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好在云雪宁和周煜没有继续争执下去，老师来了，教室里的人都坐回座位上课。
周煜没走，就这么坐在金融班的教室里跟着听课，他挺兴奋，几次转过头来看云灵，然而云灵一次都没理，周煜看了好半天也没得到一个眼神，失落地回过头去，开始玩手机。
等下课铃响起，云灵把书收好，片刻也不多留，滑着轮椅出了教室。
周煜快速地把旁边放着的花拿起来追了出去，紧紧跟在云灵身旁，边走边说，“你把花收下吧，专门给你买的。”
周围都是下了课出教学楼的学生，纷纷投来注目，云灵冷着脸并不做任何回应。
“你怎么不理我啊，我知道以前是我的错，真心想跟你道歉！”
“请你相信我，我以后不会再那么蠢了，遇到任何事我都会再三核实确认后再下定论，绝对不偏听偏信冤枉好人，也不会自以为是。”
“求你了，原谅我吧，咱们以后当朋友，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云灵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表情冷淡无波，带着强忍的不耐烦，但是周煜仍然一直跟着她，直到出了教学楼后，想着再商量一下请她吃饭赔罪，却见女孩突然间眼睛一亮，露出明显抑制不住的笑容。
只见不远处，极其高挑帅气的男生逆着人流大步走来，一身简单清爽的休闲装，长裤衬着修长笔直的腿，浅灰色的衬衫领外套让那偏冷的相貌更添一丝疏贵的淡漠，却在走过来后，对着轮椅上的女孩轻启笑意，声音低沉而柔和，“几项检查都没有问题，继续保养着就好。”
云灵知道江程说的是她双腿的检查结果，眼睫弯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那我们回吧，回去我给你补今天的课。”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大，对视的目光是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专注，就像隔绝出一个没有别人的天地。
周煜紧张而焦急地想要刷存在感，瞅准机会叫了一声，“程哥！”
江程这才看到他，原本温柔的表情收起，蹙着眉，声音也冷了很多，“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被打过，周煜对江程有了条件反射般的心理阴影，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慌忙解释，“程哥你别误会，我没有再干蠢事，我是来道歉的！”
说着举起手里鲜艳欲滴沁人心脾的一大束玫瑰花。
然而江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看着情绪越来越差，最后在周煜不安的神色中扔下一个字，“滚。”
江程推着云灵的轮椅徐徐离开，周煜不敢再追，落寞地在原地站了会儿，最终垂头丧气地走了。
那边，回环湖花园的路上，云灵的心情变换了好几次。
起初是开心，江程一来，就如此轻松地赶走了她烦恼不堪百般抗拒却摆脱不了的人，真是既佩服又愉快，但是紧接着，一种慌张而忧虑的感觉涌上心口。
以后如果江程不在她身边呢，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彻底离开了……
痛感一闪而逝，重石压在心上，再也生不出好心情。
她知道的，她知道总有一天会离开的，总有一天她要一个人过这种站不起来的生活，她不能在此时的安逸中忘乎所以，谁也不会照顾她到永远，她不能永远依靠别人的保护生活。
没有人知道她曾经的少女心事时期，最喜欢的不是城堡舞会的王子，而是忠诚不渝的骑士。
让她的心脏都为之颤动的最浪漫的场景，是公主身处险境时，英勇的骑士牢牢挡在她身前，誓死守护。
太美好了，太浪漫了，她太想要了。
可她不是公主。
她不配拥有骑士。
—
江程很敏锐地发现他的小精灵最近不黏人了。
他给她买饭，她说自己可以买，他抱她去浴室，她说自己可以去，他替她洗衣服，她说自己可以洗。
像是突然间学会了“独立自主”，不再借用他一点帮助。
学校旁边的清吧里，角落处烟雾缭绕，梁一雨皱着眉看了江程好几眼，忍不住说道，“程哥，最近怎么了烟瘾这么大？”
而且沉默寡言冷若冰霜，虽然以前也冷，但好歹算正常范围内，这几天完全是不正常状态。
旁边坐着的刘词想了想，然后猜测着问道，“是不是……灵灵的腿恢复得不好？”
能让江程情绪变化这么大的，八成是关于云灵的事。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玩大，在遇到云灵以前，就没见江程有过不顺心的时候，毕竟家世优渥，外貌优越，脑子也聪明，说是一帆风顺的长大也不为过。
结果呢，却干出了偷偷暗恋三年，然后为爱放弃邻大，孤身来萍城的事。
自己不上课也要去帮云灵拿检查报告，怕云灵孤单想方设法找理由带她玩、搞聚餐，还悄悄买了一堆关于腿部神经受损如何恢复的医书看。
也不知道作为一个金融系专业的学生，能看懂吗……
急对方所急，恨对方所恨，会因为云灵多吃了半碗饭而高兴一整天，也会因为女孩被人诋毁而勃然大怒，所有情绪全部跟着云灵走，所有生活全部围着云灵转。
现在又不知道怎么了，跑来疯狂抽烟。
刘词和梁一雨深切怀疑他们各方面都顺风顺水的程哥，可能有情劫……
问到了云灵，江程给了刘词回应，“腿恢复得挺好。”
声音因为抽烟哑得跟砂纸似的。
梁一雨见他愿意说话了，立刻道，“那是出什么事了？跟兄弟说说呗。”
然而江程又沉默下来，冷着脸再次点了一根烟。
猩红的火光在烟雾弥漫中闪烁一瞬，旁边的两人实在受不住了，虽然他们平时都抽烟，但从来没有抽得这么凶过，刘词心里担忧，却知道劝不住，思忖片刻后说道，“程哥，你抽烟太多了，身上烟味这么重，回去后熏到灵灵怎么办？”
梁一雨也赶紧说，“是啊是啊，灵灵很不喜欢烟味儿。”
江程夹着烟的手指一顿，终是把未燃尽的半截掐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烟气逐渐消散，梁一雨看着江程颓然的模样，试着又问，“哥，到底怎么了？是灵灵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告诉我们呗，我们一起帮忙解决。”
跟刘词的想法一样，梁一雨也觉得江程这状态是因为云灵。
江程眼眶酸涩，喉咙发疼，这几天每分每秒都在愁绪中度过，眼看着云灵离他越来越远，却在茫然不解中无计可施。
心口一疼，他咬了咬牙，终于烦躁地开口道，“她最近总是拒绝我的照顾，开始自己买饭，自己洗衣服，自己换药，什么都自己干。”
闻言，刘词和梁一雨同时愣了下，见江程脸色苍白，刘词下意识先找理由安慰，“这是好事啊，说明……呃，说明灵灵最近有精神有活力，可以不依靠你了。”
梁一雨连连点头附和，“没错，本来灵灵的性格就挺独立的，要不是腿不行，很多事情她都不想麻烦别人。”
江程一字一字地说，“我不是别人。”
“……”
其实两人能听出来这事儿的真正问题所在，表面看起来仅是云灵不再依靠江程，实则这种依靠代表着一种亲密的关系，也就是说，云灵不再跟江程那么亲密了。
刘词和梁一雨都沉默下来，好半晌后，刘词说道，“我觉得还是亲口问问灵灵吧。”
交流沟通比胡乱猜测更能解决问题，但是江程的性子他们知道，并不喜欢交流，这样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
江程默然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他确实没问过，感觉到对方的变化后他慌张无措，什么都不敢问，就这么成天沉寂着直到现在。
最终，江程决定去问，不过下午金融系正巧有课，需要等课程结束。
课程是高数，时长整整两个小时，中间只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等到下课后，云灵已经很想很想去卫生间了，可是不只有她想，其他学生也一样，腿脚还比她灵活，她滑着轮椅过去的时候，队伍都排到门口了。
原本云灵是可以不排队的，每个厕所都有一个无障碍的残疾人专用隔间，但是就像公交车的一些专座，也不是只坐着特殊人群。
于是云灵眼睁睁看着比她早来的学生已然占了无障碍的隔间，牢牢地锁上了门。
云灵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人出来，简直无奈至极，她快要憋不住了，情急之下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离开，快速地滑着轮椅沿着走廊找了一间空教室。
她高兴地进去，却发现教室门不能锁，因为这些教室平时没课的时候都是默认作为自习室，随时都能使用，就设置成了彻底的开放状态。
云灵觉得自己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上去又下来，可是这会儿已经没别的办法了，于是她关上门，心里默默祈祷着不要有人进来，同时从包里拿出一个——
一次性尿袋。
车祸后尿袋就成为她的必用品了，总是随身携带着以备万一，此时正好可以用来救急。
她把一次性尿袋的包装拆开，熟练地拿出往身下放的那一部分，手刚刚触碰到裤子边缘，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顷刻间，手被吓到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所有动作全部停止。
云灵脸都急红了，迅速把尿袋抓到手里，还没来得及塞回包里面，教室门已然被推开。
惊慌看去——
她对上了江程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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