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说完之后，白凌兮顿时觉得自己失言了。
没有人知道她之前是个职场人。
就连她自己一度也要忘了这件事。
再回想自己原本世界里的事，总觉得恍如隔世。
她在原本的世界里像一株野草一样长大了，长大了之后才发现自己也是会开花的。凭着自己不服输不服软的那股劲，在职场里崭露头角。
但原本她就是不喜欢那份机械化的工作的。
白凌兮时常看影视剧解压，看着别人演绎不同的人生，恍然自己好像也坠入了别的世界。
她喜欢拍摄时带来的缥缈感，尤其是大场面的时候，无数个摄影机对着自己，身后是一片缠绕着雾气的竹林，一台巨贵的摄影机被吊在半空，黑洞洞的镜头是带着一点威圧感的，正对着自己。
但在原本的世界里，她的职业规划与自己想要做的事背道而驰。她无法裸辞，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因为她没有靠山，而一个普通的底气大多是不足以支持自己的梦想的。
白凌兮对原本那个世界也没什么留恋。
准确来说，她对所有世界都没什么留恋。
她有她自己的世界观。
在白凌兮的世界观里，她认为自己更像是被虚构出来的人物。有段时间，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在那个刚刚下过雨的黄昏，她的印象很清楚，自己每走一步都好像是一帧一帧的。
那天的黄昏真的很美。刚刚下过雨，空气湿润而清新，阳光也浮现在云层里，面前高大的建筑物投下整片的阴影。她正走在河边，河面上的光亮出现在眼前，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置身画中。
所以从原本的世界到了这里，她并没有想太多，只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好好活着，不再重蹈原主的覆辙。活出自己的人生，发自己的光。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樊纤纤的目光突然转向白凌兮，神情里夹杂着一丝好奇。
樊纤纤细想来，两人好像也认识很久了。从白凌兮毕业，到浑浑噩噩进入娱乐圈，再到现在这样一心搞事业，倒还真不知道白凌兮有做过什么别的职业。
白凌兮脑子一转，顺口接到：“之前做白日梦，现在不做了。”
杜诗雨：“……”
杜诗雨叉起腰：“好好问你话，你倒幽默起来了，显着你了是吧？”
白凌兮不禁笑出声：“没有没有，开玩笑的，我毕业就当演员了。住着家里现成的房，只负责自己的吃穿用度。刚从父母那搬走的时候还说自己一定会有所成就，现在看来嘛……”
白凌兮自嘲地笑了两声，把一颗鹌鹑蛋送进嘴里，边咀嚼边含混不清地说道。“估计是没啥大能耐。”
杜诗雨满眼星星：“这么说你是个富二代啊，你爹妈还缺闺女吗？”
白凌兮慢条斯理地把鹌鹑蛋咽下去，冲着她比划一下：“回头我帮你问问也行。”
樊纤纤一直没说话，她好像是在斟酌自己的用词，气氛冷却缓和了一会，樊纤纤才开口说道：“小白，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很好，也很用功。就这么保持，会在娱乐圈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
这还是白凌兮第一次听到樊纤纤夸她，一时愣住了。
樊纤纤日常相处平易近人没错，但是在业务方面非常严苛，她一直秉承着“要做就做最好，要站就站c位。”的原则，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夸奖过什么同行。
樊纤纤接着补充道：“以后无论你是我的合作伙伴还是对手，我都会尊重你。”
“呜呜，你能也夸夸我嘛~”杜诗雨哭唧唧地撒娇。“我也想得到樊老师的夸奖~”
樊纤纤笑着摇摇头。礼貌和尊重可以一视同仁，但是发自内心的认可却不是谁都可以的。
在刚刚的课上，杜诗雨是在玩闹，别人开心她就开心，没啥心眼子。但是白凌兮却是在观察，别人表演的时候，无论这种形式她顺不顺眼，都会认真看完然后记下可取的点。
谁值得夸奖一目了然。
“你再努努力，兴许下次我就夸你了。”
杜诗雨也没把刚才的拒绝当回事儿，转了个脸又笑起来，握拳给自己打气。“好，那我一定好好努力！下次争取让前辈夸奖我！”
该说不说，杜诗雨这一点很好。她虽然有心眼子，但是只限于小女生的那种心眼。她是乐天派，不记仇，心思也不重，别人说她两句，好脾气一笑也就过去了。
所以她这样的人会很招人喜欢。
樊纤纤给她夹了一块肉：“加油。”
杜诗雨乐得和什么似的：“哇，竟然还给我夹菜！这可是樊大影后啊！好会照顾人~”
杜诗雨这么渲染的语气，白凌兮不禁也抬起头看了一眼。樊纤纤正低头剥虾，没有一点架子。要是把她当普通人看，确实就是个过于漂亮的小姐姐，但是一旦加上她的那些title，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就会直击心灵。
要知道，和这样地位的人坐在一起吃饭，普通人可能一辈子也做不到。
白凌兮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心里想还是不能给她套上太闪亮的光环，搞得现在都有点心理压力了。
樊纤纤剥好了虾，脱下一只手套，因为虾肉刚刚出锅的原因，那只手的指尖被烫得微微发红。但因为她的手指像水葱似的纤长白皙，指尖那么淡淡一抹红，就好像是在勾引人怜惜似的。
樊纤纤反手握起筷子，另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将慢慢一把剥好了的小龙虾放进了白凌兮碗里。
？！
白凌兮愣住了。
杜诗雨也愣了三秒，然后瘪起小嘴开始撒娇：“老师你偏心！怎么这样啊，我也要吃虾虾。”
杜诗雨在边上哼哼唧唧，樊纤纤笑着说：“想吃就自己剥。”
“可是你给小白剥虾了呀。”杜诗雨双手抱胸，委委屈屈地看着樊纤纤。
樊纤纤看了一眼白凌兮，对方正低头，用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虾肉。
“我喜欢剥虾，但是我不喜欢吃虾。”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呀。”
“刚才本来也想给你，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樊纤纤斟酌了一会用词。“但是我又一想，应该奖励更努力的人，如果你也像小白一样认真，下次我一定给你剥。”
真，一碗水端平。
樊纤纤说得自己都信了。
刚才她正好看见有虾，便当做是一个解压的事情做了起来，一边听着杜诗雨和白凌兮的对话，也算是有意思。
但是剥着剥着就多了，自己不喜欢吃，又看见白凌兮面前有虾壳，下意识地就给白凌兮递了过去。
杜诗雨听完之后砸吧砸吧嘴，感觉对方的话好像确实无可挑剔，于是蔫吧下来。“好叭，我真的会努力的好嘛！”
樊纤纤笑着点点头。
白凌兮听完她们的对话，才夹起虾肉送进嘴里。肥美的小龙虾裹上鲜香美味的酱汁，令人食欲大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白凌兮心里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
原来只是奖励啊。
看见樊纤纤这边态度坚决，杜诗雨打算从白凌兮那边下手，她实在是馋那一小堆剥好的虾肉，眨巴着星星眼看着白凌兮：“小白，小龙虾好吃吗？”
白凌兮头也没抬：“还行。”
看见杜诗雨没说话，白凌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对方的表情像极了一只讨宠的小狗，两只眼睛都快掉进白凌兮碗里了。
“这……你也来一个？”白凌兮作势将手边的碗往杜诗雨那边推了推。
“好啊！”杜诗雨可不客气，伸出筷子就要夹走。
但是被樊纤纤的筷子挡住了。
樊纤纤的目光里含着笑。“我都说了，你要是好好努力，下次我也给你剥虾哦。”
言下之意就是，这次的是没有你的份的。
杜诗雨皱起小鼻子，作罢。“我可真的要好好努力了。”
白凌兮不做言表，既然做了自己喜欢的职业，那就卷死他们！
樊纤纤看了杜诗雨一眼，又看了白凌兮一眼，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可能卷不过小白。”
“为什么呀？”
樊纤纤又看了白凌兮一眼，对方的短发已经长得稍长了些，被别在耳后，微微蜷曲的几缕头发俏皮地伸展到耳朵边缘，像是戴了小弯钩耳环。
“因为她是自然卷。”樊纤纤说。
场面突然安静了。
猝不及防地，樊纤纤出了个梗，配合着她那一张略带严肃的脸，显得异常好笑。
白凌兮忍着笑：“我很喜欢你的冷笑话。”
樊纤纤嘀咕了一声：“我这不是冷笑话。”
。
更好笑了。
该说不说，这种蔫吧的好笑真的很适合喜剧演员。
杜诗雨也跟着笑，伸手拿了一串香菜。
白凌兮也继续吃起了东西。
最近她实在是没吃什么有滋有味的饭，为了养好自己的胃，医生叮嘱她少吃荤腥油腻辛辣，多吃切片面包米饭白粥之类好消化的食物，或者流食半流食。
为了方便，她已经连续几天都在吃白粥了。
虽然嘴巴遭了点罪，但是胃却被养得好了不少。少食多餐，饮食清淡，听医生的话果然是没什么错。
这才能在今天的场合狼吞虎咽。
几个人安静地吃了一会东西，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抽出空隙开始聊天。
杜诗雨显然对樊纤纤抱有强烈的好奇心，她也不会像别人一样碍于面子问不出口，在某种程度上讲，杜诗雨的性格有点像记吃不记打的小狗，她很快把刚才的事情抛到脑后，转头看向樊纤纤。
“纤纤老师，我有个问题哦，你拍过那么多电影电视剧，那你休息的时候会看自己的剧吗？”
“我休息的时候一般会看别人的，但每次看完之后想着，还不如看看自己的。”樊纤纤说。
“那你会喜欢什么题材的影视剧啊？”杜诗雨接着问。
“比较喜欢双女主吧。”樊纤纤思忖片刻。
“我比较希望影视剧能带给女性正能量，而不是像多年前只宣扬情情爱爱，歌颂忠贞不渝。女孩子不应该是脸谱化的呆板形象，你们想想，以前的影视剧女性多无趣啊，要么是为爱痴狂的疯女人，要么是灰头土脸的女战士，要么是围着老公孩子的妈妈，没有特别丰满的形象，更像是男人的陪衬。”
樊纤纤说了很多话，白凌兮也颇有感触。
“是啊，女孩的形象应该是不被定义的，享受单身的女孩未必就是为情所伤。也可以有潇洒肆意的酷女孩，有面慈心黑的黑莲花，去父留子的漂亮单亲妈妈。”
“我希望女孩能有更多职业发展的空间，能争取到更多的机会。”樊纤纤说。
白凌兮接着总结：“说到底，雌竞不可取。”
杜诗雨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是触发了两人什么开关，她只是为了了解樊纤纤而随意问的一句，没想到俩人竟然有这么深切的共鸣。
在听到“雌竞不可取”的时候，樊纤纤本能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饮料。
杜诗雨左看看樊纤纤，右看看白凌兮，眨巴眨巴眼睛。“你俩刚才——好像是拍那个公益广告。”杜诗雨伸手比划，在胸前一横，用播音腔说道。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都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你俩真的好正能量，感觉原生家庭很好的样子。”
奇怪的是，杜诗雨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都本能地沉默下来。
过了半分钟，樊纤纤才言简意赅地说：“并不是。”
杜诗雨的表情带着一丝诧异，但其实白凌兮也差不多。在原文里，并没有交待樊纤纤的家庭，所有人都本能地认为樊纤纤是个白富美，但今天看来好像不像想象中那样。
“那樊老师是因为喜欢表演才做了演员吗？”杜诗雨接着问。
这种不疼不痒的对话，樊纤纤倒没什么抵触的表现，她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只是因为我比较适合，而且对于我来讲当时的报酬也不少，就一直做下去了。有些道理是后来才想通的，要做就要把它做好。”
樊纤纤身上有一种很明显的分寸感，又或者说距离感。她可以平易近人，对每个人一视同仁，但是在提及某些话题的时候，她又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这种人不会轻易让别人窥视到自己的内心，应当是个防备心理比较强的人。她和白凌兮的防备心理不一样，白凌兮摆在了明面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但樊纤纤不是这样，她甚至会让所有人认为她是喜欢他们的，但又在自己的内心有明确的划分。
白凌兮容易交浅言深，樊纤纤则是交深言浅。说白了，樊纤纤会比白凌兮更有一些谋略。
三人又陆陆续续地吃了些东西，终于什么也吃不下了。对于三人来讲，今天都算是开心的一天。白凌兮很久没有吃到好吃的串串，杜诗雨问了樊纤纤很多问题，樊纤纤也很久没有完全放松地跟别人聊聊自己想法。
杜诗雨求着樊纤纤说以后有拍摄记得带带她，樊纤纤笑了笑说还是要自己争取。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结账离开。她们站在店门口，陪杜诗雨等她男朋友来接她。马上要分开了，樊纤纤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一盒东西递给白凌兮。
“正好，这是我一个医生朋友带给我的胃药，很温和。我想着你可能会有用，就给你带着了。”
杜诗雨懵了。“你们该不会是之前认识吧？”
樊纤纤点点头，将药塞进白凌兮手里。
哪有什么正好，这药怕是上课之前就揣在樊纤纤包里了。樊纤纤胃又没问题，哪有朋友无缘无故给人送药的？
虽然白凌兮很迟钝，但她依然感知到了，对方这是，在跟自己示好？？
“那我刚才想的没有错。”杜诗雨整张小脸皱成一团。“老师你就是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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