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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极乐之宴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云菀醒来时,恰是露深霜且重,枕微凉。府上却已前前后后,张罗忙活起来。

        约莫半月之后,这场盛大的恩赐,犹如巨大的乌云,笼罩了全府,是未定的命运多舛,未卜的生死前途。

        宴会当日,云府正院。

        香烟袅翠,烛影摇红,笼罩着锦帐重重。紫檀几上,列着海错山珍;白玉杯中,泛着醒醍醐酃酃。堂上回旋,无非是妙舞清歌。

        云菀与其他侍女端着杯盏盆盘,缓缓莲步步入厅前。宴席上,觥筹错杂,食色缤纷。

        正是那太子坐于中间,云天怜垂眉旁边,皇子与王公亲贵两侧排开。

        云菀低垂头来,半匐身躯,素手高擎,玉碗光浮琥珀。上方一片黑影遮住。耳旁是丝竹曼舞,饮酒作乐之声。

        “云…云菀?”上方的黑影忽然作声。云菀诧异抬头,正对一双桃花眼眸,“十…十三皇子”云菀眼中也是波澜未歇。

        “如此看来,十三皇子并无大碍。”云菀收回漫散目光,颔首微笑。也是堪堪望见了墨荀身后的瘦小黑影,隐在暗处。是墨迟。云菀又暗暗一笑。

        “十三皇子,不知道是否是老夫招待不周,府中的侍女冲撞了您?”身后响起云天怜的声音。

        云菀暗叫不妙,索幸背对着云天怜,应该发现不了端倪。再瞧四周侍女不知何时都已退居宾客身后,便忙的躲入墨荀的身后,深深垂下头。

        “哈,云将军招待十分周到,”墨荀袖子一挥,大步向前一跨,作揖道,

        “只是看这侍女风姿绰约,深得我心。故遂色从胆边生,小小交谈,真是汗颜,汗颜啊。”说完单手扶额,眼眸微阖,嘴角却无法抑制地上扬。

        云天怜闻言一呛,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将出去。自己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女婿。

        谁想坐在首座的太子却堪堪开口道:“都说十三弟洒脱成性,今日所见,确有其事啊。”

        墨歧顿了顿,眼中深不见底,“只是听闻你已与云府二小姐订下婚约,这…”还未等说完,云天怜却忽的从椅子上惊然坐起,欲说些什么,墨歧手一抚,止住。

        “云将军莫要激动,本太子没有其他意思。”墨歧瞥眼惊慌失措的云天怜,缓缓开口。

        “啊,啊”云天怜局促回头,脸上一副劫后余生模样,惊魂未定,强撑笑容,手一伸道,“云菀快见过十三皇子。”

        只见那云府女眷第三座上坐着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着一身湖水蓝长裙,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闻言更是美眸翘盼,微微一笑。

        躲在暗处的云菀心中一怔,这,就是她的替身。

        只见那在明处的女子起身福礼,“见过太子,十三皇子。”声音像新月一样清甜。

        墨荀先是一愣,后玩味一笑,抱拳望着那女子,微微皱了皱眉,道:“娘子吗,那么美,为何蒙着面纱?”

        那女子闻言,正过身子,一双细长的眸子闪着似皑皑白雪的光,眉眼之间辗转河山是那样恬静镇定,“但见君子,云胡不喜。”面纱悄然随着声音吹落。一张姣好面庞豁然而现。

        “安若素!”暗处一直观察的云菀不禁惊呼出声。

        再慌忙看那一旁的云天怜,满脸惊疑的神色不久透出怒意,便心中了然这是安若素代替了原来念氏找来的替身。

        “这女子有身手,杀了别人再取而代之。”一旁的瘦小黑影忽然吭声了。

        “你说,这太子是何许人?”云菀渐渐垂下头来,眼神是一片晦暗。她不想管安若素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只是觉得心头还有疑惑,今日的气氛着实是有点古怪。

        “现在莫帝身体虚弱,朝政大部分都委任太子管理。太子势力在朝一手遮天,十三皇子与云府的婚约当然也是尽在掌握。

        若不是,十三皇子喜欢吃喝玩乐,对其构不成多大的威胁,怕是上次在皇宫就已经死于他的抓下。”墨迟在一旁沉声轻语道。

        “看来他也不过是狂妄自负的家伙。”云菀敛了敛眸子,撇了撇嘴,“明明自己也是与云府大小姐暗自结下婚约,却要在盟友这里也留后手,当众施压。”

        “此一时非彼一时,婚约在那时是缓兵之计,锦上添花,现在就……”墨迟还想压低声音说些什么,无意间却瞟到了墨荀,噤了声。

        眼瞧见墨荀打哈哈了一番,与那云府二小姐各自回座,又自顾自地饮酒起来。二人也自是不再言语。

        “后面的,给本皇子斟酒。”墨荀忽然发令道,语气却是比之平日淡了三分,隐隐有些醉意。

        云菀不敢怠慢,素手提壶上前跪着斟满了整整一杯酒。

        不知怎的,云菀的眼前忽然燃起漫天的火光,脑袋撕裂一般的疼痛,伴随着嗡嗡声向她袭来。

        她脑袋一歪,身体不可控制地向后倒去。幸亏后面一直守候的墨迟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快跑,别回来了。”墨迟凑近云菀的耳朵,低声催促,“现在就跑,没时间了。”

        宴会上还是一片酒纵声色,没有人注意到,只有墨荀察觉问道,“老十六,她怎么了?”

        “没事,她只是劳累过度,晕倒了。”

        云菀的脸痛苦地冒着密密的汗,不时摇头着。火,火向她扑过来。那是哪里的火?是哪里?!

        墨荀紧皱着眉头,一双桃花眼不再是流露温情,而是危机四伏,他与他紧张地对峙着,

        “不要掺和这事,我没有跟你说过吗?”墨荀质问道。

        墨迟一边扶起眩晕的云菀,一边压低了声音:“上次在道观已经骗了她一次,要不是因为来时的马车上有物什,不能乘坐。她也不会中埋伏。”

        墨荀一双剑眉紧蹙:“可是这次不一样,云府逃掉一个人,你我都担待不起。”

        “但是她这样无故晕倒在殿内,只会让墨歧和云天怜更起疑心,趁他们还没有注意,先把她拖到外面。”

        墨荀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终是别过了头,不再言语。

        墨迟见状,还未来得及抱起云菀,太子的酒杯就哐当落地了。

        亥时,云府,被三千精羽团团包围,无数的火把撕裂夜空,窜天火光蔓延开来,四散的宾客仆从的尖叫呼救声,成了黑暗中的恐慌与可怖的火焰肆虐。

        “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云天怜腾地一下从位子上爆怒而起,老眼圆睁,想他一代开国将军,竟会落入此番地步,“你竟敢在御赐的宴席上大开杀戒!”

        火已经从院外漫散至院内,周围杀声四起,无数利箭与鲜血乍然而出,繁华的绸幔连着房屋的柱子轰然倒塌,将宴桌砸的稀烂。

        墨歧神色未改,轻轻拭去袍袖上的灰尘,心下暗自嗤笑这愚不可及的老匹夫。

        从座位上缓缓而起,一双剑眉之下是幽邃的眼映着火光,嘴角挑起一抹邪笑,“云将军,这可不是本太子的意思,这可是,父皇的意思啊。”

        “功高盖主这种老话,怕是不用再跟云将军啰嗦了。”手持血刃的士兵已经冲了进来。

        “哈哈,”云天怜惨然向天长啸,浑浊的老睛死死盯住墨荀,“鸿门宴老夫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枉这敬重陛下,兢兢业业为朝廷卖命的一生,也恨信错了人。”

        他现在深知,过河拆桥的太子他斗不过,忌惮他而精心铺设恭敬的幌子的皇帝他更斗不过。

        “云将军言重了,今夜,云府上下一个也不会留的。”话音未落,寒光闪过,云天怜的人头便哐啷落地,淹没在火海中。

        此时,各大皇子已被护送出府,云府各院血染成河,钱财也被搜刮殆尽,到处都是绝望的哭喊与兴奋的手起刀落的呲呲声,火,永无止境地燃烧着。

        回廊。

        云菀感觉到刺痛的热,在一片混乱中醒来,她发现,现实与梦境重合了,自己正在人间炼狱中。

        “小心!”熟悉的声音忽然传入她耳,下一秒,燃烧着的房梁向她砸来。“哩啦”伴随着崩倒之声,房梁落在了她不足一尺的地方,眼前腾地窜出熊熊火光,蒙的她说不出话来。

        她落入了寒凉的怀抱之中,将她紧紧护住,看不到脸,只看见黑衣服中流出条条刺目的红。

        “我带你走,咳咳。”四周冒出的浓浓黑烟呛得那声音沙哑了几分,轻松地拦腰抱起怀中的人便向外冲去。

        云菀只觉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顺着自己的身子烧到脸上,刺灼着她眼不住地闭上。何时听见士兵的吵闹声,再一睁眼,却惊觉被十多个士兵团团围住。

        为首的士兵像是认出了什么,忽然大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畜生!上头说了一个不留,你与这侍女想要逃到哪里去!”

        墨迟抿了抿嘴,没有做声。忽然纵身上跃,向那人胸膛踹去,将其掀翻在地。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大喝一声,持着矛或握着刀扑将上来,墨迟进退迅疾,电光火石之间击退众人,又欺身而进,杀了个豁口而出,腾空跳上屋顶,不见踪迹。

        临近子时,云府上至夫人下至仆从近百余口人,手无寸铁,犹如待宰的羔羊一般消失殆尽,从前古香馥郁的宅府现在满是血腥气,火势小了些,黑烟却依旧在嘶吼着。

        墨歧仍在正堂,冷峻的菱角分明的五官掩在黑暗中,无法看清,点人数的官兵前来禀报,尸首少了两具。

        “是哪两个漏网之鱼?”墨歧的声音低沉如斯,危险的眸子却露出幽幽的光来。

        那个士兵抱拳答道,“如果我们的探子一个月前统计的没有错的话,这次少掉的是云府的两位小姐。”

        探子统计的时候,云菀恰好不在府中,冒名顶替的却是在的。

        “禀太子,我们的人在回廊搜寻时发现两个想要逃走……”士兵队列中响起声音。

        “够了。杀个人都杀不干净,要你们何用。”墨歧眼神晦暗不明,抚了抚手止住了声音,嘴角的笑越发琢磨不透,“不用搜查了。”

        子时,城郊府邸。夜幕沉沉,红烛摇曳。

        “你冒这样的险,只会惹祸上身,坏了我们的大计。”墨荀端坐在檀木座上,啜饮茶水,眸子深隐沉寂。

        堂下是半倒在地上的人,身上全是伤痕和鲜血,“将她暂时安顿在你的府上,到时候我…呲…到时候我自会将她接入宫中。”

        “接入宫中?”墨荀挑了挑眉,忽然怒火从眸中喷薄而出,身形暴起,直逼墨迟,墨迟躲闪不得,生生的被他掐住了脖子,从血泊中提了上来。

        “宫中尚且都没有我们俩的容身之处,她又何谈在宫中生存?!”墨荀危险地眯起眼睛,语气是从未听到过的冷,衣袖中却生生流出血来。“你可知道,反抗我是何下场?”

        墨迟只觉四肢百骸无一处不钻心般地疼,黑衣被血染成了红色,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嘶声,拼尽全力大口呼吸。

        空气中檀香的味道混杂着咸腥,圆睁的眼越发看清灯火下冰冷的脸,他扯了扯嘴角,流血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

        “没有我,你照样也完成不了大计。”

        【作者题外话】:按照时间线来说,那两个逃掉的小姐是云蔻与安若素假扮的云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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