

        说着,四个家丁一拥而上,冲少年扑了过去,少年左手一拳,击中一个,右脚一踢,又踹倒一名。

        然我瞧着,这少年虽然打中了他们,却因着自个儿力气有限、功力平平,而对方又十分健硕之故,总之,并没有给被打的两个家丁造成什么实质性地伤害。

        只一会儿功夫,被打的二人便站了起来,悄悄从少年后方向他袭来,一人击上,一人攻下。

        而此时,那月白衫少年正与身前的两个家丁对打,虽察身后有敌来袭,却不知下有狼上亦有虎。只见他双手握拳,同时发力击向前方二敌,左脚后踢也中一人,却是没留意那只击向他后脑勺的黑手。但倘若是不能躲过这招偷袭,定免不了落个头破血流缘故。

        看热闹需谨慎,抱不平有风险啊!自己武功差还去打抱不平,怎么就不知道掂量下呢!

        我不反对行侠仗义,但我却觉得这少年自不量力。故而深以为这拳就应该结实地击在少年脑门上,好让他长个记性。

        但有些个人约莫不赞同我的想法,只见一支筷子被扔了下去,不偏不倚正中那出黑手的家丁手心,疼地他哇哇直叫。

        而少年这方回转过神儿,转身冲那家丁又狠揍了一拳。顿时,四个家丁全部倒地,落荒而逃,周周立时响起一阵喝彩。

        我随着少年的视线,抬头向筷子飞落的二楼瞧去,却只瞧见一双玉手掩上窗扉,再无其他。

        呦,原来路见不平扔筷相助的竟是身在“云起阁”的连姝。不过这种场面向来是英雄救美成就一段姻缘邂逅,今日倒是来了出美救英雄,不晓得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效果。

        楼下,少年冲老汉走去,将他搀扶起来,又取出一袋钱,递于他。

        “老人家,这家丁是我一故交家仆,只怪平日里管教不严,实在对不住,请一定收下。”

        老汉闻言,推辞不过,这才千恩万谢地收了去。

        嗯,这少年样貌不错,人品端庄,如今瞧着,倒是个良配的不错人选。

        不过,我得回雅间了,方才在人群中瞧见了连卓。当时他在人群外围,牵着两匹马,挤不进去,又不知内里的情况,瞧着焦急万分,生怕妹妹出了什么事。若待会儿人群散开,他必是要来酒楼的,我这身份可断不能到他面前瞎逛。

        人刚闪入雅间,隔壁的门便开了。透过微开的门缝,我瞧见连姝匆匆从楼上走下。

        待到走至楼梯中间转角的宽阔地带时,迎面走来一位翩翩少年,可不正是那位打抱不平的刘郎君。但见他一袭月白衫,束着齐整的黑发,面若冠玉,目有流光,身姿挺拔,儒雅端方,右手慢摇一把折扇,更衬得器宇轩昂。

        连姝抬头时,恰对上少年投来的视线。那目光灼灼先是饱含惊艳之色,又忽而眉头一紧遗憾暗藏,面上似有探究之意,转而又笑得如沐春光。

        连姝见状,蹙了蹙眉,恍惚觉得这人竟有些面熟,但明明她二人只是平生初见,便忙垂头下楼去了。

        刚到楼下,连卓已穿过人群进了酒家,气也没顾得上喘一下,便冲连姝跑去。

        “姝儿,你没事吧?”

        连卓仔细打量了连姝一圈儿,见并无异样,这方松了口气。

        “无事的,只是瞧了场热闹,害哥哥担心了!”

        连姝望着满头大汗的哥哥一脸关切,一股暖流涌入心田。

        “从小到大,只我惹事的,还鲜少人担心我被惹得。”

        “哈!听你这么一说,为兄就放心多了!走,咱们回家去。”

        连卓笑语晏晏,和连姝各骑一骑有说有笑地往家中赶。

        我退入“红袖楼”,饮了杯中的酒,准备撤了。

        正此时,隔壁“云起阁”雅间内,却传来了人声。透过尚未合上的隔板,我竟瞧见了那个一袭月白衫的少年。

        “方才这里的人呢?”

        “刘郎君说的那位客官刚刚离开。”

        “嗯!这都两个月了,屏风上的诗句可有人对上?”

        我见那个刘郎君望着屏风上的诗句出神,想到方才连姝似乎也写了句,遂决定再听听。

        “老板娘就晓得您会问,特让小的将近来对答的诗句交给您过目。”

        说着,小二忙不迭从袖中取出一沓纸递给月白衫的刘郎君。

        刘郎君接过,一张张翻看,直到翻至最后一张,眼睛陡然一亮,不禁念出声来,“织作千丈云,翘盼故人还。”

        读罢,他忽又转头看了看屏风上的诗画,连起来读道,“采得山中墨,留取月中白。织作千丈云,翘盼故人还。甚妙!甚妙!”

        前后连读不但毫无违和,竟还为这诗、这画平添了忧思,仿若内里的女子翘首盼归人的场面就在眼前。

        “云还?是谁?”刘郎君激动道。

        “就是方才郎君询问的那位,先前离开这雅间的客官,一位小娘子。”

        小二哥瞧了眼刘郎君手里的纸,想了想补充道,“生得很不错,不过右脸上有两道浅淡疤痕,刚下楼不久。”

        “是她!”刘郎君恍然一笑,“告诉老板娘,就这首。”

        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隔壁的刘郎君,直觉这事有必要同堂里汇报一声。

        既是堂内上头有人下令要护她连姝,多半是对这连姝有些个牵挂不下,而对个女子牵挂不下的多半是位男子,且男子牵挂女子的缘由里约莫会有情爱的因素。

        但情爱这事上,可不分什么先来后到,亦不论什么武功高超,讲究的乃是缘分天定。今次瞧着这刘郎君和连姝貌似很有些匪浅的缘分,若是当真他二人发展出什么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嗯,谨慎起见,还是当汇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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