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沸水

待到韦如南和孙惠君知道上官氏做了什么好事时，整个后宫已经翻了天。范司仪也被压入内庭，罪责是管教无方和有蓄意暗示之嫌。宫中出了这样的事，她们的早课自然是不用再上了，现在也只能做缩头的乌龟，她们这一批女官，也只能缩在寝殿内，以免一个同盟之罪。

        韦如南同孙惠君窝在一起，哪怕是再听了一遍，他们也觉得不可思议，上官氏是真的有这样天大的胆子，敢做出这样的事！

        “现在官家也要了她的身子，看来她获封看上去是板上钉钉了。”如南倒了些冷茶，说道。

        “非也，用这样下作的手段获封，想必位分也不会太高。”惠君摇摇头，道，“这种下作法子，想必宫嫔都人人不屑；这种人，也不知道她家里人平日对她的教导都是什么样的。”“不说她了，我只希望范司仪不要被她连累了才好。”如南忧心忡忡。

        却说上官氏，她自认同官家云雨之欢便得以封嫔，便睡的十分安心。梦里她似乎已经带上了皇后的凤冠，母仪天下；却只感觉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依稀有嘈杂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她不由得恼怒，真是扰了本宫的清梦！睁开眼，便想怒斥：“是哪个狗奴才！本宫”“下贱坯子！还本宫！”随机脸颊又是一痛。上官才发现她被几个大力宫女扭住双臂跪在地上，一个高大内侍正站在她的身前。却看那内侍高高举起双手，啪的一声掌掴在她的脸上！她似乎还反应过来，那内侍看她醒了，啐了一口，便令人将她押走。

        上官氏疯狂的挣扎起来，她是官家的人了！她是妃嫔！这群杂种怎么敢！他们怎么敢！她想要说话，可是肿起的脸颊使她只能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又听大力宫女在她耳边轻蔑地骂道：“以为和官家睡了一觉就可以当娘娘了？做梦！像你这种贱婢，连踏入娘子们宫殿的资格都没有！你想当娘娘？皇后、后宫的娘子们能容得下你同她们站在一起？太后会承认你也是她儿子的姬妾？你难道会认为官家会为了你执意册封与你？说到底，你同民间那窑姐儿没什么两样！都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内侍皱眉，喝道：“你说话怎么如此粗俗，什么人都往官家身上带！口无遮拦！”

        上官氏却呆了，这一刻她才隐隐感觉，这壶由她掀起的热水，最终的结尾，好像并不如她所料地那样

        几日的夏日暴雨让这座豪华而森严的宫殿变得沉闷、压抑，彷佛无形的压力化为有形，笼罩在身处这座皇宫的每一个人。

        自那日上官氏被皇后带回宫中囚禁后，女官所的教习工作就彻底停滞了下来。范司仪被内庭带去问话至今未归，每一天都有身穿鳞甲的侍卫和蟒袍的内侍出入。一连几日都有人被带去问话，因着素日同上官氏不睦，韦如南和孙惠君二人只被带去问了一回话，倒是有人想起如南那日所说的言论，可她所言的都是宫廷的规矩，因此内侍便也并未特意针对她。

        如南看着院内倾幕的暴雨，水带走了连日来的沉闷和压抑，只有在这时才会带来一丝轻快。也但愿这场闹剧和此刻一样，早些落幕吧。如南心里想着。

        而在此时，鸾凤宫内——

        官家的身子这几日已大有好转，皇后想着此事关乎皇族脸面，得知官家已经好转后，便请了太后和官家、众妃前来，一同论断此案。上官氏自被扭送入鸾凤宫的柴房，一连几日便再无人照看，又惊慌恐惧，才短短数日便虚浮了许多，以往因为丰腴而有的些许风情现在都变成了不贴骨的腻肉。却道这一日房门被打开，她被人拖出房间，劈头盖脸的一桶凉水浇了下来。上官氏猝不及防大声尖叫，却被人一脚踹向了肚子，她疼的不能动弹，只能任由人一次次将水浇在她的身上，撕下她本就残破的衣裳，换上新的衣裳。她麻木的在他人的带领下来到一座豪华的宫殿前面，却听带领她的人朝门口服侍的侍女说道：“纤度姑姑，人带到了。”

        上官氏内心波动了一下，在柴房几日她也知晓了这是哪，那么眼下，便是她唯一可以翻身的机会了！上官家的荣耀，就全在这扇门之后了！

        上官氏不久后被带入了殿中，殿中并未因为天气阴沉便点火照明。她被人按在地板上，头碰着编制柔软的羊毛；双手感受到地毯上刺绣用的金线；双腿跪在莲花图案的边缘。她的小腹、胸部通通紧挨着地毯，形成一个极不雅观的姿势。彷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轻轻一声嗤笑，她便听到一个甜腻慵懒的声音叫道：“怎么不抬起头来？怎么？在上林苑做的了那样的事，眼下却又连看都不敢看我们了？”

        她还未反应过来，又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道：“不把头抬起来，怎么问你的话？你有什么话，有什么想说的又怎么宣之于口呢？”

        甜腻女声嗤地笑了一下：“这种□□还需要申辩么？皇后娘子直接发落罢了，也省得我们在这里等会陪她演一出一见钟情一往情深的戏码！”

        上官氏被这甜腻女声刺到恼羞成怒，她把头抬了起来，便立刻找到了那两个声音的主人。

        甜腻女声是最靠近皇后的左手边坐着一个鹅蛋脸的清丽妇人，只是所有的风情韵味都悉堆在眼角眉梢；双眸含水，碎星闪烁。她外披洒金振翅孔雀针刺的胭脂红大袖，内着三四层叠穿的轻薄纱衣，腰间用橙色、青色、黄色、蓝色和淡紫扎成一股系在腰间，下身扑撒开来的宝蓝色百褶裙上散落着白色玉石雕刻而成的双鱼玉佩；长发疏疏拢拢的挽成极为张扬的高髻，并配上一整套的点翠鎏金的宝石珍珠头面，即使她未曾行动，步摇的蝴蝶、凤口嵌着的珍珠也在微微晃动；配上她那张极富反差的美丽脸庞，活生生的给上官氏演绎了民间话本里拆散良人、恃宠而骄的妃子该是什么个样子。

        而和她争论的那个中气十足，令她颇具好感的女声，正是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女子：却只见她五官艳丽四射，女中媚者，比之清丽妇人更胜一筹，却并未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一身妃色宫装，只在裙角袖口处用金银丝线极细地描绘了几朵怒放的桃花，头发也挽成家常样子，只用绒花和珊瑚首饰略略做了装饰。整个人看起来高贵而亲切，很让人可以依靠。

        而坐在清丽妇人下首处还有一位一直都未开口的妇人，她容貌清丽秀美，一身浅紫色褙子配着象牙白的衣裙，头发梳的中规中矩，只插着一根紫藤样式垂下的步摇；双眼防空盯着远方，窗外的景色反射在她湿润的黑色眼眸之中，头顶的蓝宝石风凉针随着她摇头而晃动。好像她不是来断案而是准备出游踏青。

        上官氏仔细端详完这三位宫嫔，便将目光悄悄转向上首：皇后今日穿着一套青色的宫装，头顶配着金镶玉的首饰，在晦暗的室内竟恍若一尊青玉菩萨，她眼睛低垂，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竟让上官氏觉得她真是一尊慈悲怜悯，倾听世人痴缠怨恨的观音。在她身旁便是官家，今日他穿着月色的家常袍子，正无聊的将右手握着的玛瑙珠串一下一下地拍打在左手的掌心，棕黑色的靴子微微有些没穿好，整个人宛若一头看似慵懒、实际上蓄势待发的壮年猛兽。上官氏看着冷杨正勤的左手，心里忽然地想起了那个晚上这双手带给她的快乐，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有迷惑女人的魅力了。上官氏暗暗咽了口口水，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一点隐晦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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