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清明
房东夫人买了一堆粽叶和糯米回来：“你们会包清明粽吗？”
这可问倒了虞书峣和夏知白。
“其实······不是每个中国人都会包粽子的。”夏知白有些不好意思得说。
无奈之下只好和虞书峣商量去隔壁邻居大婶家拜师学艺。两人一拍即合，拎着糯米和粽叶便去串门了。
说来也巧，隔壁的大婶家正在做寒食，于是就顺便教他们了。
不过夏知白和虞书峣两个，一个是笨手笨脚，一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教得大婶也是头疼。
夏知白硬着头皮包好了一个就马上举到虞书峣面前炫耀：“我这个还不错吧。”
可话音未落，白花花的糯米就从粽叶的缝隙里漏下来了。
虞书峣急忙扔下自己手头的粽子接住漏下来的糯米。
“呀！”夏知白惊慌得收回手，可糯米已经撒了一地。
夏知白带着歉意收拾好地上的糯米回过头发现虞书峣已经包好了一个，形态周正。
虞书峣一脸得意，但忽然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有点尴尬：“我好像忘记放蜜枣了。”
大婶看了无奈得摇了摇头。
最后，费尽千辛万苦，他们才终于把粽子包完了。
“大学生包的粽子模样就是不一样。”大婶拿起他们的粽子细细端详了下，笑着帮他们去蒸了。
虞书峣和夏知白看着那些被裹得奇形怪状的粽子有些不好意思。
和粽子一起出锅的还有大婶做的青团和甜麦塌饼，她招呼道。“你们快尝尝。”
虞书峣捡了一个青团递到夏知白嘴边，她咬了一口。
“烫烫烫！”她张着嘴。
虞书峣手忙脚乱得倒水给她：“你没事吧。”
大婶看着这两个毛手毛脚的小年轻，露出一脸的姨母笑，问夏知白：“这个小伙子是侬对象伐？”
“不···不···不是。”夏知白被青团烫的舌头都麻了，来不及解释忙着大口灌水。
虞书峣挠着后脑勺道：“阿姨你误会了。”
“我看起来倒蛮般配的嘛。”她语气里带着些惋惜。
第二天一大早上，虞书峣从床上起来，发现窗外天气不怎么好，灰蒙蒙的。
他走下楼，发现夏知白已经出门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一把油纸伞也出了门。
今天是清明节，虞书峣从集市上买了些纸钱蜡烛，坐着黄包车到来郊区的陵园。陵园建在半山腰上，淞沪会战之后，这里添了不少新墓。
他爬到最高处，那里建了一座大墓，墓茔题着“气壮山河”四字。
来祭拜的人很多，政府官员，青年学生。
虞书峣蹲下身点燃蜡烛，对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顾叔叔，好久未见，这段时间我在上海读书，就顺便来看看您。从小您就一直是我最崇拜的人了。现在我也长大了，您却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
他往山下望去，是壮丽的山河，他想，要是自己死后能埋在这里倒也不错。
听见敲门声时，陆奚正将几个枇杷往袋子里放。他放下枇杷，有些奇怪。
他一向没有什么客人。
打开门，却见夏知白站在门外，她手里提着一串粽子：“清明粽，特地带给你的。”
陆奚拨开在他眼前晃荡的粽子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找你过节啊。”
“过节？”他的表情有些复杂，“今天是清明节。”
“我知道。”夏知白一脸认真得点点头。
她想，其实清明节来看看祖宗也算是传统吧。而且这机会也实属难得，毕竟百年后的她连陆奚的坟头在哪里都不知道，更不用说祭拜了。
“砰”一声。
陆奚关上了门。夏知白碰了一鼻子灰。
“诶，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啊？”她跑到边上拍打窗户，可陆奚仿佛没有听到，看都没看窗外一眼。
忽然，一个人拍了她的后背一下，她转过身，身后是一个穿工装裤的少年，戴了顶帽子，一手插着兜，一手拿了个啃了一半的梨。
“来找陆奚啊？”
“你又是谁？”
“我叫邵达民，看你的样子，女学生？我和陆奚啊，从穿开裆裤开始就认识，只是这家伙可清高了，从来不和我们来往。我劝你不要热脸贴冷屁股了。”
夏知白正要说话，忽然后面的门开了，陆奚提着一个盒子从门里走出来。
邵达民看了他一眼，笑着嗖得溜走了。
“诶？怎么走了。”不过她也并不在意，走到陆奚面前，“你终于舍得开门啦。”
陆奚没有理会，锁上门径直往前走去。
夏知白跟在后面：“你去哪儿啊？”
“扫墓。”
“那我和你一起去啊。”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陆奚停下脚步，夏知白差点就要撞到他身上：“警告你，别跟着我了。”
“陆先生，除非吧，你能甩掉我，否咋我就跟定了。”她一脸你奈我何的表情。
她行为举止，从那天起就变得十分古怪，陆奚疑惑难道那天晚上他对她做了什么？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从医学上来讲，他醉成那样也干不了什么吧？他欲言又止，无奈得叹了口气，最后只得任由她跟着。
两人一路到了郊野，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夏知白一手挡雨，一手提着大粽子，走在崎岖的小路上，溪边都是湿滑的青苔，一不小心，她踩在青苔上脚下一滑，就要摔倒时陆奚忽然扶住了她。
“叫你不要跟来的。”他声音里有些不悦，“前面路还有很远，不好走，你回去吧。”
“不要。”她有些倔得说。
陆奚没有办法，又往前走了几步，踩着石头跨进溪水里。
忽然他转过身来朝她伸出一只手：“过来。”
她抓住了他的手，借力跨过了小溪。
“谢谢。”
她一过去他便马上就松开了她，可手心里却还保留着刚刚那种触感，温温的，软软的。他咳嗽了几声。
两人走了许久，野径的尽头，是一座小小的坟冢，坟头上是郁郁青青的杂草，一块残旧斑驳的墓碑。
陆奚伸手抚掉了墓碑上的枯枝落叶。
“这是？”
“我娘。”他点燃蜡烛和纸钱，将枇杷放在白瓷盘子里。
“什么？”她有些惊讶。
他又跪下来磕了几个头，缓缓道：“儿子不孝，不能常来看你。”
夏知白也跟着跪到了墓碑前磕了几个头。
陆奚看着夏知白，一脸的莫名其妙：“她是我娘，你磕什么头？”
“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啊。”夏知白想了想，他娘也算是她的祖宗啊。
“呵，”陆奚忍不住笑出来，“你最近是不是中邪了？”
夏知白哼了一声，拍掉膝上的灰尘。
他摇了摇头没有再理会，弯腰拔墓上的野草。
“你娘···是怎么去世的？”她开口问道。
“生病······很重的病。”他仿佛又闻到了那股久久不能散去的令他脑袋发胀的中药味儿。
“那你爹呢？”
“夏小姐，你的问题和好奇心为免也太多了”他神色凛然。
夏知白也不敢再问什么。
收拾完东西，他站起身，往回走去。
“诶，你等等我。”夏知白赶紧跟上去，这个地方始终阴森森的，她不像被落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奚仿佛放慢了脚步，等她跟上去。
虞书峣从山上下来，却遇到了白梦洲，她挎了一篮子的花，沿着台阶款款往上走，在每一座墓前都放了一支花。
“你怎么在这里？”
白梦洲抬头恰好撞上虞书峣的目光。
“看看故人。”她轻飘飘得道，她指了指小径边上那块墓碑：“世事无常，那位赵连长，他还欠了我一杯酒，今年，就成了一抷黄土。”
他对她那些事情没什么兴趣。本想离开，却见她往更高处走去。
他拉住白梦洲的手腕。“那边你不用去了，没有你的老相好。”
“虞少爷，男女授受不清，别在这里拉拉扯扯。”白梦洲垂眸盯着他抓着她的手。
“怎么？你还在乎这个？”
“呵。”白梦洲用力将手抽了出来，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过身，往上面走去，只留下一个水蓝色的背影。
虞书峣收回了目光冷笑了一声，往山下走去。
白梦洲继续网上，走到最高处的那座墓。蹲下身，将花篮在顾世昭的墓前，她朝着墓碑微微一笑：“爹爹，今年的杜鹃花开得有些晚。”
从墓地回来，夏知白自来熟得就闯进了陆奚家的厨房，将大清明粽子放在锅上隔水蒸。
“快尝一尝。”她殷勤得把蒸好的粽子端到陆奚面前。香气溢满了整间屋子。
他偏过脸：“我不喜欢吃甜食。”
夏知白夹起粽子在白糖碗里蘸了蘸，眼疾手快得塞进了陆奚的嘴里。
陆奚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懑得瞪着她。
“怎么样？香吧？”她的眼睛弯弯的，溢满了笑。
陆奚默不作声，安安静静地嚼着。夏知白想着，再怎么样，也终究不过是个少年罢了。
“你多吃点。你一个人住会不会孤单啊？这样吧，以后每个节日我都陪你一起过，怎样？”夏知白自说自话。
陆奚愣了一下，看向别处他讨厌吃甜食，这种让人上瘾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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