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男孩
二楼虽然是对公民开放的，但是说到底这颗垃圾星上的联邦公民还是很少的，大多数是只能在一层进行采购的流民和放逐者。
随便逛了两圈，在没有发现更多有用的信息后，黎宁就走出了这栋楼，让身后的菲尔先回去了。
女人临走前站在那里，面上满是犹豫，黎宁淡淡说了一句；“你回去后告诉兰斯是我吩咐你的就可以了。”
女人还是有些踟躇，她也没有生气，毕竟她真正的主人还是兰斯。
于是她打开自己的光脑，给兰斯发了一条信息，兰斯速度很快给她回了消息，让菲尔先回研究所，并让她注意安全，小心城内的放逐者。
等菲尔走后，她就朝着女人口中那个城区的混乱边缘区走去。
垃圾星大多数居民是一些早期被放逐在此的人类后辈，就算前几代再无恶不赦，在这个偏远星球世代生存了几辈子之后，这些人也早已经磨平了骨子里的棱角。
而生活在边缘区的人不一样，那里是被新放逐到这里的人的聚集地。
越靠近边缘区，建筑越来越简陋，如果说主城区的建筑还都能用垃圾砖块建造出楼房的样子，那么边缘区的房子就知识简单的搭建了可以生存的区域罢了。
走过一个巷口时，杂乱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停下脚步，慢步向巷口里面走了几步。
巷子里有些昏暗，明显这条巷子两旁的墙壁是随意搭建的，垃圾砖块参差不齐，一块突出一块凹陷。
而光线最昏暗的角落，正聚集着一群孩子，他们背对着黎宁，但是各色的头发在角落里依旧明显。
她随意地倚在墙边，看见其中金发的男孩子正抓着一个灰发孩子的头发，下一秒将他的头狠狠地向旁边一块突出的锋利的砖块上砸去。
嘴里骂骂咧咧：“你个野种也配做陈叔叔的徒弟！”
其他几个孩子也在旁边不停地对男孩拳打脚踢，发泄怒火，时不时咒骂几声：“垃圾。”
黎宁在旁边盯着这些小孩看了一会儿，随后抬起脚将一块坠落在地的垃圾砖块踢向他们聚集的角落。
虽然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一生存法则在哪个时代都适用，但是看见了这种倚强凌弱的场面还是有些不舒服啊。
小小的垃圾砖块砸在墙上发出“碰”的一声，几个打人的小孩惊慌失措地回头，看见站在路边的陌生面孔赶紧四散开来，接连消失在黎宁视线中。
灰发的男孩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地上，仿佛已经没有了呼吸。可她的精神力早就探测到那虚弱外表下隐藏的顽强的生命力，虚弱了点但是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蹲在男孩身旁，只见他紧闭的双眼，睫毛掩饰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不禁回想起刚才不经意间看到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声音逗趣：“人都走远了，你还不起来吗？”
只见那睫毛颤抖地更加厉害了，过了一会儿似乎发现自己的伪装被识破了，才猛的睁开了眼。
下一秒看见女人的黑发黑眸，眼睛都瞪大了。
黎宁看着小男孩眼框里渐渐弥漫上一层水雾，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声音发出，皱了皱眉刚要说话，只听一声哽咽却依旧清脆的声音响彻在耳边:
“妈——妈——”
已经伸出去想要扶起他的手缩回来，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虽然她的确是沉睡的时间有点久，但是在这之前也好歹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呢。
“想好了再说话。”没有错过小男孩眼底隐藏的那丝精光，一向沉稳冷静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咬牙切齿。
“好吧，漂亮姐姐。”小男孩看出来自己的伪装被识破了，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的小脸上龇牙咧嘴，“嘶——疼死我了，这群小屁孩下手也不知道轻重，好歹是那么多年的邻居呢。”
“还叫人家小屁孩，你以为自己有多大吗？”
“那我也比他们那群人成熟很多。”说完，和黎宁的黑眸对视，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开心，“漂亮姐姐，你还是我在这里看到的第一个黑发黑眸的人呢，我叫陈星。”
“我叫黎宁。”她微微弯腰，在他柔软的灰发上揉了揉，声音里多了一丝暖意，“你也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呢。”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可能是因为黎宁的黑发黑眸给陈星一种安全感，他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在前面蹦蹦跳跳的给黎宁带路，好像身上的伤都不疼了。
陈星带路的方向越来越偏，入目所及的建筑也更加简陋不堪。
不一会儿，两个人来到了这一片唯一一个算得上完整的房子前，至少和其他的房子比起来，这个房子是有门有窗的。
陈星满脸笑容的回头：“姐姐，这就是我家了。”
她捕捉到空气中传来的几声虚弱而压抑的咳嗽声，下一秒金属门从里面拉开，一个高大却瘦弱的身影走了出来。
男人和陈星是一样的灰色头发，只不过，陈星是天生灰发，而男人则明显是黑发衍变成的灰发。
是那种年迈和疾病带来的不可抗拒的痛苦。
随着他的全部身影从黑暗中显露，半边机械臂和机械腿都泛着幽冷的光芒，十分慑人。
男人穿着简单的短袖短裤，半边身体是正常的人类肌肤，可以感受到皮肤下蓬勃的肌肉力量，而另外半边的胳膊和腿却是冰冷的机械躯体。
虽然身上的衣服破旧发白，但是可以看出男人平日十分注重卫生，就连那泛着金属感银光的机械义肢都擦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
男人高大的身形此刻有些佝偻，他抬眸望向黎宁，两双同样幽深的黑眸对视:“您好，我叫陈赢。”
…
黎宁坐在简洁干净的小屋里，从里面完全感觉不到这是由工业垃圾搭建起来的房间，听着男人，也就是陈赢讲述了他的故事。
陈赢以前是联盟的一个雇佣兵，平日里靠接雇佣任务为生，在三十七岁那年接了一个大家族的任务，具体的任务是什么他没有说，可却从颓废的神色中看出点什么。
他和队友九死一生完成任务后，不仅没有收到报酬，而且最后关头差点被杀人灭口。其实这种情况在联盟很少发生，毕竟雇佣兵也是受雇佣兵组织所庇护的，就是为了防止这种卸磨杀驴的情况发生。
他却是没想到这个任务背后的势力已经强到可以跨过雇佣兵组织来追杀他们了。
整个小队只有他九死一生活了下来，却也彻底成了残疾，胳膊和腿都在战斗中失去了，还是以前留下的一些积蓄在逃亡中接上了义肢，最后来到了垃圾星，一直留到现在。
垃圾星位置偏远，有很多亡命徒都会聚集在这里，所以在这里，大家族的势力渗透不进来。
当然，这只是他来到这里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有人告诉他，他的生机在这里。
说这话时，他深沉的黑眸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黎宁，结合着外面渐渐昏暗的天色看起来有些渗人:“他说，我的生机在这里。”
黎宁却没有害怕，仍面无表情地反盯着对方，毕竟末世时比这恐怖千万倍的情景她都经历过。
陈赢倒也没指望她接话，自顾自说道:“他是我在执行任务时遇到的一个人，他的能力是精神感知。”
“也就是预知未来。”
听到这，黎宁终于提起了兴趣，她也有一个朋友是精神力异能，精神力异能的极限就是预知未来。
想到这，她眼神微不可察地暗了一下，如今时过境迁，她终究是和那群伙伴分别了。
“我有一次做任务时帮了他一个忙，对方为了答谢，身体恢复后就为我感知了我的未来，当时他就断言我命中或有此劫。”
男人的声音愈发沙哑，还夹杂着一丝落寞：“虽然我当时年少轻狂，但也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预言不需要付出代价吗？”黎宁终于开口。她相信窥伺天命这种事情，肯定不会什么都不需要付出的。
陈赢点点头：“当时他感知结束，整个人都仿佛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面庞和发丝更是肉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明明看起来比我大，之前却对我敬称了，我最初还以为这是出于对救命恩人的尊敬呢。”
说完，他的神色严肃了几分，黎宁知道她想知道的重点要来了。
“我希望您能够帮我。”
“替我，给我的那帮兄弟报仇。”
他的声音愈发沙哑，眼眶微红似有无数情绪压抑在下面，如果他自己有能力又怎么会恳求一个陌生人呢。
雇佣兵大多数颠沛流离、没有亲人，只有他们小队的兄弟们是一路跌跌撞撞磨合走到最后，是彼此真正的家人。
黎宁没有立刻答应他，反问：“你觉得你有什么价值值得我为了你去得罪一个大家族”
末世里活下来的没有人是同情心泛滥的圣母，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重要，更何况对于陈赢来说这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可比这更悲苦的事情她也遭遇过。
陈赢眼神没有躲避：“我有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那次的任务是一个芯片，我当时提前感觉到不妙，有所迟疑，所以交给他们的是假的芯片。”
“那枚芯片在我这里。”
见黎宁仍旧面无表情，好似还是没有太大兴趣的样子，他又抛出一枚炸弹:“内容是有关席氏家族的，您应该知道八大家族中的那几个特殊的存在吧？”
看到黎宁眼神终于犀利起来，他一直紧绷的情绪才放松下来，看了眼她浓密的黑发：“像我们这种黑发黑眸在联邦一直算是异类，而这枚芯片中应该就是有关于这个秘密的。”
黎宁：“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
陈赢：“你不会，当初那个人告诉我，我的机遇在垃圾星，在这里蹉跎了几十年岁月，我以为我会就这样带着遗憾过一辈子。”
“看到您的那一刻我到了来自血脉深处的信任，没有缘由。”
两双幽深的黑眸对视，黎宁终于笑了:“好，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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