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竹屋只有一间卧房，也为了防止腿脚不便的慕澈出现意外，谢云时在卧房的地上打地铺睡。
这天，天还没有亮开，鸡叫第一声她就爬起来了。
洗漱完成后，收拾好床铺被褥，先给茶壶换了热茶水，与昨天做的酱香饼一同放到慕澈床边，瞧见床上的人似乎还没有醒，谢云时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尽量不发出声音。
其实在谢云时洗漱时慕澈就醒了，他闭着眼听着这个姑娘捣腾半天，紧接着床边传来一阵香味，最后外头的人穿好鞋袜，一步步走远了。
这时床上的男子才睁开眼，他支撑着坐起来，看向他床头的那碟奇奇怪怪的饼子。
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想出这么些往常从未见过的奇特吃食，他都要怀疑她从前不是当丫鬟的，反而像是府里的厨子。
那边，谢云时没有去摆馄饨摊，而是背着自制双肩包溜达在早市上。
“油条，糯米，黄瓜已经买了，还有肉。”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点了点今天带出来的铜板，能买的肉不多，只够一斤的钱。
肉铺由一对夫妻俩经营，谢云时常常在他们家买肉，已经是熟客了。
“邓娘子，来一斤纯瘦脊肉。”
裹着头巾的妇人应下，娴熟地切了肉称重，再用棕叶穿好递给谢云时。
“呦，谢家娘子，来买肉呀。”
一个身穿花绿衣裳头簪红花的老妇迎面过来，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这是广都县的红娘王婆子，前几天代别人和谢云时提亲，被她拒绝了还不死心。果不其然，王婆子凑上来，打量了谢云时手上的一小提肉，以手帕掩唇笑道。
“谢娘子就买这么点肉呐？怕是一家人吃一顿都勉强。”
又笑着凑上来继续说。
“不如考虑一下我前儿和你提过的那门亲事，人家李秀才虽然年纪是大了些，但每月都有书院的束脩，吃穿是不愁的。”
谢云时汗颜，别以为她不知道，李秀才何止是年纪大了些，都快五十了，嫌弃发妻年老色衰便休妻再娶，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我夫君尚在，还不想改嫁，还请王媒人另外相看。”
王婆子一听这话，瞬间换了一副嘴脸。
“你哪个残废夫君有和没有有何不同，山猪吃不了细糠，享清福不行，非得过那穷日子，装什么清高，不知好歹。”
谢云时一听就生气了，也不虚这盘踞一方的地头蛇王婆子，叉着腰就嚷道。
“是清福你咋不去享？你是什么月老下凡？说的媒就得成？拒绝了一次还来，这叫死皮赖脸！”
周围路人迅速围观上来，谢云时顿时眉头一皱，嘴角一撇，捧着脸开始哭诉。
“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有夫君腿受了伤，我就一定要改嫁的道理，王媒人你不就是欺负我外来的一个弱女子，以为我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周围人对着王婆子指指点点。
“昨日还说让王媒人帮我儿说说媒，没想到她竟是这样仗势欺人的。“
“是啊是啊，还是换个媒人比较妥当。”
……
王婆子的老脸红一阵白一阵，被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狠狠瞪了谢云时一眼，灰溜溜跑了。
路过的大婶握住谢云时的手叹道。
“年纪轻轻的，下回再有人扰你，你只管和我说，我夫家是街头打铁张家。”
“是呀，王婆子再来，谢娘子就来咱家喊人。”
众人纷纷附和，谢云时抹了抹快要干掉的眼泪，连声道谢。
围观群众散去，谢云时也提着今天买到的东西回去了。
路过楠竹林时，一条细小裂缝一直延伸到小路旁，她双眼一亮，加快脚步往家里赶。
回到院里，谢云时先去查看慕澈的情况，那碟千层饼已经空了，水壶的水下了很多，她手脚麻利地为他换了一壶茶。
“你剑借我用一下，待会吃午饭了。”
说罢不等慕澈有反应，拿了放在角落里的剑就走，他现在挪动不得，衣食皆要靠她，没道理她还得将他当成少爷般敬着。
慕澈脸都绿了，他的剑可是龙泉名剑，名曰淘沙，千金难买，她该不会想拿去劈柴切菜吧？
但随即又丧了气。
罢了，反正他如今也用不了，再好的剑又有什么用。
让她拿去劈柴也算是有点用处，至少不会像他这般废。
那头，系统提示慕澈厌世值上涨百分之一，这比谢云时预想的低得多了，她原以为自己拿了他的宝剑，他会直接飚到百分之九十九。
谢云时心情放松，抽出宝剑沿着竹根裂缝寻找，果然瞧见了一处小土包上长的尖尖角，立马用剑往下挖，没多久一只可可爱爱的笋就冒了出来，她抹了把汗水再接再厉，直挖到笋根才停下，将整个笋子一起挖出，掐了一下足有三四十厘米长。
在往别处走走，果然又挖出四根鲜鲜嫩嫩的笋子。
虽然天气尚冷，但春天确确实实快要到了啊。
谢云时这般感慨，抱起笋子往回走。她先将淘沙剑仔细擦净，上了点油保养着，再收入剑鞘，还给慕澈。
她打算将这些笋子切片晒成笋干或者泡成酸笋，留着慢慢吃。这些天多去挖一些，过了季，笋子可就长成竹子再也吃不到了。
但也不急于一时，现在需要先做午饭，顺便试试看新的主意能不能行。
谢云时找出馄饨摊剩下的紫菜，撕碎了放入锅中小火炒制，微微变色后加入糖盐芝麻，就成了酥酥脆脆的海苔碎。
糯米混合大米蒸上，趁着这个空档，切肉做肉松。
先将肉切成块，煮熟了用擀面杖敲成肉渣，放进石臼中研磨成丝丝碎散的状态，再炒干调味，肉松也算成了。
最后油条切成小块，炸至焦黄酥脆，糯米饭在此时也差不多好了。
加糖盐醋和海苔碎拌一拌米饭，待它凉至不烫手，找来一块给慕澈包扎伤口剩下的白纱布，浸湿后铺在案板上整整齐齐码上一层紫糯米饭在当中铺上肉松黄瓜条和炸油条碎，再用擀面杖放在纱布之下两手捏住往上卷紧实，饭团已经初具雏形了。
最后在尚且粘手的饭团表面滚上海苔碎，用油纸包上。
软糯咸甜有菜有饭的饭团就好了。
谢云时今日观察过，镇上有家镖局，许多镖师来去匆匆，一跑镖就是一整日，在路上只能吃干粮馒头，这种有饭有菜的饭团必然有销路。
另外一边，慕澈有些想出恭，但这种事情怎么好喊谢云时一个女孩子家来帮忙，虽然他昏迷时都是她来照顾，但如今清醒着，怎么都丢不来这个人。
想自己尝试用手支撑起来，却不慎栽倒在地上，一双无知无觉的腿就露了出来。
那双腿腿被自膝盖处斩断筋脉，大腿往下麻木无感。他母亲是皇帝胞妹，一直以来都敬皇帝一句舅舅，被亲舅舅下令废掉双腿时，他没有哼一声。
但此时自己连出恭都做不到，他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
谢云时在系统提示下赶来时，就瞧见这一幕，她轻声叹气，心软得不行。
虽然慕澈是反派，可他此时也不过尚且稚嫩的二十岁，就已经遭遇灭族之灾，自己二十岁时上大三，刚刚实习不也会因为不适应而与父母崩溃大哭吗？
她走上前，揽着他的肩膀，在他背上轻拍，许久后慕澈才恢复平静。
“系统，反派他是怎么了？”
“您好，宿主，查询反派其他状态需要耗费十个积分的哦。”
谢云时无能狂怒，直骂这破系统一毛不拔剥削打工人，降低百分之一的厌世只得十个积分，现在她不过只有三十个积分而已。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最终咬牙同意兑换。
“任务目标慕澈其他状态良好，但依据新陈代谢的规律计算，目标急需上厕所。”
谢云时没想到最后会得了这么个答案，但确实是她今天想着赚钱的事情而忽略了这一点。
她将慕澈扶到床边，出门取了恭桶，再俯下身要解他裤子。
怎会有女子说脱男人裤子就脱的，竟不见一丝扭捏之态。
慕澈又羞又怒，他活二十年从来没有这般羞耻过，忙伸手拦住女子的动作，冷冷道。
“不用你来。”
谢云时知晓他是害羞，只将他扶至恭桶上，放手让他自己来。
“你……出去。”
慕澈原本苍白的脸上因为羞愤而带有一丝红晕，大有一种如果谢云时敢看他出恭，他就杀了她的气势。
谢云时理解慕澈此时的心情，依言站到门口，朝里喊道。
“好了叫我。”
许久后，里头终于传来一声“好了”。
再进房时，慕澈已经打理好自己，靠坐在床头了。
他的教养和自尊不允许自己真的狼狈如废人。
谢云时也没说什么，只是大开门窗稍微散散味，拿着恭桶出去了。
慕澈原本猜想谢云时会嫌弃他甚至会想将他扔出去自生自灭，没想到她只是默默收拾好一切，这些天待他也很好，没有一丝异样的眼光，就像他是个正常人一样。
平心而论，如今慕家已经覆灭，带着他无利可图，就算她作为慕家家仆也无需伺候他，完全可以恢复自由身。
为什么要带着他这么个废人？
慕澈思索间，谢云时又回来了，这一次手上拿着两包东西，她将其中一个放在慕澈面前。
慕澈很好奇她又做了什么奇怪的吃食，目光投向面前的那用油纸卷起来的东西，再看那少女已经自顾自坐下，剥开油纸露出里头黑乎乎泛绿的东西一口咬下去。
他犹豫半晌，才伸手拿起那卷油纸。
油纸里卷着的东西颇有分量，还略带一些热意，轻捏下去是软和的。
一剥开油纸，咸香的海货特有的味道便洋溢出来。
原来外面裹着的是紫菜沫，似乎被炒制过，混合着白芝麻，一口咬下去，里头的馅便露了出来，口中米饭软糯却不寡淡，带着轻微的酸甜咸。
里头夹着的东西有肉香却又感觉不像肉，还有油炸食品特有的酥脆与黄瓜的清甜，这些味道交杂在一起呈现出奇异的滋味。
虽然看起来十分奇怪，但不得不承认，确实十分好吃。慕澈觉得，如果在士兵之中普及这种吃食，那行军打仗时大家都不必再吃又冷又硬没滋没味的干粮了。
他抬头瞧着认真吃饭团的少女，好半天才开口问。
“为什么？”
“啥？”
谢云时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问懵了，抬头回望慕澈，男子冷冷地盯着她，薄唇轻启。
“为什么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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