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沈卿翎有点儿麻。
将到辰时，沈卿翎还未睡醒就被拎起来量身材尺码，他还在这迷迷糊糊的点头打瞌睡。也就顺口问了一句这是要干嘛，然后就被吓醒了。
——女官说这是给他改喜服。
虽然确实也是有准备吧，沈卿翎听到要成亲的是自己还是有种不真实感。可是为什么这么早就要赶喜服啊？总不能是明日就成亲吧？
想到这，沈卿翎僵了一下。
就他父皇跟母后这性子，还真就没准儿。
于是沈卿翎一脸微妙：“我问你们啊……我的婚期定在了什么时候？”
“回殿下话，陛下忧心十二殿下，宴席结束后就去找钦天监算过，两日后便是吉日，也因此奴婢们紧赶慢赶，叨扰殿下休息了，还望殿下恕罪。”
“两日后？！”沈卿翎语气很是不可置信。
女官点头行礼，继续量尺码。
沈卿翎抽了抽嘴角，由衷的希望这两日顾珏不要再使什么奇怪的招式来应对这场婚事了。
本以为顾珏还会想着法子反抗一下，未想到这两日顾珏竟安安分分呆在抚远将军府，像极了待嫁新娘——沈卿翎是万万不敢说这话的。两日飞快的溜过，天还未亮的时候沈卿翎就生无可恋的被按在镜子前梳洗，看着红烛台跟窗子上面的囍字，沈卿翎还是有点恍惚。
就这么要结为夫妻了啊。
沈卿翎叹了口气，依顾珏小时候那直爽的性子，估计到现在还想把他打死出气呢吧。不过那孩子也算是有些长进，还会演戏了呢……虽说那娇撒的实在是不敢恭维。
“殿下何故叹气。”兰儿在沈卿翎身旁拿着热毛巾：“殿下这是喜事，应当笑才对。”
沈卿翎回过神来：“我这不是叹气，是感叹终于折腾完了。你看我这两日，从喜服到聘礼，竟是一刻没让我歇着……两天成一场亲，着实赶了些。”
“陛下也是爱子心切，给您冲喜宜早不宜迟呢。”兰儿笑道。
“嗯，是啊，宜早不宜迟。”
再晚……他就护不住了。
与忙碌的沈卿翎相反，顾珏倒是睡了个饱。
像是怕触了顾珏的霉头似的，抚远将军府上上下下竟然都默契的未曾过提到成亲这词。若不是府前高悬的红灯笼，谁也想不到这家竟有亲事。
顾雪含着泪看顾珏，顾珏倒是没什么表情，还翻看了一下自己的喜服，火红的外袍上细细的用金线绣了怒目猛虎，倒是精致好看。顾珏拿起衣服抖开，竟还笑了一下。
“还行，至少不是裙子呢。”顾珏坐着看向窗外忙碌的府中下人们。
“哥哥不可这样辱了自己。”顾雪瘪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今天好歹是你哥我的喜事，怎么还能哭呢？”顾珏敲了敲顾雪的头：“雪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是自愿嫁过去的，不会受欺负的。”
“哥哥这么厉害，怎么会有人能欺负的动你。”顾雪的声音依旧闷闷的。
“雪儿，你想想。若是我不嫁过去便是欺君之罪，倘若我嫁过去与十二皇子拧成一股绳，闹他个天翻地覆，倒也爽快。我顾珏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前几日我有意试探十二皇子，看起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顾珏回想起前几日在马车里的事儿，神情有些微妙：“皇帝既有立他为储的意思，又怎会给他聘个男妃？照我看，这皇帝老儿怕是拿着立储的幌子，跟皇后做戏呢。”
“十二皇子这么个……有趣的人，”顾珏顿了一下，继续道：“倒也不至于蠢的分不清楚谁是敌谁是友。只要做一些交易，我们便是最牢固的盟友。”
顾雪听的有些发愣，捋了一下点点头：“只是哥哥定要万事小心，这有意立储的消息一传开，京城便满是风雨，哥哥如今也算是要站在风口浪尖了……雪儿不是不相信哥哥，只是有些怕……”
“怕什么。”顾珏用手夹起一片胭脂花片，笑道：“等这场闹剧结束，我还要回边关跟兄弟们打天下呢。”
顾雪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哥哥……他们如此对你，你还给他们卖命，值得吗？”
顾珏听到这话收了些笑意：“雪儿，你要记住。”
“我从来都不是在给皇家卖命，我守的一直是百姓。”
“少爷，该换衣服了。”门外府内下人声音传过来，顾珏回了句“知道了”，对顾雪笑了笑。
“好姑娘，出去吧，哥哥换喜服了。”
“嗯。”顾雪眼里含泪给顾珏行了个礼，笑着对顾珏说：“祝哥哥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顾珏终于换上了喜服。
盖上了红盖头，顾珏低着头想要向前走，却被一只手扶住。
苍老却有劲。
顾珏鼻头一酸，搭上了那只手。
“孩子成亲，哪有爹娘不去送的道理。”顾老将军握着顾珏的手：“你爹我没法进皇宫，只能送你上了那轿子，珏儿聪慧，自己的路总是要自己走的。”
顾珏心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紧紧地回握住了顾老将军的手。
“爹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平安，爹就知足。”
顾珏闭上眼，顾老将军领路很稳，他完全不用担心前方有些什么。
只是就算再长的路也是有尽头的。
顾老将军松开了顾珏的手：“去吧，顾珏。”
“父亲放心……顾珏是谁啊，又固执又倔。”顾珏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轻松带笑：“且看我如何执棋便是。”
顾珏上了花轿，一声长长的“起轿——”，顾珏便离了家。
他披着盖头，未曾看见顾雪搀着眼角含泪的顾老夫人在门口一直望着那长长的迎亲队伍，直至最后一匹马走出老夫人的视线，老夫人也未曾回过神。
虽说万般宽慰别人，可顾珏的心里总是有些烦躁。心理建设做的再足，成亲的时候也完全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回事儿。他走下花轿，跨过火盆，又是一双手向他伸了过来。
这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像是块寒玉，看起来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
顾珏搭上这只手，他马上紧紧握住了顾珏，就像是想告诉顾珏别怕似的。
顾珏嗤笑一声，淹没在了喜乐中。
突然他身旁的人——沈卿翎出声了：“顾珏又不是女子，堂堂七尺男儿还给人披红盖头，像什么话。”
说着沈卿翎就要伸手摘了顾珏的盖头，旁边太监急忙阻止：“哎呦我的十二殿下唉！您这让皇子妃穿的喜服本身就已经不合礼制了！要是再把盖头掀下来，这明儿个朝堂上非闹翻天儿了不可！”
沈卿翎皱了皱眉，本来被迎娶顾珏就已经挺憋屈的了，人家一个军中摸爬滚打的汉子搞这套像什么话。他想了想招兰儿过来吩咐了几句，兰儿很快就小跑出去。
“既是如此，我便不为难公公，只是祖宗礼法里写了新娘必须得戴盖头，没说新郎不能戴盖头吧？”
公公瞪大了双眼：“这……”
兰儿很快回来，沈卿翎拿起红布往自己头顶一罩：“行，顾珏，现在你我平等了。我们就没有嫁娶一说，你我成亲就是成亲，哪儿来的规矩非得分个高低贵贱。”
平……等吗？顾珏垂眸。
在皇宫里，十二皇子与他将过门的不沾皇亲国戚的皇子妃说我们是平等的。
听起来有点不敢令人相信。
但是……许是地龙烧的太旺了，顾珏的心也被烧的有些暖了。
“殿下若是也戴上了这盖头，可就没法领路了。”顾珏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就这两步道，没事儿——哎哎哎不行，九哥！九哥！九哥扶着我点——九哥！”
在旁边观礼的九皇子笑着回话：“跟你夫人互相搀扶着走！像什么话，新婚当日去摸别的男人的手！”
“去你的！”沈卿翎笑着回，他握了握顾珏的手：“大概这一路不会一帆风顺。”
“九殿下说的对，我们互相搀扶，总能走到的。”顾珏也别有所指。
幸好大殿上也没什么障碍物，二人一路顺遂走到了帝后面前。
皇帝看着二人头顶的红盖头皱了皱眉，倒是皇后为二人解了围：“皇上，您看这小十二，珏儿还未进门便这样护着他，真真是蜜里调油。”
皇帝没说话，倒是九皇子接了腔：“十二弟以后怕不是个要惧内的。”
众人一阵哄笑，事儿也就翻了篇。
接下来便是拜堂入洞房，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二拜高堂’的时候，顾珏的爹娘不在，多少让沈卿翎也有些不舒服。
抛开这桩婚事荒唐了些不谈，孩子成亲的时候爹娘不能在场只因为爹娘受不起皇子与皇子妃的礼——这样的理由多多少少有些……
沈卿翎暗叹，希望顾珏以后还有机会娶别家女子，能好好的成个亲，最好别再跟皇家沾上关系了。
被领入洞房的时候，两个人因为都披着盖头都有些磕磕绊绊的。好不容易找到了坐的地方，女官便出声提醒沈卿翎可以掀盖头了。
沈卿翎想了想：“之前吩咐让拿两杆秤过来，拿了吗？”
“谨遵十二殿下的吩咐。”女官将其中一杆交给了沈卿翎。
“那杆给他，我们同时掀。”
于是女官也给了顾珏一杆。
“我数三二一，我们同时掀。”沈卿翎道。他绝不想让顾珏在这事儿上有什么委屈。
“三、”
“二、”
“一。”
顾珏跟着默数，然后掀开了对面的红盖头。
少年当真是……昳丽无双。一双桃花眼直直的盯着顾珏，火红的喜服衬着他眼角的那颗朱砂痣愈发愈加摄人——像是谪仙跌入红尘，走火入魔成了要勾人心魄的妖。
怎么之前在他殿里，在马车上的时候就没发现这人生的这么好看呢？
沈卿翎愣愣的看着顾珏，顾珏薄唇微抿，一双凤眸盯得他无法呼吸了一样……又是那种窒息感，就像是那天在马车里，顾珏俯身下来……
“请十二殿下与皇子妃共饮合卺酒，从此夫妻二人和和美，永不分离。”
嬷嬷递给了沈卿翎跟顾珏两个酒杯，沈卿翎接过酒杯后，与顾珏伸臂纠缠。
顾珏闻着酒的味道，趁着这时候贴身悄声对沈卿翎说：“这酒有毒。”
沈卿翎一饮而尽。
顾珏心领神会，假意喝了这酒。沈卿翎大手一挥，打赏了下人后让他们退下，等都走了之后顾珏便把酒吐了出来。
顾珏吐完酒后，有些奇怪的看着沈卿翎：“你怎么不吐？”
沈卿翎：“我喝了啊。”
顾珏一惊：“你给喝了？要不要宣太医？还是说你要苦肉计？”
“下的是合欢药。”沈卿翎躺在床上勾了勾唇角，不知是在嘲讽谁：“他们这么期待，我可不是得迎合一下。”
顾珏没太听懂这意思：“你这是要做什么？”
“阿珏——不要——”沈卿翎一边喊一边脱衣服：“睡觉呗，不然还能做什么。”
顾珏越发越搞不懂十二皇子的脑回路：“怎、怎么睡？”
“啊……！”沈卿翎无比淡定的用着颇为暧昧的声线喘着，然后面无表情的扫下被子上的核桃跟花生：“不行——！”
随后用正常声音小声对顾珏说：“就正常睡呗，不然你还指望着发生点什么吗？”
顾珏嘴角抽了抽，喜服一脱躺下了。
虽说是想入眠，但是头半晚沈卿翎一直在搞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后半夜顾珏也就睡不着了，可是又不能被沈卿翎发现自己根本没睡，于是顾珏侧卧着一动不动，咬牙切齿的在榻上跟着伴奏数了一晚上不存在的星星。
可恶，这仇迟早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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