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顾珏劈晕了洺王妃后，回营地的马车也正好赶过来接他们了，他坐上马车后陷入了沉思。
事情发展得太快，禁军将领对这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了些许迷茫：“洺王妃这是怎么了？三殿下人在哪里，为什么洺王妃一口咬定是三殿下干的了？为什么就突然炸了？”
八皇子在外面骑马，闻言他也十分疑惑，但是他也知道现下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等下再说洺王妃跟三哥的问题，囚了洺王妃的房子炸了之后死伤情况如何？里面还有人在吗？”
禁军将领摇摇头：“回八殿下的话，臣让人去探查了一番，整个房子被炸的干干净净，连个衣角都未曾留下。我方将士离门口近些，没有死亡多是轻伤……但是若是想要调查什么……怕是没什么痕迹了。”
“我问你，”顾珏探头问向禁军统领：“你觉得这件事是三殿下干的吗？”
“臣不敢妄言，臣只会将事情如实禀报，是三殿下干的三殿下自然逃不掉，不是三殿下干的臣自当协力找出凶手，还三殿下一个清白。”禁军统领道。
沈卿翎在车内听完这番话后略微一想就把线索都串了起来，他语调依旧轻松，神色却慢慢冷了起来：“好一番一箭双雕的戏码。”
这房子一炸，山贼被灭了口，三皇子亦是洗不脱他的罪名了。
三皇子自幼在宫里待的日子不多，禁军中见过他的人更是屈指可数。爆炸现场什么都未曾留下，整个事件只有一个直接见证人——洺王妃。若是洺王妃一口咬定是三皇子干的，三皇子凭什么反驳？
三皇子本就没办法解释，况且他们在营救洺王妃的时候，还有一个更致命的问题，他们根本就未曾带上三皇子。
——那段消失的时间，三皇子去做了什么？
本想着三皇子是事件的中心，调开三皇子就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了。
顾珏叹了口气，还是被摆了一道，这无论如何就是个死局。三皇子即便是在场，有了洺王妃的指控，皇帝不可能不管——总是会象征性的安抚一下洺王的，本来这事儿让三皇子走一趟大理寺或是宗人府，没几天就应该能放出来，但是……
对方布局如此精心，他们离宫了那么久，对方怎么可能还没有后手？保不齐就是在哪儿一个暗杀毒杀，死无对证。即便最后皇帝为了所谓的皇家颜面遮掩一番，可三皇子不死也得没了半条命，丢了性命毁了清白，而且这事儿怎么可能不在洺王那儿落下个疙瘩？
是他错了吗……从最开始的那颗白子便落错了？
“别内疚，你做的对，三皇子还有生路。”沈卿翎握住顾珏的手，对他悄声道。
顾珏正懊恼不已，闻言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的火光：“你还有办法？”
“三皇子生性善良，亦能吃苦耐劳，他本就不应该被囚在这笼子里。你做得很好，他自由了。”沈卿翎能感到顾珏的手依旧冰凉，他继续道：“影子不会亏待他的，他会变成很好很好的人。”
“可是他还是会背上谋逆弑亲的罪名。”顾珏咬着牙：“终究是我谋错了路数害了他。”
“世人本就如此。听信自己想想信的，不信不合自己想法的。他做三皇子太久了……身上背着枷锁，本是自由洒脱的性子却要靠着太后庇佑活的束手束脚，现在的情况对他而言未尝不是解脱。”
沈卿翎一句又一句的安慰顾珏，尽管他其实也不太了解三皇子是什么性子。但是看到顾珏失落，他也觉得不痛快，沈卿翎又想了想，道：“这样，我们回宫之前最后见三皇子一面，我说的你听不进去，三皇子怎么想的让他自己对你说怎么样？”
八皇子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悄悄话：“十二弟，十二弟妹。”
“嗯？”沈卿翎掀开帷裳，才发现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到营地附近了，周围没人，就剩他们三个人了，沈卿翎心下了然——这是把人都支开了。
“我把人都支走了，说我们要散散步。”八皇子突然上车，本就不太大的车厢里又多了个人，没等沈卿翎把他请下去，八皇子便小声开口：“你们有办法见到三哥吗。”
八皇子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这是要去追凶吗？沈卿翎眯起了眼睛。
“八殿下也认为三殿下就是幕后黑手？”顾珏突然出声。
“绝无可能。”八皇子咬牙：“我虽不懂人情世故的复杂关系，却也知道三哥是个好人。等会我驾车给你们打掩护，你们中途便下了去见见三哥，帮帮他。”
“你怎么知道我能见到三殿下？”顾珏直视着八皇子的眼睛。
八皇子亦是回视：“我又不傻。若三哥愿意回来，你们便带他回来。我就算是闯了祠堂也会拼了命的把太后带回来给三哥撑腰。若是三哥不愿意……待我他日封王传遍大街小巷，三哥必定要来城门口的茶摊为我送一场行。”
顾珏突然看向沈卿翎：“对，太后，我们还有太后这步棋！”
“来不及的。”沈卿翎叹气：“怕是那地方炸了的时候，统领便已经写了信件飞鸽传书给皇上了。此刻……那老头子估计考虑着怎么问罪呢。”
“走吧。”八皇子翻出窗外拉了一下马缰，马车便动了起来。八皇子心里一片荒凉，刚刚在对阵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对面的人，无论是山贼还是叛军，完全不知道有炸弹的存在。
他们被当作了弃子。
八皇子十分厌恶这种权谋之术，但他也无力阻止事情的发生。
只盼着三哥一切安好，然后等待着不知是否会有的下一次见面。
到时候他定要让三哥睡个安稳觉，不再吵他了。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沈卿翎跟顾珏便在那片熟悉的树林里看到了消失的三皇子跟影子一家。
三皇子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粗布衣裳，虽说衣着跟平常的老百姓没什么两样，但是身上总能透出来一股贵气。看到顾珏他们，三皇子面上带笑：“你们来啦。”
“……你都知道了吗？”顾珏问道。
三皇子点头：“影二都告诉我啦。谢谢你，顾珏。若不是你，我怕是要死在这场纷争里啦。”
“你别谢我，是我害了你。”顾珏握着拳头低声道：“如果不是我自作聪明将你调开，你也不会被泼脏水泼的这么名正言顺。”
“可你已经尽力救我了啊。”三皇子笑的温柔：“况且你怕是回去就要受罚的……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扯平了。”
虽说相处时间不多，但是顾珏此刻真情实感的把三皇子当成了朋友。他抱住三皇子，三皇子拍了拍他的背——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女人——或者叫影子，不耐烦的嗤笑：“就这还皇子呢，做事儿磨磨唧唧的，没个狠心果断的样儿也敢生在皇帝家。”
三皇子闭了闭眼睛，憋回了眼眶里快要落下的泪：“我本就不适合生在帝王家……皇祖母经常这么跟我说的。”
“皇祖母……十二，皇祖母那边就托你照顾啦。你别看她平常威严满满不近人情的样儿，其实在我偷偷烧鸡腿的时候皇祖母还跟我一起吃过呢。皇祖母平时睡眠不好，睡前一定要喝一杯牛乳。她喜食砂糖橘，但是橘子吃多了会上火，你们一定要叮嘱她少些吃……皇祖母……皇祖母她……”
三皇子似是再也憋不住，突然蹲了下来哭了出声：“皇祖母……孙儿不孝，怕是再也侍奉不了你了……！”
沈卿翎点点头：“我会好好侍奉皇祖母的。”
三皇子依旧在哭，沈卿翎也不催，站在一旁握住顾珏的手，安静的等他宣泄完。
“待到他日，我能昭雪之时，你们一定要告诉皇祖母，我这一生从未做过对不起他人的事，皇祖母教养的我很好，我是个值得她骄傲的孩子。”三皇子的声音颤抖且沙哑，喃喃自语：“我这一生从未做过对不起他人的事啊，可为何是我啊？”
影一听力很好，看着这个比他大的青年，影一破天荒的摸了摸他的头，笨拙着温柔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既是被推向了一条新的道路，你就应该安心的走下去才对。”
影子也不再冷嘲热讽，颇为嫌弃的不发一言，但随手扔了条手帕给三皇子。
于是三皇子破涕为笑：“是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
“十二，你答应我。”三皇子的眼睛红肿着盯向沈卿翎：“即使有一天，你不得不利用皇祖母，你也一定不要让她受伤，拜托了。”
沈卿翎一愣，收起来了平时那副不着调的样子，道：“我答应你，我跟顾珏都答应你。”
“还有八弟，八弟虽然是个心眼儿不多的，但他是真的有善心。”三皇子嘱咐起来像是没完没了：“好好待八弟，没有人比八弟更热爱家人了。”
“八殿下……有话带给你。”顾珏想起来八皇子让他带的话，于是缓缓说道：“待我他日封王传遍大街小巷，三哥必定要来城门口的茶摊为我送一场行。”
三皇子一愣，眼瞅着又要掉泪眼。他用袖子匆忙的擦了一擦，一开口就听得出来鼻音很重，应该是还没抑制住那股子情绪：“嗯，告诉八弟我应了。还有——”
三皇子看着沈卿翎：“你答应我的那场在宣鹤楼的酒宴，无论是你要被封王、立储、哪怕是登基或是被贬出京城……我都必定来赴。”
沈卿翎闭了闭眼，心上那层坚硬的壳子似乎被什么狠狠的捶了一下。他听见自己说：“那便如此约下了。”
沈卿翎向来重诺。他一生许下的诺几乎只给了这两个人——顾珏与三皇子。以后是否还会给更多的人？沈卿翎不知。
好像跟顾珏在一起每走一步，他便更像一个“人”了。
沈卿翎又抓了一下顾珏的手，感受顾珏的手也因为他长时间握着逐渐恢复了温暖。
这样……很好。
沈卿翎想，似乎又能凭着这些温暖在这金笼子里挨上一阵了。
“好了，江湖路远，就此别过吧。”影子冷言冷语：“再告一会儿别，他就不用走了。”
“三殿下会有新的名字吗？”沈卿翎问。
“他跟数字三有缘，跟我们也有缘。以后便叫影三了。”女人带着少年们跟影三，挥了挥手，向前走去。
他们哼着歌，溜溜达达的走，直至他们消失在沈卿翎跟顾珏眼前，影三再未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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