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仪式与游戏
断头台上的血流了三天，三天之后秦军洗刷干净那已经干涸了的和还在流动的血水，他们会花一天的时间来布置仪式给秦王祭祀上天，然后这个高台会一直留着。
它依旧是个断头台，它不高，甚至以说对于一个国家的灭亡，所铸造的最后的仪式来说，它低的有点可怜，可此刻在韩人心中，它很高，几乎高不可攀，同样的最后站立在上面的王也是真正的高大。
吕歌戴着面纱，留心的听着赵高说的关于韩非离开了王宫然后又在断头台下看了两天的砍头，然后还认识了一个叫张良的少年的事情，听起来不错，最起码韩非暂时没有自杀的欲望了，至于张良……时间还长，她可以慢慢来。
现在，她接过赵高手上的乌黑托盘，上面盖着一层布，里面是祭祀的器皿，她跟着已经穿上华贵威严的玄色朝服，戴上象征权力的冠冕，缓缓步上高台举行仪式的嬴政，她站在他的身后，看不见他的神情，她只能他越走越高，越走越远，他此刻真是荣耀万丈，可脚下踩的也是深渊万丈。
托盘底下藏着一把见血封喉的匕首，并不是用来行刺嬴政的，只是用来防身。
在祭祀将祭文念完第一段的时候，安静的人群之中，杀手们绝不想放过如此好的机会，此刻目标就在高台身边，护卫者皆在台下，只要努力，只要再加上一点运气，说不定……
杀手们是何人所派？是何国所派？是何方势力所派？都不重要，他们现在有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杀了秦王，他们手中有着染毒的剑刃，在人群之中穿行，一步步逼近高台，但是人群拥挤，免不了的就被什么人给碰到了，当那些百姓们碰到了，转头看到了。
他们却并没有选择像以往那样保持安静独善其身，反而是大叫起来。
“他身上有兵器，是刺客！！！”
身旁的一个四十来岁的贩夫惊恐的大叫，这一叫将刺客的位置全方面的暴露了，人群霎那间动了起来，所有人看向自己周围的人，然后好几声的叫喊又传了起来。
刺客知道此事不成，心中愤怒，一剑向那大喊的百姓刺去，可在动手之前眼前就划过一道寒光，一剑见血封喉，当刺客回复神来时，脖颈之间出现一道红痕，鲜血喷涌而出。
一位素衣少年，手持长剑，无声站立，他是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息的鬼谷弟子。
嬴政依旧站立，在听到第一声有刺客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不是立马跳下高台寻找护卫，而是下意识的拉住了一旁手无缚鸡之力的吕歌，一手将对方拉到身后，等再一定神看场下情况的时候，刺客们大多都已经被解决了。
有些是被盖聂解决的，有些是被罗网的杀手解决的，可时间太急，还是免不了有平民百姓受伤，大多受伤的都是将刺客身份叫出来的百姓，也就是不想让秦王死去的百姓。
嬴政微微垂眸，扫了一眼还活着的封住穴道的刺客们，一挥手让跑上高台的护卫们退后，自己更是向前一步，面对着脸上还有些惊慌的百姓们，面对着那一双双看着他的眼睛，暗处若有若无的视线。
他立如青松，气势不挡，天地安静，只听他朗声道：“寡人乃秦王，尔等为寡人之民，自此之后，世间再无秦韩之分，有的只是寡人的子民。”
他声音清晰的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不刺耳，不大声，却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当你看到他说话的样子，听到他的语气，你就知道他绝对是认真的，而且他是绝对会这么做的，他向着这群从不被贵族放在眼里的平民百姓，许下了自己的承诺。
秦人和韩人并无分别，他会一视同仁，秦人并不高贵，韩人也不会因为战败变成奴隶，这是一种承诺，而这个承诺由此刻的秦王许出，高台之上，祭祀上天，天自可证，秦韩无分。
盖聂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君王，眼中有着别样的神采，顺着如浪潮一般跪下的人群，他将长剑立于一旁，也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刺客又有谁能安然的站立着呢？
于是众皆臣服，万人跪拜……
仪式结束之后两天，新郑城中却并没有平静，每个人无论对秦国是善是恶都在想着秦王是个怎样的君主，都在议论着秦王即将怎么对待这片土地，但不得不说，绝大多数人怀抱着美好的期望，再差也不可能比韩王做的更差了吧，平民百姓所求的不多，只要吃饱穿暖活得下去就够了，至于别的东西那就不是他们现在能奢求的，爱国的感觉还有什么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有活下来重要。
“如果我想要成为一个二流的好手，需要练多少年？”吕歌只要一想到遇到危险的时候，嬴政一只手就把她滴溜到了身后，她甚至连反抗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就觉得有点受挫，于是又在此不知道多少遍的问起了这件事情，她甚至没有期盼过一流好手，就二流，二流货色就好。
赵高轻轻的笑了一下：“小姐何必苦恼，人无完人，更何况小姐十分之一的才智就已抵名剑之利。”
其实这话已经是间接的在说吕歌毫无练武天分，一辈子就只能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了。
“大王已经见过那位盖聂先生了，十分欣赏，将对方留了下来，现居剑术教师一职。”赵高总是能适时的转移话题的，同样的也能够明白什么最能够让吕歌从情绪之中抽离出来。“李斯先生也与大王相聊甚欢，只不过大王得出空来还是问了问韩非公子……先生的所在。”
“他要是喜欢就带回秦国吧，只是看他有没有本事收服韩非了。”吕歌对于韩非的态度看起来十分平淡，或者说她对于自己觉得并不亲近的人总是略带着一股冷淡。
吕歌说罢便起身，出了房门，踩着微亮的晨光，走到了花园之中，果不其然看见一身白色便服的嬴政和成蛟正在练剑，此时还露气重，花叶之上还带着点点水珠，盖聂站立在一旁，认真的看着秦王挥剑。
吕歌不禁想到，嬴政如此的认真努力的练剑，真的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吗？他可从来不会与人亲自下场搏杀……还是男孩子就是喜欢这种事情呢？总不可能是因为她弱不禁风，嬴政逮着了她的弱点，就死命的想要超越她吧。
“梓涵。”正在吕歌有些好笑的思考时，嬴政发觉她的到来，收了剑，唤了一声。
“阿政。”吕歌笑着上前，然后十分自然的掏出手帕，伸手轻轻擦去嬴政额上的汗珠，动作亲昵，神情温柔，凡人看到了这一对，又怎么能够不觉得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呢？
只可惜，吕歌在擦完了嬴政之后，又看见了一旁成蛟，“你出的汗比你王兄的还多，快擦擦吧。”说完竟然想直接上手。
成蛟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倾斜，躲开吕歌的手，其表情的慌张动作的激烈，让吕歌一愣，然后看了看手上的帕子，认为对方是嫌弃手帕有点脏了，于是转头看赵高，示意他去。
“不用了！”成蛟大叫一声，也管不上雅不雅观吧，直接拿着袖子就往脸上抹，其力度之大，好像压根就不把自己的脸当脸，只是当块死猪皮一样，看的吕歌不由感慨少男的奇怪心情。
“梓涵要不要来试试？”嬴政没等吕歌继续疑惑，就状似无意的问要不要来一场。
吕歌一愣，见是面前的嬴政不同于当时在高台之上的威严华贵，唇边含笑，眼神柔和，可觉得挡不住那少年的意气风发和一往无前的气势，她知道嬴政总是想要压倒她，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她也乐意偶尔让让他。
可是……偶尔就该让他吃点教训，否则太过膨胀了可不好。
“剑乃凶器，今日阳光明媚，何不做些更有趣的。”她垂眸看着递来的长剑，脸上依旧是如花笑颜，她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在剑柄处抚过，动作温柔暧昧，好似轻抚爱人面庞，但是那是一柄剑，可杀人的凶器……纯白与乌黑，坚硬与柔和，死亡与生机，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竟流露出了非同一般的意味。
嬴政一滞，然后便轻握起吕歌小手，幽幽问：“你想玩什么？政是一定奉陪的。”
……
成蛟有些迷茫的正坐着，看着面前摆放的两个大箱子，箱子打开，里面净是一些雪白的被折叠起来好似一模一样看不见内容的纸片，少说也有上千张。
吕梓涵的游戏并不是谁都有脑子玩的，但成蛟莫名的就加入了进来，包括那个叫盖聂的也是，她说玩游戏的人越多越好，还拍拍手叫来了她手底下的一个叫甘罗的门客。
一个年纪很小，长得还算讨人喜欢，手上拿着一个盒子的小少年走进来，眉眼含笑，但依旧暗藏着几分忐忑，不过以他这个年纪而言，这样子已经算是不错了。
他跪坐下方将盒子递出打开，正好是一堆做工精巧的小木偶，木偶身上的衣服又简单又华丽，有商人打扮，也贩夫走卒……这到底是什么游戏？
吕梓涵脸上带笑，她一直都是笑着的，她好像就没看过她不笑，对了，他中毒的时候昏迷过去之前，她那时候好像第一次没有那么胜券在握……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这个游戏叫做如何过好这一生。”吕歌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摆上了大桌子，又指着地上那个塞满纸片的箱子说：“我们每个人都在这箱子之中抽一张纸片，纸片上写着各种身份各种出身，十分之七都是平民百姓，偶尔会有几张大商人，或者是特殊职业……国君？只有一张，想必得要天大的好日子才能抽中。”
“你们所要做的就是依照自己的身份努力的过好你的一生，而判断胜利的方式就是……”
她抓起了一把金币，草草的撒在桌面上，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响声。
“看谁最后拥有的比较多。”
王兄问：“那权利呢？”
她说：“拥有权力的人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方法，让别人将自己的钱财上交，总而言之就是不择手段，把别人的财富夺走。”
这是什么鬼游戏？玩这种游戏真的不会做噩梦吗？王兄现在肯定惦记着把他们所有人的钱都抢走了，她怎么可能抢得过王兄。
“听起来真的是十分有意思，开始吧。”王兄看起来兴致盎然，他却不得不思考如何在这场游戏里输的不要太难看，不过想想这好像还有盖聂和赵高高陪着他，应该不会输得太惨了。
第一局游戏开始，成蛟抽到了一个权贵子弟的签，甘罗立马把一个衣着华丽的木偶放在了他的面前，还一手抓起十来枚金币摆在他的面前，又将一张写着俸禄条的纸张按在了他的面前，说是每年可以靠这张纸再领五枚金币。
成蛟再看看其他人，王兄和吕梓涵面前放着一个商人打扮的木偶，金币也只有五枚，其他特殊的东西也没有，剩下两个嘛，都是普通老百姓，面前只有可怜兮兮的一个代表十斤粮食的小包，一枚金币都没有……松了一口气，他运气一向是很好的，说不定这一局还能逞个威风。
心里不由得美滋滋的想着，却听到吕歌开口道：“成蛟是为权贵子弟，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能和贩夫走卒及商贾之流有所接触，所以……”
甘罗将一块写着禁止主动接触的牌子给了成蛟，成蛟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如果这真的是一个人的人生的话，他身为权贵，只要不是中了邪，当然不会主动去找几个普通人……合情合理，可是这样前期的话他不就没有优势了吗？
吕歌又转头笑眯眯的看向盖聂和赵高，好声好气道：“二位是普通农夫，并没有做生意用的本金，所以第一年你们就只能种地了。”
盖聂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对于种地出乎意料的接受度很高，赵高倒是问：“那若是高将手中这十斤粮食卖出，换得本金，可否做生意？”
吕歌笑着摇摇头：“这第一年你们不止要努力想办法赚钱，还要确保自己的生存，粮食是用来吃的，手中有金币的可以用金币购得粮食，做生意没有那么快回收成本，所以在赚到钱之前你们就会死……死人就输了。”
然后又补了一些其他的设定，这意思便是农夫身份的粮食刚开始是不能卖的，只能自己用一半，用来当种子，一半用来吃，等一年的耕种过去了，就可以获得二十斤，到那个时候才能够卖东西获得本金。
商人要做生意，一年要花一个金币用来生存，两个金币用来做生意，如果愿意用多的钱贿赂权贵的话，会得到内幕消息，再做生意进行投资，获得的报酬会翻倍。
而权贵真的什么都不用干，只要每年领钱就行了，当然他的花销也是最大的，一年要用五个金币，他不能够主动接触阶层比他低的人，除非是阶层比他低的商人主动贿赂，找到门路，权贵才有办法接触商人，商人则是可以直接去寻找农夫，进行交易。
“第一年过去了，请诸位宣告情况。”甘罗貌似是做着裁判的活，负责从众人手上分发或者是收集经历，同样的也会判断众人这一年干的事合不合理。
嬴政扫了一眼甘罗，淡淡道：“不曾贿赂高官权贵，一金买粮，二金经营，三金存。”
甘罗用自己最大的冷静从嬴政的面前拿走了三枚金币，然后伸手从代表商人的箱子里面抽了一张纸，展开读道：“第一年，无病无灾，生意兴隆，收益可得所投入成本之两倍，心喜，得二房侍妾。”
全场安静了下来。
莫名其妙多的两侍妾的赢姓商人……默默的看向了吕姓商人，罪魁祸首依旧脸上带笑，甚至说了声恭喜。
甘罗有些提心吊胆的将两个小一点的漂亮女木偶以及四金放在了嬴政的木偶旁边。
接下来是成蛟，他想了想说：“没干什么。”做完就非常主动的扔出了五金，让甚至没有金币的赵农民莫名感到了一种心烦的。
甘罗再把手伸入代表权贵的箱子里面，抽了一张：“第一年，无病无灾，生活安乐，另新得三名侍妾。”
权贵子弟成蛟：……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不管心里多么抗拒，三个漂亮的木偶还是放在他面前。
到了吕歌，她和嬴政一样，只可惜没有新得的侍妾。
而完全不可能会有侍妾的两位农夫……各得了二十斤粮食。
第一年之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各位可以畅所欲言，或者和别人达成合作关系。
吕歌用一金向甘罗买了一个漂亮女木偶，不知道是用来当侍妾还是用来做什么的……看到这里的成蛟不知所措，嬴政略一思考，便十分嫌弃的拎着自己面前的两个漂亮的女木偶扔给甘罗，说要把这两个给卖了。
能买自然也就能卖。
“阿政好生无情。”吕歌批评了一句，但看她样子并不是真的生气，这只是一场不择手段的游戏，每个人都要为了最后的胜利做出最大的努力。
嬴政：“一个商贾，身无几金，要什么美人。”而且这两个木偶一年的花销竟然就算得上半金。
嬴政买卖人口，得一金，没错，买人的时候需要一金，卖人的时候却只加支半金。
成蛟也想卖，不是缺钱，只是想，然后被拒绝，因为权贵子弟是不可能马上卖侍妾的，就算再不喜欢，也不可能做出这么丢人的事儿。
赵高将粮食卖给吕歌换了两金，盖聂向嬴政换了一半，又留下一半，得一金。
第二年，开始了。
成蛟：无病，消耗了七金（算上三个侍妾的花费），领俸禄五金，又得三位侍妾，中途曾有贿赂事件，选择拒绝。
嬴政：无病，不赔不赚，捡到两名身强体壮的奴隶，选择贩卖，赚一金。
“阿政真的是要靠贩卖人口发家致富了。”吕歌小小的吐槽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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