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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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旁中是一件弹弓。曹嬷嬷接着说道:“这是我们彻查上林苑,在一片密集的灌木丛中发现的。”

        “如此,便是目力及手力都极其精准之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这样的行为。”

        “是,我们也搜查过了宫内所有的仆从,但是都没有找到手部有异常染色的人。照理说,这弹弓颜色斑驳,必定是射出时用力,花朵破碎。”

        “那现在宫中,还有什么人没有搜查过?”

        “淑妃娘娘,只有各位娘子和贴身服侍的掌事没有了。”

        众人心中顿时生出不妙感。果然听到德妃慢悠悠地说:“既然各位姐妹都在这,不如就现在看看各位的掌事吧。”

        众人心中惴惴,生怕这祸事惹到自己身上。而这其中,便要数喜妃脸色最差。

        曹嬷嬷同德妃一唱一和,就是为了此刻。于是立即教人挨个去查看各位宫嫔掌事的手掌。蒋嫔偷偷地看了一眼喜妃,仿佛是渴了,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却听远处传来尖叫:“棠姐姐!你的手!”

        只见一个侍女惊讶的指着另一个侍女的手,那个侍女袖口已经全湿了,还冒着热气。而她露出来的一大片被烫到泛红的皮肤上,清晰的能够看见不合常理的黄色印记。

        那侍女立刻慌了神色,连忙跪在地上道:“德妃娘娘!淑妃娘娘!冤枉!这是奴婢昨天浣洗衣服时沾到的!不是什么花汁液的痕迹!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到奴婢手上来的啊娘娘!”

        而那女子所服侍的宫嫔也六神无主,赶忙说道:“娘娘!妾不知道这件事啊!都是她一人所为!”

        “慌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你是掌事,怎么会亲自洗衣?不是送到浣衣局么?”喜妃稳住了神色,温柔道。

        “奴婢奴婢!”

        曹嬷嬷却早已当着众人的面,叫人去再次搜查她所居住的寝宫。不一会人便回来了,同侍卫一起回来的。还有数个小包裹。

        “嬷嬷,这是我们重新查了以后,在瓦片之间的结合处发现的。”那侍卫将包裹打开,里头却是几个沾染花汁的碎核桃,颜色已经变深。另一头,却是柴嫔的详细病情说明。和几封寄给蒋嫔、悦婕妤等几位嫔妃的闺中密信,信上的内容不乏对后宫嫔妃众人的刻薄贬低和对柴嫔有孕之后的嫉妒。

        众人看向那嫔妃,那嫔妃已经吓得跌落在地上。脸色煞白,涕泪横流道:“不不是不是我!不是我”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却听到前头处也传来女人的啜泣声,却是蒋嫔。她哭的梨花带泪,用帕子捂住鼻子,朝德妃和淑妃哭道:“是妾无能!展妹妹此前书信,我都有看过!可是却觉得是展妹妹想得有些偏差,以为妹妹性情便是如此!所以没有多劝,要是妾早日发现,多规劝!说不定展妹妹便不会做出如此错事!柴妹妹也不会平白失了性命!官家也不会失了皇嗣!”

        只见蒋嫔越哭越急,悦婕妤等人也赶忙跪下道:“妾也不知展婕妤性情如此啊!”

        “哼,倒是一群妒妇!”珍嫔那个缺心眼又没忍住把话说出了口,不过这一次是把众人的心思说了出来。悦婕妤等人虽然恨珍嫔口无遮拦,可现下却是要关心自身安危,官家归期将近,如何处置尚不明朗,只愿是不牵连家族,死罪免而活罪难逃。

        展婕妤彷佛是看透了什么,也只是一味的摇头苦笑。任凭嬷嬷将她带入长巷。

        又过三日,官家回銮。翁妃听闻走之后宫中发生的是是非非,吓得赶紧去找惠君,得知惠君无事后也松了口气。反倒是惠君安慰起她来,又让翁妃多说说蚕桑礼的见闻,这才让翁妃缓下心来。而苗妃得知之后,也只是摇了摇头,未作置评。

        官家知道事情后大怒,可事情发生在蚕桑礼期间,又不好大张旗鼓。“她招认了吗?”官家问道。“一进长巷,第二天就全都认了。买通侍女、买通司医、设局、陷害先前有过节的懋顺华和庆良人,全都招认,一五一十。”

        “知道了,你下去吧。”皇后说道。

        “喏。”

        “官家,你知道的。展婕妤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皇后皱着眉头,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才更加心烦。门阀世家,已经把朕的皇宫,当作他们的乐场,肆意非为了!”

        “官家。”皇后牵住官家的手,道:“如今他们势大,只有忍一字可解,官家正值壮年。忍一时韬光养晦,待日后斩草除根!”

        “朕知道,可是,忍,实在太难。”

        “展婕妤废除位分,赐死。掌事宫女、买通侍女一并处死。司医剥夺官职,流放一千里;蒋嫔、悦婕妤、洋承徽闭宫思过,罚俸半年;淑妃罚俸一年。晋柴嫔为从二品良嫔、以贵嫔之礼下葬。”

        如南听到皇后同官家的指令,相顾默然许久。她们都知道事情的真凶绝不是一个躲在悦婕妤洋承徽之后的婕妤,可是‘真相’如此,纵使知道,却也只能默然。

        与虎谋皮,究竟是能获得利益,还是变成她们能够随时丢弃的小兵?

        如南和惠君都没有答案。生命的离去让她们百感交集,却无语言涌出口腔。

        “听说,蒋嫔自责,哭的很伤心。现下伤了身子,官家也去看了她几回,安慰她不要太过自责。”惠君僵硬的,好不容易扯起了一个话题。

        “是呢。我来的时候还听说,官家担心她一味的钻牛角尖,还特准许了她的母亲和姐妹前来探视呢。宫中都在说,蒋嫔真是深得官家宠爱。”如南也接话,可言语中却没有任何的情绪。

        二人又都沉默下来。这不是她们的本意,可在这争宠的后宫,一些东西还是无形的改变了。什么时候起,她们也开始关心哪个嫔妃得了什么宠呢?

        这改变真叫人害怕和难过。

        害怕是因为她们发现自己正在变得和这宫里任何女人一样,难过的是她们也很久没见到亲人了。尤其是如南,一想到她和母亲的失约,她就变得懊恼。哪怕和母亲书信不断,也缓解不了她对母亲的思念之情。熟悉的字迹仿佛饮鸠止渴,欲望变得更加强烈。

        而在明光宫内————

        “我听闻妹妹自责,可见妹妹心善。可人难免有人性,人性又岂能因他人而改变?妹妹大可放宽心先。”

        “姐姐的话,我知晓了。”

        宫中寝殿,蒋晨正躺在榻上同喜妃说话,二人说的也是一些喜妃对蒋嫔宽慰开导之词。可满宫淡香,珠光宝气。坐着的一人身着妃色宫装,满头珠翠,嘴角带笑。她轻摆绸扇吹起阵阵香风,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捻着棋子按在棋盘之上。

        而床榻上‘被开导’的另外一人,面色如初生芙蓉般娇嫩,面颊泛起健康的玉色,又因宫中温度稍高,泛起阵阵浅薄的绯红。哪里有哭到伤了身子的模样?只见她不紧不慢的吃着水果,同喜妃对弈。

        喜妃边扇边看着蒋晨的面庞,半开玩笑半促狭地笑道:“妹妹被罚了半年的俸禄,皇后盯着,官家再宠爱也不能免了妹妹的责罚。姐姐我没什么好东西,只能多给妹妹送来了些平日里省不开的日常用度,以表达姐姐的关怀之心。这里头,妹妹敷面的□□和腮红,特地备的足足的。能教妹妹将官家的肠子软成一滩温柔水~”

        蒋晨听到这促狭的话,也不生气,只笑道:“那还多谢姐姐了。不然官家再来的勤快些,我可是要安勤去尚食找些米粉来了。”

        “妹妹真是说笑~”喜妃咯咯笑着又落下一子,道:“妹妹也算因祸得福了,这家人进宫看望的荣宠,可是不多见的。”

        蒋晨嘴角弯着的弧度才有了一点真心:“是啊,平日虽然书信不断。可若见不到真人,又怎么知道现在人好不好呢?”

        “姨母进宫的日子,定好了吗?”

        “定好了,就在明天下午。”

        “那姐姐明日就不叨扰了,妹妹可要好好和母亲叙上一叙。”

        “说起来,这几日倒是没见到德善。”

        “那个笨家伙!说什么要为我做甚么雨露膏,结果不仅染上了风寒,手还糊了一层膏!怎么洗也洗不掉!只好放她几天假了!”

        “德善跟着姐姐这么久,就当给她休息几日,也算是她伺候姐姐得力的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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