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借名杀人（一）
黄小娘被周扬下令囚禁起来，今日洪妈一早想出门，却被几个家奴拦了下来。
洪妈垂头嗫嚅道:“不会是郎主还在为前几日的事生气吧？”
黄小娘一想到周扬给自己的冷脸，面色霎时乌黑下来。转念又想:要罚早罚了，至于现下派人过来堵门口吗？
周思芙过来看黄小娘时被门口面目过于凶神恶煞的家奴吓了一跳，她父亲这半年来招的家奴怎么都那么吓人？
她以为是黄小娘犯事被周扬罚了，连忙推开门跑了进去，一边提着裙角喊着:“母亲！母亲！”
“怎么了？”黄小娘从里走出，轻问。
周思芙拉住黄小娘的手，着急地问:“母亲，可是出什么事了？”
黄小娘闻言一瞥院门的家奴，将人带进屋里，说:“我也不知怎的了，就被你父亲囚在院里。”
周思芙转着眼珠子想了想，悄声喃语:“是不是母亲前几日……”
黄小娘摇头，面露沉疑，“你父亲要真的罚我早罚了，我觉着事情没那么简单。”
洪妈在一边说:“不若让女郎去问问？兴许郎主会告之。”
黄小娘眉头舒展，又皱住。周扬要想说何苦过来堵门？他是个严谨的，没那么容易被套话。
她只能叹气道:“算了，左右不过关几日。”
又哀戚一笑:“你父亲早不把我当枕边人了，还指望什么呢？”
黄思芙听得心里犯酸，一时间觉着憋屈得慌。
就这么关了五日，一日凌晨天蒙蒙亮时，外边的家奴撤了。
此时真的蹊跷得紧，黄小娘存了个心眼，让手底下的丫鬟去各院套话。奇怪的是，什么也问不出。
夜里，周扬书房悄然走进一个墨色身影。
“胡召请旨去会稽？”
“是，今日早朝官家提到会稽田农暴动之事，胡召便自动请旨去会稽整治暴动。”
周扬冷哼一声，嘲弄道:“他只是见事情败露才想着要脱身，简直胆小鼠辈！”
死士点头附议，又问:“郎主，现下有何安排？”
周扬思虑片刻，说:“派几个人跟着他到会稽，确保他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再离开。”
“是。”
黄小娘真正知晓事情的真相是在这一夜，一封信件被洪妈小心翼翼地塞在衣襟里带了回来。
“主子，适才奴去后院找我那干儿子，他给了奴这个。说是……前几日胡家的家奴见他在后院守门偷偷摸摸往他手里塞的。”
黄小娘接过信件，仔仔细细看了起来，不禁勃然大怒道:“早不把信件送来！你那混账儿子是断了腿吗！”
洪妈忙腿一哆嗦，跪了下来，哭道:“前几日他也进不来呀，门外的那几个守门神只让两个女郎进来，他……他怎么传呀？”
黄小娘将信揉给一团，让洪妈拿去烧了。洪妈没忍住问到:“主子，这信里写的什么啊？”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黄小娘没好气地一吼，吓得洪妈夹着腚跑。
这信里写的是周峥在宜阳整治户田没收了胡家好大几块地皮，胡岳氏知道她同正房关系不好，在信里说了好长一通诅咒周峥的阴损话。
原本她只要回个信扇扇风点点火，胡家没准就给周峥苦头吃了，现下这机会全没了。
明日那胡岳氏就要跟胡召去会稽，这女人本来就是抬妾做妻，更懂不能让夫主独自在外，肯定争着吵着跟去。
黄小娘突然灵光一闪，莫不是周扬这些日子囚着她就是不让自己和胡家往来？
“母亲，在想些什么呢？”适时周思芙牵着幼妹进来，见黄小娘独自一人在房里发愣，疑惑道。
“没什么，怎的现下还不歇息？”黄小娘回过神，过来把昏昏欲睡的周落蝶抱到床榻。
周思芙看着床榻上的幼妹无奈道:“阿妹这几日睡得不大好，吵着要过来跟母亲睡。”
黄小娘点了点周落蝶的鼻子，轻笑道:“这鬼丫头，快睡觉去。”
又哄了几下，周落蝶很快打着鼾沉睡过去。
黄小娘刚想叫大女儿也赶紧回去歇息，却见周思芙直直看着她，问:“母亲，思芙大了，有什么事直接跟女儿说吧。”
黄小娘一怔，打量几眼周思芙娇美的面容，惊觉自家女儿像含苞半放的芙蓉一样，的确是不知不觉长大了许多。
她叹了一口气，将事和盘托出。
片刻后，周思芙拉着她往外走了几步，挨近她悄声说:“母亲何苦要想办法撺倒胡家？便是你找人动手，父亲这会儿也会觉着是胡家人下的手。”
这一计借名杀人着实让黄小娘吃惊，她不禁去看女儿，只见周思芙神情淡然，倒不像是在算计人，而像是在谈论今日天气如何。
周思芙见母亲打量自己却不回话，便微笑着问:“母亲觉着这主意不好？”
黄小娘眉头皱成一座小山丘，沉声道:“我们还得仔细思量。”毕竟杀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
周思芙面上还挂着笑，“母亲可要快些想清楚，趁胡家明日出发，快些找了人去，也好让父亲觉着胡家虽胆小怕事却也贼心不死。”
黄小娘面色一沉，被周思芙敏锐地察觉到。她打了个哈欠，跟黄小娘道别，这才离开。
夏风燥热，一如周思芙火炉一样的心境。
她这两年早就受够了母亲被冷待，自己不得宠的生活了！周寻雁能被皇后选中进宫祈福，凭什么她不行！每次都带那么多礼物回来，巴不得让全府上下知道在宫里过得有多奢侈！
而这些都仅仅只是因为自己不是嫡女！
只要她那嫡兄一死，大娘子伤心过度，肯定也没几年好活吧？周寻雁也是，在宫里也不会过得快活吧？
等所有的障碍都被除掉，她母亲一定能像胡岳氏一样被抬成正室，那样子，她就是这周家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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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曳，橘黄色的烛光映衬得整个内室温暖宁静，可塌上之人却是眉头紧皱，额汗连连，显然在经历一场恐怖梦魇。
“阿哥！不要伤我阿哥！”周寻雁大喝一声，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守夜的冬梅和绿竹赶忙起身围在她身边，“女郎，做噩梦了吗？”
冬梅安抚到:“可是梦到了什么关于大郎君的噩梦？女郎放心，梦都是反的。”
周寻雁还在急促地喘气，绿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她咕噜噜一饮而尽，望向内室外，悠悠地说:“梦境不一定是反的，也可能是菩萨在告诉我阿哥真的要有危险。”
她掀开被子，光脚下榻，一边说:“快快收拾东西，早晨我就要请旨皇后娘娘，我要回家！”
绿竹跟在其身后道:“可女郎你不久前才回去……”
周寻雁想了想，说:“我不用多久，就回去半天！”总之她一定要回去！
片刻后，她走到菩萨像前跪拜。
“菩萨菩萨，请你一定要保佑玉奴的兄长平平安安。”
她信菩萨，却又在这一刻希望梦境不会成真。
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的梦境片段，周峥被一行人劫走，见身后有周家死士锲而不舍地追来，那伙人直接将周峥丢下马，一刀刺入其心脏。
那片鲜红仿佛也刺入她的双眸。
周寻雁抚上剧烈跳动的心脏，那里是那么不安。
她一定要回家通知父亲去救救阿哥！
庶日公孙皇后送走来请令出宫的周寻雁，转身时面上的笑容又凝结住。
做梦梦到周峥有难吗？公孙家是否要派人过去相助？
也只是几秒思虑，公孙皇后摇响银铃，不出片刻，一名蒙面死士悄无声息地进入殿中。
“去通知公孙中书监，派一些死士去宜阳暗中保护周峥。”
“是。”
公孙皇后想左右不过几个死士，没有杀手杀害周峥是幸事，若是有，周家又欠他们公孙家一个人情。
不久了，再过几年昭儿也到了娶太子妃的年纪了。
周寻雁回到家中将自己的噩梦告之父母，只见周扬霎时面色凝重下来。
他肃声道:“你阿哥在宜阳整治户田，得罪了当地很多强占土地的世家大族，其中包括胡给事中他们家族。前几日周家的死士前去胡府探听消息，正好听到胡召下令要害你兄长的消息。”
周张氏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阵晕厥，担忧地说:“峥儿不会有危险吧！”
周扬搂住妻子，安抚道:“我已让孔先生带人前去保护峥儿，过几日就到了，不会有事的。”
周寻雁还是放不下心，皱眉说道:“父亲，在梦境中那些杀手有十余人，为首之人武功十分高强，不在……孔先生之下。”
周扬和周张氏闻言骤然一窒，周扬面无血色，当下走出房中，传门外的侍卫前去召集其余的死士，全部快马加鞭地前往宜阳。
周张氏倒在椅上，紧紧抓着周寻雁的手，像是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周寻雁看向门外，周峥住所的方向，在心中轻道:阿哥啊阿哥，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玉奴还等着你回来带我抓虫呢。
不一会儿她的眼中全是泪水，堵着眼眶，视线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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