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章
依然是在凉亭，不过这次二少奶奶换成了李梨，桌上多了一把古筝，也不知道是谁在弹奏，反正谁闲着无事便奏上一曲。现在李梨正坐在它的身边，有意无意的抚着琴，虽然调不成调曲不成曲，倒是与园景十分相配。
“想什么心事呢？”厉棠的画已经告一段落，她停下手中的笔问道。
“没什么，就觉得当官真好。”李梨道出了心声，也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他才会有吐露心事的时候。
“被王深的案子刺激到了吗。”厉棠有些错愕他会有此反应。
“我只是有感而发，为了各自的利益官商勾结作威作福也就罢了，但谋财害命还不当回事儿，真是目无王法。”李梨狠狠地说道，任凭他再沉稳再冷静，但到底还是官场新人，再说他正值血气方刚满腔抱负的时候，看到这种没天理的事怎能不愤怒。
厉棠感受到他的怒气也不作安慰，泱泱大国不缺奇才，空有才情的人早晚会被淹没在茫茫人海里，要善长察颜观色/与虎谋皮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中才行，这些事他自己要想明白，不然真干不了什么大事。
不过因他的怒气牵动了她心，看了眼这副画了一半的作品便让婢女们把笔架都撤了。
李梨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失态，失态，打扰到你的兴致了。”
“无妨。”厉棠回他一个温柔的笑容，既然他提起那便接着往下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只能点到为止。”李梨十分理智的回道，他当然明白以卵击石的道理。
“能理智的看清自己的能力真不简单。”厉棠听闻立刻为他鼓掌，不过她不出面不代表不插手，于是她非常坚定的对李梨说道：“若那知府大人不知悔改一心想要置你于死地，我可不会袖手旁观。”
“恩。”啥也不多说了，李梨以茶代酒敬了厉棠一杯。
为这份友情两人相视一笑，尔后厉棠突然想起王深来，他们在这里谈论了半天，可升冤的主角却不知情不是白费劲嘛。
“王深都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会击鼓去喊冤吗？”
“放心，我会让他照做的。”对这一点李梨胸有成竹。
连着大半个月李梨时常出现在李大的摊位上，看王深一有空闲便与他有句没句的聊天，王深没心计这一来二去什么话都能和李梨说，经过这大半个月李梨连他远房亲戚的底细都知道个一清二楚。
这日，李梨走到他跟前儿问道：“深儿，你相信公子吗？”
“那当然。”王深头也没抬的回道。
“那公子叫你办件事，你同意吗？”
“行啊，别说一件就算百件都行。”
“好。”李梨微笑着朝他点点头，忽又正色说道：“明日随我去一次衙门。”
“去衙门干什么？”王深不解好奇的问道。
“刚刚不是说相信我吗，怎么这会子又问了？”李梨失笑了起来。
“那我不问了，反正跟着公子便是。”王深当真就不再问，对李梨露出笑容，这笑容里包含了无条件的信任。
看着这张笑容李梨心中不禁念道：傻小子。还好当初收留他的是自己，若遇到歹徒早被卖到不知名的地方去喽。
这时李大跑来说：“听说你今晚回家睡。”
“恩，和深儿解说一下告状之事。”
“哦，那现在就收摊，就凭那小子的脑子，非得说个一天一夜。”
经过一晚的说明嘱咐后，李梨带着王深来到衙门前吩咐道：“击鼓吧。”
“咚，咚，咚”衙门前鼓声雷鸣，有好事之人都秉着看热闹的心态等着知府升堂，衙门里的衙役一看有李举人在忙通知里面的知府大人，不一会儿各就各位开堂审听。
知府大人和师爷见他两人进堂，都相互对视了一眼，知府大人开口问道：“来者何人？为何在衙门前击鼓，有何冤屈？”
王深照李梨之前说的，往地上一跪开口道：“小民乃是已故丝绸小店老板的儿子名唤王深，此番前来是想替死去的家父伸冤。”
“大胆！”知府大人听闻忙拍了下惊堂木，又道：“这丝绸小店失火已有大半年，为何直至今日才来喊冤？”
“大人明察，小民也是最近一直被一件事困扰，不得不出来升张冤屈啊。”王深立刻全身扑倒在地大声回道。
“哦，你若说不出个明堂来，那别怪本官以扰乱公堂之名将你押进大牢。”知府大人心中诧异，但大厅广众之下只能公事公办。
“是，大人。”王深得到应允后缓缓说道：“自从家中失火后小民没做任何猜想，在料理父母丧死后幸得李公子收留，得以让小民有新的生活，本来这一切都挺好的，可是这段时间里小的一直做恶梦，常常梦到家父满身是血的来向索命，小民害怕的不敢睡觉，连着几日睁眼强撑下来。有一次路过良丝，一时眼花竟然看见他们浑身是血的出现在店里，小民害怕的忙去他们坟上给他们烧纸嗑头，求他们别再纠结小民。
果不其然，过了一天他们就不再以浑身是的血样貌出现，但是他们仍然跟着小民，只是脸色苍白的出现在眼前一直对着小民喊冤，出于无奈小民便问他们怎么个冤法，他们竟然说那天并非无故失火，而是良丝故意派人放火烧死他们的，还说他们在烧死前就被人在饭菜里下了药，居然道出了下药人的名字，还一直嚷嚷着要开棺验尸。哎呀，大人啊，这可怎么办啊，这死去的人阴魂不散的出现在小民面前这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真不愧是李梨□□出来的，一个晚上的功夫就能让他深情并茂的诉说心事，配合着故事的发展，他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十分丰富，一会儿惊恐，一会儿又无奈，再一会儿又是哭丧着脸，看的围观的群众都陷在他的剧情里，有人还疑神疑鬼的东张西望呢。
旁观的李梨仔细的观察着知府大人的脸色，心内一阵冷笑，看来知府大人上钩了。
果然，知府大人听完脸色微微一变，怒不可遏的拍了下惊堂木威吓他道：“休得在此胡言乱语，你有何证据？若拿不出证据可是要挨板子。”
此时李梨不慌不忙的站出来说道：“大人，王深与我父亲同住，他的情况我都清楚，不管怎么说也是几条人命，何况还是无端被烧死的人，肯定有什么心事未了魂不能归西罢了，人人说父子连心，想必是通过王深的心灵感应来了却这桩冤情。”
见知府大人还没从他说的话里反应过来，忙接着又道：“这人证我们已经找到，但物证么……还望大人能批准我们开棺验尸。”
“人证！既然你有人证，那为何不带上来？”知府大人望了一眼师爷，对李梨说道。
“大人别急，劳驾您一旁的师爷下来传个话，行吗？”李梨有意的看了看堂外围观群众，给师爷一个微笑道。
他这一句话让知府大人他们心中一紧，师爷会意的走到李梨跟前问道：“李举人，何事？”
“哎呀，在下委实难办啊，有劳师爷给个指示吧。那人证见到王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口里嚷嚷着是师爷让他这么干的，在下还没开口寻问就一直听他重复说着，您说能让他上来胡说吗？”李梨摇着扇子很为难的和师爷耳语。
“简直是一派胡言！”师爷心中一急，也不顾自己的身份，有些当场想发作的样子。
“诶，师爷小声点，外面有很多人在看热闹呢。”李梨好心的提醒他道，见他涨红着脸已知目的达到，于是假意安抚他道：“在下也知道这事定与您无关，但大人硬要传在下能有什么办法。”
经过一番谈话后师爷已镇定下来，瞪了他一眼便回去和大人一阵交头接耳后，大人又道：“人证交不出，那还有什么证据吗？”
李梨轻摇着折扇，大声说道：“在下要开棺验尸。”
“轰”堂外的群众听闻都像炸开了锅，东嘴西舌议论纷纷，堂上大人和师爷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后，大人望向跪着的王深劝说道：“王深，死者应当入土为安，若你轻率的做此决定便是不孝啊。”
“大人，小民就是想尽孝心还父母一个公道，才会做此决定，请大人成全。”
“你……”大人无言以对，便说道：“最好你与李举人能查到有力的证据，否则休怪本官无情，退堂！”
“大人，在下新进贡士。”李梨收起折扇纠正道。
“你……，退堂！”
回到知府别院，两人都快被气炸，师爷甚是焦急的问道：“大人，真让他们开棺验尸吗？”
“现在才知道害怕，之前不是说那孩子是个二傻子吗，哼！”大人怒气冲冲的叫道。
“大人，属下知罪，属下…属下真没想到这李举人，哦，不对，李贡士会这么厉害。”师爷被瞪的头上直冒冷汗。
“我看是你无能吧！”大人气的直指师爷的鼻子骂道。
“是属下无能，望大人开恩。”师爷忙跪地求饶道。
“哼！”大人见他跪着也不能怎样，心中的怒气也没法一时消除，干脆走到窗边不看他。
良久，大人才平复了心情问道：“那李梨什么来头？”
“大人有所不知，他是厉府二公子和小公子的人，他来衙门当差是为二公子办事，就是衙门里的案件总汇编写文案提交给二公子，可惹不得。”师爷十分认真的说道。
“哎，你…这叫办的什么事儿啊！”大人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知道李梨这人惹不得不由的真急了，问道：“依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大人，若东窗事发也是良丝的事，大人不必担心。”师爷十分肯定的说道。
“恩，实在不行只能破釜沉舟。”大人听闻觉得可行不由的稍稍放松了下来，经过一番气血调后，大人叹了口气道：“哎！没想到这李梨是个厉害角色，这些年来你都没看出来？！”
“…”师爷被问的无言以对，能怪谁呢，还不是怪自己大意。
李梨两人回到李大家中发现厉棠也在，看来这大小姐忍不住好奇来一探究竟。
“怎么说？”李大和厉棠同时问道。
“开棺验尸。”李梨先喝了口茶回道，还没等他们发问，他先问道：“爹，那个下药的人呢，您潜入良丝把人家打昏带出来，不会就这么放他在屋里吧。”
“为父早押着他去厉府，那儿安全。”李大回道。
“没想到他们居然留着人证，但你怎么知道谁是下约的人？”厉棠没想到良丝的老板有点良知，没有赶尽杀绝，她现在好奇的是李梨怎么知道的。
“这大半年里我白天晚上时常出现在良丝店铺和后院，难道是白去的吗？！”李梨老神在在的回道，做亏心事的人迟早会有露出马脚的一天，只要捕他的人有足够的耐心，总有一天他会自投罗网。
李大这才反应过来要开棺验尸，便问道：“那什么时候开棺验尸？”
“爹，他们不会真让我们开棺验尸，您等着瞧，不出几日便有消息。”李梨笑笑道。
“哦。”李大有些明白的点点头。
“为今之计只能推一个替死鬼出来，若真当场开棺验尸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难以收场。”厉棠说出了知府接下来会做的事，还不由的指着李梨说道：“你之所以会得逞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王深；二是因为你之前做人低调，做事从未显山露水而被低估，留下人证就是最好的说明。”
“分析的透彻，这次算我侥幸。”李梨思考着她的话点点头赞同道。
“为官者都有狠辣手段，我只是提醒你而已。”厉棠笑笑，转头看了一直在忙前忙后的王深一眼又道：“你这个点到为止足够给他一个交待。”
“突然发现身边有个比自己聪明的人并非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事。”李梨假意叹了口气道，虽然这话多数是玩笑，但也透着几分真切，人在说话时多多少少会流露出真情，李梨也不例外。
对此厉棠只能苦笑，她当然知道男人都不太喜欢过于聪明的女人，但要让李梨上更高，那必须要时不时的提醒他为官之道。哎，做人好难，做个聪明女人更难！
李大在一旁听着他俩的谈话，也不禁插话道：“我儿真是长大了，依你今天的表现就算上战场也能成功，振兴毕家就靠你啦。”
“爹，孩儿会努力的。”虽然自己已是贡士，但也只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书生罢了，对于有官级的那些人，只能装模做样的吓唬一下。
他们三人一直在聊着案子，唯独身为主角的王深却一直在厨房忙碌着，真有点让人哭笑不得。
李大招他过来不禁问道：“深儿，你知道公子今天在为你家升冤吗？
“知道，昨儿个公子说我爹娘是被人烧死的，所以带我去喊冤。公子让我把县老爷当傻子想怎么哭闹都行。”王深见问便说了出来。
“那你不难过吗？”李大不由的又问道。
“难过啊，可是我现在有了新的家人，您待我像亲儿子，公子待我重恩如山，我开开心心的活着，你们看着也高兴啊，难过的事放心里就好了。”王深很顺口的说道。
三人听闻不由的都注视着他，别看他平时木木纳纳的，可今天说的这番话却有深意，厉棠和李梨确实没想到他还是有想法的人，着实让人震惊。
李梨不由的一阵高兴说道：“深儿做的很好。”
见李梨夸赞自己便更开心，李大在一旁直摇头叹道：“真不知道你这小子聪明与否。”
“老爷，您是不是想说我深藏不露啊。”王深很是得意的笑着回道。
三人听闻哈哈大笑，王深便觉不好意思的骚骚后脑勺。
“深儿，过不了多久我将进京赶考，你…”李梨还没说完呢，王深忙跳起来回道：“公子，带上我吧。”生怕李梨不带他走，忙又补充道：“我会的事很多，打扫卫生、做饭、缝补衣衫、帮你提行李。”
“那就和我一起去吧。”李梨等他把话说完，才开口道。
“真的啊，谢公子。”王深开心的手舞足蹈，只差没给李梨下跪嗑头了。他会这么兴奋也很正常，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远门，想想都让人兴奋不已。
李梨眼中含笑的看着王深，脑海中不禁泛现出傅雅的身影，若不出意外的话，他将与傅雅一起殿试，真是让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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