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直跟着你好不好
林雪疏口中的赵姑娘，就是两年前据说被许城绅轻薄的姑娘。
许管家一个男人，即使在许府侍奉多年，但想要接近许宛宛这个闺阁女子并给她下药，不是一件易事。
之前林雪疏派郑澜去打听了一下现在乡绅府里留下的所有人，而府内能与许管家接应的对象，几乎可以确认，就是现在府中作为唯一女人的赵姑娘。
林雪疏直觉这个赵姑娘与许管家关系匪浅，也确信许管家应该不希望这个赵姑娘卷入许家之事，所以他以赵姑娘威胁许管家就是为了让他露出马脚。
果然，许管家一听林雪疏他们要去找赵姑娘，也不再装聋作哑，猛的抬起头，像看血海深仇的敌人一样恶狠狠的盯着林雪疏。
萧陌不动声色的站在林雪疏面前，挡住许管家的视线。虽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手中的“孔雀”剑刃却铮铮作响，显然是对许管家动了杀心。
林雪疏发现了萧陌的异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将她扶剑的那只手轻拢在自己的手心。
“许家之事全都是我一个人主使，跟她没关系，你们不要去找她！我……”
他为赵姑娘辩解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一名身穿绿衫的女子推开在外围拦住她的官差，扑到许管家身边哭喊着叫了一声“哥”。
“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许管家有些气急，他不想自己唯一的亲人因许家获罪。
赵姑娘不顾许管家的怒斥，走到林雪疏他们面前跪了下来，又磕了个头之后说：“小女愿在全镇民面前证明许家清白，只望各位大人放我哥哥一条生路！”
……
赵家跟许家一样，上一代都曾是晋王宫里的御医。
晋国药材稀缺是全中原人都知道的事，而这赵家上一代的赵御医也算真真担得起奇才二字。
赵御医因着在晋国王宫的方便，平时有不少机会接触一些稀有药材。
见的次数多了，竟能根据这些要的药性，凭借着记忆制作出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稀有药材的假药。
赵御医将这些假药卖到王宫外，发了一笔横财。
但没过多久，这件事就被同样身在王宫的许御医揭发。因涉及卖假药的银两过多，受害人中不乏一些晋国的王孙贵族。
晋王一怒之下直接抄了赵御医的家，收编了他的全部家财，但也没有赶尽杀绝，放了他的后辈一条生路。
赵家被抄家后，许管家对揭发卖假药之事的许御医怀恨在心，他把自己的妹妹送回了老家，而自己则找机会结识许城绅进了许府。
直到终于等到了老管家身死，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许家的新管家之后，许管家才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
这个小城镇是许管家的老家，当年许家决定移居到这里时，他也是万万没想到。但许家迁移之事不仅没有打乱他的计划，反而为他的复仇提供了不少便利。
两年前，镇民拒绝集资修水渠后，许管家联系了住在这个镇子里的妹妹。
他知道镇子里的里正会在固定的时间去萧江查看水位，于是他假借里正（古代小城官职名，相当于现在的乡长）之名将许城绅约到了萧江附近，与妹妹联合演了许城绅一场，让许城绅在镇民的威胁下不得不出了修建水渠的全部资金并娶了她的妹妹。
建了水渠之后，许府的状况大不如从前，而妹妹借着身份的便利开始给许宛宛下药，与自己里应外合，搞得许家鸡犬不宁。
本是很顺利的复仇，但没想到妹妹在一年前喜欢上了一个外乡来的读书人，并且之后还多次试图说服自己放弃复仇。
他当然不可能让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被毁，并且觉得妹妹会放弃复仇全都是受了那个读书人的蛊惑。
正巧当时足不出户的许宛宛外出去萧江水渠看枫叶，他心生一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那个读书人，嫁祸给去看枫林的许宛宛。
不仅可以让妹妹对许家的仇恨更上一层楼，也正好好断了妹妹要跟那读书人私奔的念想。
当时赵姑娘给许宛宛下了这么长时间药的药性在最近的一年也逐渐显现，许城绅轻薄镇中女子名声变臭，几乎没有翻身的余地，许宛宛杀人疯癫让人避之不及。
偌大的许家在他这么多年苦心策划下，终于变成了如今这幅衰败景象。
今天白天时，他听了林雪疏说起许宛宛房间闹鬼的事本没有在意。
但策划了这么长时间，许宛宛还是没有真的疯让他有些着急。
他早些年学过功夫，本来今天晚上是要来直接杀了许宛宛以绝后患的，却不想被萧陌一行人反演被擒。
众人看着跪在地上蓬头垢面哭喊着祈求他们放了许管家的赵姑娘，内心无法升起片刻怜悯之情。
且不说许管家杀过一个无辜的外乡之人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赵姑娘就凭坏了许城绅名声，还给许宛宛下过这么长时间的药差点把人弄疯，就没为任何人求情的资格。
赵家当年卖假药是不争的事实，而许家揭发此事避免了无数无辜之人被假药所害，是谁都无法反驳的仁义之举。
赵家这对兄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看得到自己被抄家后荣华不再，流落街头，却从不去想他们手里流出的假药又害死过多少人。
这无知谓脾性，是真真的跟自己的父亲一样自私……
许管家与赵姑娘的罪行已被证实，跪求无果之后两人都被拷上了手铐，准备被衙役压回衙门。
但没想到许管家在这种关头还是执迷不悟，在转身之际忽的取出鞋筒中藏的匕首，生死一搏还是想要刺杀许城绅。
萧陌当即察觉到后想要阻止，却被一旁守着的官差抢了先，争夺匕首的过程中，不慎一刀了解了许管家的性命。
许管家死之前还在恶狠狠盯着许乡绅，这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在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在想着复仇……
此时此刻，月朗星稀的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倾盆的雨水冲刷着许管家的鲜血，将赵姑娘的嚎啕大哭，许城绅的叹息都埋没在了雨声中。
林雪疏转过萧陌的身体，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颈窝中，不让她再看这场由贪婪与自私引发的闹剧……
萧陌自那天从城绅府回客栈之后便开始发起烧，也许是跟林雪疏在一起后的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血，在城绅府突然见血后被刺激到了，萧陌竟又开始做噩梦。
她一如既往的梦到了当年父亲杀人时的场景，以及火光滔天下离别时的决绝；梦到了当年在暗影司与同门的厮杀，同门死前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怨恨与恶毒；也梦到了这一年来被她杀过的人，他们死前对她的祈求，祈求自己放他们一条生路，而自己……
萧陌像被困在一个笼子里一样无法离开，被逼迫着一遍遍看这些年她一直想要遗忘的事。
萧陌知道自己在做梦，她使尽浑身解数想要离开这个笼子，却被眼前的梦境激得愈加狂怒。
突然，一段温柔的笛声闯入了她的梦里，她被梦境困住的暴躁渐渐被轻缓的笛音安稳了下来，随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昏睡。
萧陌醒来是在两天后。
刺眼的阳光顺着窗户投射到屋子里，萧陌动了动眼皮后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看到了趴在自己床前假寐的林雪疏，伸出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戳了几下。
萧陌昏迷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些意识的。
她在梦里听到了林雪疏为她吹笛，感觉到了林雪疏为她擦脸喂药，也知道在她生病这两天，林雪疏一直在侧陪着她。
萧陌心疼的看着林雪疏眼下的两团乌青，猜想他这两天恐怕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林雪疏立即被惊醒。
看到她醒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手掌放到她的额头探了探温度，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退烧了。”
他伸了一下腰，状似不经意的揉了一下因睡在床沿而发酸的脖颈，看着萧陌笑着说：“你要是再不退烧，就要变成傻子了。”
“林雪疏，你多久没休息了？”
萧陌皱着眉，没有回应林雪疏的打趣，她觉得林雪疏应该立刻去休息，还指着他眼下的乌青说：“你现在都变成快变成食铁兽（熊猫）了，快去休息！”
林雪疏听完萧陌对自己的比喻，捏着她的鼻子笑骂“小没良心”，但之后还是听了她的话准备回房间睡一觉。
在踏出门之前他垂着眼帘，像是不经意的问萧陌一句是不是想家了。
“你发烧的时候一直在叫‘阿爹’……阿陌，你，是不是，想回秦国了……”
萧陌听了林雪疏的话先是愣了一下，之后便笑着说：“林雪疏，我早就没家了。”
林雪疏轻轻叹了口气，回过身去轻轻抱住了萧陌。
他听见萧陌小声的用气音在自己耳边说：“林雪疏，让我一直跟着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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