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镜台浮云
“师兄。”
陈暗香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宋春棠来了。睁开眼，只见宋春棠倚在窗台上，手撑着下巴在看自己。
“怎么了？”陈暗香放下手中的书。
“明日就要去镜台山了，我紧张。”宋春棠歪头趴在自己手臂上，他旁边不知何时蹦出来一只兔子，也歪着毛茸茸的脑袋看陈暗香。
“不必担心。”陈暗香笑道，“以你的实力，一定没有问题。”
宋春棠撇嘴：“可我就是紧张。”
陈暗香默然，他怎么觉得这小师弟的笑并不像紧张的样子。
“师兄，我们放松一下吧。”宋春棠说着，一把夺过陈暗香手里的书，触到他掌心时，摸到了一片湿润，他的笑一顿，语调轻缓，“师兄，陪我一下嘛。”
“……好。”
其实陈暗香也紧张，他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一闭上眼，便是身处镜台山的场景。
“师兄，想什么呢？”宋春棠捧着兔子放在陈暗香面前。
“没想什么。”陈暗香回过神，看向外面。
宋春棠非要拉着他来划船，天灵宗有一条环山的河，水面如平镜，澄澈如苍穹。
两岸青山缓缓向后移动，宋春棠划得很慢，长长的竹篙划开一道道波纹。他坐在船的另一头，熏风拂面，似乎将时间都静止。
他看了一会儿河面，突然俯身将手伸到水里。
“啊……”陈暗香惊呼一声，手倏地抽出来。
“怎么了？”宋春棠立马扔下竹篙，捧着他的手仔细看，“是哪里伤着了吗？”
日光仿佛蒙上了一层云雾，而面前的手白皙如雪，细碎的水珠如宝石点缀在上面，握在手里的时候软绵如云，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见没有大碍，这才松开。
“水里……有东西。”陈暗香拧着眉。
“有东西？”宋春棠连忙去看河里。
“嗯，软软的，十分滑腻。”陈暗香仔细去回忆。
于此同时，宋春棠看见了水里捣乱的东西，他笑指道：“师兄快看。”
“什么？”陈暗香离近了看，只见水里几条红鲤鱼摇着绸缎似的尾巴，他笑了笑，又将手伸进去，那些鱼便又大胆地凑过来，一下又一下啄着陈暗香的掌心。
宋春棠看着陈暗香唇边的笑，也笑道：“看来，它们很喜欢师兄呢。”他盯着陈暗香，双唇微动。
等红鲤们都散去，陈暗香反应过来，问道：“你刚刚和我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宋春棠摇头去捡竹篙。
“有。”陈暗香也不知自己为何非要追问，“我感觉你好像说了什么。”
“我说……”宋春棠慢慢地划水。
陈暗香屏息听着，突然紧张了起来。
“这些小鱼儿很喜欢师兄。”
“什么啊……”陈暗香全身松懈下来，“我还以为……”
“师兄以为什么？”
“没什么。”陈暗香背过身去，拿宋春棠的原话堵他。
后面传来宋春棠的笑声，他气极，捡起不知从哪来的一颗小石子，心里默想这就宋春棠，然后用力扔进了河里。
“扑通”一声，石子沉河，溅起一朵水花。
等他们饶了一圈，已经是满船星河，本来他们的速度可以赶在日落前回去，但后面半程时陈暗香想试一试，于是划船的人就成了陈暗香。
只是陈暗香的技术实在不太行，三番两次都差点将船掀翻。
“算了。”陈暗香想放弃了。
船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他往回看，自己折腾了半天，却还没有宋春棠一盏茶的功夫划得远。
“你是不是偷偷学了。”陈暗香揉揉发酸的手腕，明明他看宋春棠划得很轻松。
宋春棠笑了一下，走上前，站在他身后，双手握着他的手，道：“这样，我握着师兄的手，带师兄划一段试一试。”
一开始陈暗香还有些不习惯宋春棠靠得这样近，只是渐渐地，手中的竹篙仿佛有了生命，轻松地拨动水。
船前行的速度一下子飞快，风带起他额前的发，他惊喜地道：“好快，好快。”
“嗯。”宋春棠看着陈暗香眼中溢出的兴奋，手下的力道悄悄加大。
到了最后，陈暗香也没有学会划，全靠宋春棠在出力。
收拾东西时，陈暗香突然想起那本龙阳十八式，自己马上要走了，不如趁今晚就去还了。可他翻遍角落，也没能找到那本书。
这……不可能。
陈暗香一下子慌了。
“师兄，你在找什么？”
恰好，宋春棠的声音响了。
陈暗香慌张地关上柜子，转身回他：“没，没什么。”
宋春棠探头瞥了一眼陈暗香身后的柜子，好奇地问：“师兄是藏了什么好东西吗？”
“没有。”陈暗香夺门而出。
身后的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是，宋春棠唇角勾起一抹笑，他抬起手，长袖下面露出一本书。
“原来师兄喜欢这种……”宋春棠喃喃道。
翌日出发前，吞尘嘱咐了几句，此行带队的不是他，是云海仙尊。
他们都道好，最后他看了眼陈暗香。
但陈暗香正低头想着心法，没有注意到，正要抬头时，被宋春棠拉了一下，他的注意力一瞬间又到了宋春棠身上。
“师兄，你瞧。”
宋春棠手里躺着一对羊脂玉，凝白如霜。
“好看。”陈暗香赞叹道。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跟着队伍往外走。
吞尘望着弟子们热热闹闹地往外走，便多看了几眼。他没有上面情绪变化，半晌后，他将唇角的温热液体擦去。
“吞尘，你真没意思。”
“喏，师兄，这个给你。”宋春棠将一半羊脂玉递给陈暗香。
陈暗香没有收：“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不贵重，是在山下小贩子那里买的。”宋春棠道，“师兄改日请我吃饭就是了。”
“那好吧。”陈暗香拒绝不了，只能收下。
他们御剑朝镜台山飞去。
此去路途遥远，镜台山是一位已经仙逝的大能飞升的地方，他留下结界和诸多宝物给后辈，现如今成为仙林大比的地方，是各大仙门都不得插手的一处净土。
他们提前一天到了那里，便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陈暗香推开门，屋里陈设简单，但该有的东西都有，他扫了一眼后，开始修炼。
到了晚间，他走到窗边打开窗。
新鲜的晚风拂面，对面的楼阁被落日余晖一分为二，陈暗香一抬眼，就和一个人对上眼。
是凌纤云。
他立刻关上窗。
可是凌纤云刚刚的那个笑容莫名地有些瘆人。
直到吃晚饭时，陈暗香还在想，筷子也没有动几下。
“师兄，尝尝这个。”宋春棠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陈暗香碗里。
折柳看了看他们，也道：“大师兄，这个也好吃。”说着，他也夹了一筷子要放到陈暗香碗里。
“师兄不喜欢吃这个。”宋春棠立刻拦下来。
折柳偏头眨眨眼，哦了一声后，将筷子重新收回来，他看了眼漠河，把菜放到漠河碗里。
“你吃。”
漠河眉目间流露出一抹嫌弃，让折柳看见了，便调笑道：“怎么？还嫌弃我？”
“不敢。”
折柳笑了一下：“倒是难得见你有别的表情。”
又是一会儿说笑，陈暗香饭量不大，便先离开了，他回了屋，发现屋里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窗户还半开着，吹进来的风掀动着屋内的纱帘。
“奇怪，我明明关上窗户了。”
陈暗香重新将窗户关上，木头摩擦的声音在此时格外明显。他眉头轻拧，身后一阵风过。
“谁？！”
挥向身后的手被握住，明亮的灵力如烛火一闪而灭。
“好香香，几日不见，怎么变凶了。”凌纤云另一只手抚上他的下颌，缓缓向上移动。
“放开我。”陈暗香压低声音道。
“不放。”
陈暗香咬紧牙，不知凌纤云用了什么，自己全身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好香香，你想我了吗？”凌纤云垂首在他锁骨处轻嗅，“我可是想你想得紧。”
“你……”陈暗香被他这不知羞耻的话弄得满脸通红，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登徒子。”
“对，我是登徒子。”凌纤云没有否认，那只手更加过分，竟探到了腰窝处。不轻不重地揉捏。
陈暗香浑身颤栗，眼睫抖得如同飞花乱舞。
“凌纤云，你不要逼我。”
凌纤云手上一顿，银饰却叮铃作响，他垂眸望着陈暗香，抬手轻轻拥住。
“师兄。”
伴随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平静。
“希望你的小师弟进来吗？”凌纤云问他。
没有等到回复的宋春棠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手中骤然用力，门被大力推开。
屋子里没有点灯，他环视一圈，在窗户前看到陈暗香的背影。
窗户大开着，月光留下他的剪影，吹进来的风将他的衣衫猎猎掀动。
“师兄，怎么开着窗？”
“……没事，只是有些热。”陈暗香身形动了一下，缓缓转过来。
“师兄，你怎么了？”宋春棠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焦急地看着他泛红的眼尾，眸色顿深，声音也变得低沉，“谁敢惹你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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