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邪神

顾粲静静望着残缺的骨杖，眼角余光瞥见了站在阴影里的青年。她向她摆摆手，青年顺服地来到她身边，在她法座下的阶梯上坐下。

        她总是这样顺服的姿态，好像她就是她的全部，她愿意为她献出她的一切，甚至是生命。

        顾粲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念，为她动摇了。

        兰愔将头轻轻地靠在顾粲的腿上，缓缓闭上眼睛。

        两人就这样坐着，直到明月西斜，月光在殿内散落。

        兰愔听见顾粲轻轻的叹息声，像一条月光下缓缓流动的河。

        “宗主……”兰愔轻轻开口，“我们一起修炼幽冥决吧。”

        那样的话，你也不用愁眉紧锁了。

        顾粲一把将兰愔拉起来，压倒在法座上。她的眼里有赤色的光芒流传。

        兰愔吓了一跳，只听顾粲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你就这么倾慕我吗？就这么愿意为我去死吗？”

        兰愔以为顾粲是在怀疑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顾粲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用叹息一样的温柔语气道：“你就这么傻吗？怎么都不为自己考虑。”

        顾粲语气中的痛惜，让兰愔暗暗吃惊。

        兰愔伸手轻轻拥住她：“宗主好，我就好。而且修炼幽冥决也对我有好处，到了最后我就可以给我的父母报仇了。”

        顾粲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兰愔，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诀别，兰愔知道她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

        虽然并不是很意外，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难过。

        幽冥决一共九层，修炼到第九层便是所谓的“邪神”。如今在第五层，幽冥决的效力还有很大一部分没发挥出来。

        在与风清道人对战时，顾粲并没有使用幽冥决，兰愔有些好奇。

        “现在还不用打草惊蛇，”顾粲淡淡地说，“这次与她对战，已经证明在不用幽冥决的情况下，已我的功力无法对抗血影大法。”

        兰愔点点头：“待到宗主炼成幽冥决，风清道人的血影大法也再是你的对手。”

        顾粲看向她，眼里有几分悲戚，如秋日瑟瑟的红叶。

        无论如何，这样的眼神做不了假。在那一刻，她是真的为兰愔痛心。

        这薄情之人的一眼，就足以让人甘愿为她粉身碎骨。

        “宗主，你要记得我。”兰愔有一种每见一面都是最后一面的错觉。

        自从与风清道人一战后，顾粲与兰愔日日修炼幽冥决，两人进益很快。兰愔很有修炼此功法的天赋，她的空灵根对她助益良多。

        顾粲如今已经闭关，将宗内事物交给了左右使，再这样下去，不出五年，两人便可进入第九层。

        而这五年里，顾粲与兰愔的感情与日俱深，两人像寻常的道侣一般，有时恩爱无间，有时还会吵几句嘴。

        可幽冥决的第九层就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利刃，谁都不愿提起。

        兰愔在心里期盼那一天慢一点到来，甚至报仇雪恨对她来说都不那么迫切了。

        可是时间是残忍的，在一个冬日的造成，兰愔和顾粲双双突破到了第八层，进入到了第九层。

        兰愔知道，等到顾粲修炼到第九层圆满的那天，就是她死去的那天，而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顾粲出关，正遇上风清道人率正道之士征讨万魔山。

        顾粲带着兰愔下山应战。

        天空飘下盐粒一般的雪花，三千正道修士集中在万魔山之下，五年未见，风清道人已经是所有正道修士的领袖。

        她依旧的一副标准“正义之士”的做派，没人知道这位德高望重的风清道长已经堕入了魔道，修炼了邪法。

        顾粲站在万魔山的最高峰上，睥睨山下三千修士，她袍袖一挥间，便是一阵鬼哭神嚎，似乎有无数厉鬼要从地底钻出来。

        修士们周身被黑气环绕，像被鬼神附身一样自相残杀起来。顾粲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风清道人似乎没料到眼前这种情况，她腾身而起，转瞬到了离顾粲不到三丈的地方。

        顾粲望向兰愔：“你去吧。”

        兰愔对她点了点头，风清道人周身已经幻化出数条血影。可这数条血影却无法近兰愔的身。

        它们似乎是在惧怕兰愔，风清道人也感觉了兰愔身上强烈的煞气，她没想到她曾经单纯的小徒弟，如今会成为魔头一般的存在。

        “你居然真的和顾粲修炼了幽冥决，为师这就替天行道，杀了你这逆徒！”风清道人依旧像当年一般义正言辞。

        两人频频交手，风清道人使出血影大法的第九层，却依旧不是兰愔的对手，她终于慌了神。

        兰愔只使出了第七层的功力，风清道人便已无法抵受。黑色的幽冥之气附着在风清道人身上，硬生生地将她的精血和元气全部吸食干净，叱咤风云的风清道人瞬间化为一具枯骨，最终这具枯骨也在灵力的冲击下化作粉末，融进了从天而降的飞雪中，彻底消失不见，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兰愔看着眼前的情景怔住了，她没想到利用幽冥决这么轻易就可以杀死风清道人。

        看来幽冥决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她看见风清道人那具枯骨时，想到了自己。

        待到顾粲功成时，她也会是同样的下场。

        死在所爱之人手里，总比死在仇敌手里快意得多吧，可她怎么觉得这么心痛呢？

        雪花覆上兰愔的眼睫，兰愔闭上双目，感到一丝清凉，凉到心里。

        猛然跌进一个略带暖意的怀抱，顾粲将她拥进怀里：“我们回去吧。”

        兰愔站在山峰上望着眼前的情景，三千修士已成骸骨，天地之间一片肃杀。

        白雪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不远处传来寒鸦的哀啼。

        一切都结束，连自己的生命都要结束了。兰愔望向顾粲，她并没有施法避开从天而降的雪花，此时此刻，她身上已经覆上一层薄雪，可她的胸口还是热的。

        兰愔紧紧拥住她，心脏一阵抽痛。

        两人回到殿内，都变得异常沉默。

        兰愔一个人在寝殿门前望着簌簌落下的雪，心中万籁俱寂。

        终于，还是到了最后的时刻。

        她一个人坐到夜幕降临，风停雪止。终于见到了那个她此刻既期盼又惧怕看到的身影——顾粲款款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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