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喜欢
喜欢？
兰愔此时已经无暇去想什么喜欢，她只觉得恐怖。
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被顾粲搂在怀里，目光依旧茫然。
她真的想冲到窗边，从这里一跃而下，也许这样就可以从这场噩梦中醒来。
顾粲抚摸着兰愔的脊背，安慰着她。
兰愔冷静了一些：“所以，究竟什么是现实，现实里我们是什么样子？”
“现在的这个游戏和现实比较接近。”
“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在现实中真的是长官与囚犯？”
顾粲点了点头：“但是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你，而且我们可以在一起。”
兰愔无力地笑了笑：“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顾粲僵了一下，语气也冷了下来：“你是记起什么了吗？”
兰愔望着她：“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顾粲环着她的手臂加了些力度，似乎是怕她跑掉：“我进入游戏，变成和你亲近的人，我们互生情愫，终成眷属，这就是我想要的。”
“在现实里不是这样吗？”兰愔问。
顾粲犹疑一下，道：“现实里你似乎更喜欢尹寒星。”
提到尹寒星，兰愔才想到，进入这个游戏中，还没有见到她和季若离。
“尹寒星和季若离在哪？”兰愔问。
“我不知道。”顾粲平静地回答。
“我们现在意识已经混乱了，我们在自己混乱的意识里。”她皱了皱眉，发现解释清楚十分费力。“尹寒星或许已经从游戏里出去，甚至我们见到尹寒星，可能只是我们混乱意识里的尹寒星，不是真正的尹寒星。”
“你的意识是，尹寒星是在现实中存在的，她也进入了这个世界？”
“是。”顾粲道，“她也是这间监狱的囚犯。”
“那季若离呢？”兰愔问。
顾粲自嘲地笑笑：“季若离根本不存在。”
“不存在？”兰愔感到后背发凉。
“她是游戏里的角色，她的任务就是喜欢尹寒星。”
兰愔感觉毛骨悚然，她声音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她只是一段数据或者说一段代码？”
顾粲笑了笑：“或者说，我们每个人在这里都只是一段数据。我们的身体不在这里，在这里的只有意识。不过季若离不存在在现实中的实体，她只是这个游戏里的一个人物，一个角色，或者说一个npc。”
兰愔感到不可思议，在她眼里，季若离是个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怎么可能只是游戏中的npc。
惊骇之余，兰愔还感到悲凉，在这个真假难辨的世界里，自己应该相信谁？应该前往何方？
往日她深信不疑的顾粲，却似乎是将呀和尹寒星拉进这个恐怖游戏中的人。
游戏可以和现实一样真实，游戏中的人物恐怕也可以和现实中的人一样，哪怕只是非玩家扮演的npc。
兰愔不知道如果尹寒星知道了这一切会是怎样，她能不能接受自己深爱的人只是一个npc。
如果她从游戏中出来，却发现现实中没有季若离会怎么办？
兰愔只要想想，就觉得这一切简直太可怕了、
如果是她呢？她发现回到所谓的现实之后，没有顾粲，她会怎么办？
兰愔惊异地发现，哪怕是这种时候，哪怕她已经隐隐感知到现实中她和顾粲之间的复杂关系，此时此刻，她依然深爱着顾粲。
人们总认为虚幻的一切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现实。
可兰愔猛然发现，这些虚幻已然影响了现实。
就算现实中，顾粲是个冷漠残忍、无恶不作的人，兰愔也无法不爱她。
她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哪怕她感知到，她和顾粲在现实中的情感不那么美好，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她也已经无法停止。
这会不会就是顾粲想要的？
“是我把你和尹寒星带进游戏的，你恨我吗？”顾粲问。
“这个问题你好像问过。”兰愔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们经历过的幻境和游戏都太多了，我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
兰愔觉得再这样下去，她搞不好会得失心疯之类的。
“你恨我吗？”顾粲执着地问。
“我没有办法恨你，即便现在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顾粲紧紧地拥抱着她：“我们想办法回到现实，然后我们从监狱里逃出去，远走高飞，好不好？”
兰愔忽然有点好奇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她不觉得自己是会犯罪的那种人。
兰愔问顾粲时，顾粲的脸色有些凝重。
兰愔再三追问下，顾粲才道：“你误杀了你的父亲。”
听到父亲这个词，兰愔微微抖了一下。她很少想起自己的父母，或者说刻意回避。
而顾粲的话，似乎打开了她记忆的闸门。
她恍恍惚惚地记了起来，她的父亲是一个酒鬼，从记事开始，她对这个人的感觉就只有恐惧。
她会打她和她的母亲，会把家里的家电摆设全部摔坏，甚至会对还是个孩子的她拳打脚踢。
兰愔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越抖越厉害。抖得顾粲几乎抱不住她。
痛苦的童年一幕幕地浮现在兰愔的眼前，那些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让她震颤不已。
她记得那天，那是一个阴沉沉的下午。
兰愔的父亲来到兰愔的家里，她除了酗酒，又增添了一个新的爱好——赌博。
她向兰愔要钱，兰愔几乎所有的积蓄与工资都给了父亲这个无底洞。至于她的母亲，早就在很多年前离家，兰愔对这个女人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在她的父亲殴打她时，她只是冷冷地看着。
而且，她也会经常动手打她伤痕累累的儿子，因为她觉得她的人生被毁了，毁掉她的就是这对父子。
可她从来没想过，兰愔又何尝愿意来到这样的家庭，可她没有选择。
人可以选择自己的朋友和恋人，却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和出生的环境。
那个阴沉的下午，浑身酒气的父亲拿着花瓶砸向兰愔的头，兰愔一把将她推倒，她的头撞在柜角上，兰愔因过失杀人入狱。
兰愔能想起来的基本就是这些，其她的事情还是记不起来，尤其是记不起和尹寒星在现实中有什么瓜葛，也不清楚为什么顾粲会觉得她更喜欢尹寒星。
看着兰愔的反应，顾粲十分心疼，她将兰愔搂在胸前，轻声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有我在呢，你不用怕。”
兰愔想起过去种种反而有些释然了，哪怕回到现实她也没有自由，她是个囚犯，而且是个逃不开悲惨过去的囚犯，在幻境里，很多时候她都是自由自在的，她甚至可以上天入地……
“如果我们一直不从游戏里出来，会怎么样？”兰愔问。
“一般不会这样的，设备有定时设置，超过一个小时会切断游戏装备，唤醒玩家。”顾粲道，“但是，如果设备除了问题，又没有人将玩家唤醒的情况，玩家在游戏里的时间过长，就会出现分不清现实和游戏，意识混乱的情况。”
“我们在游戏里多长时间了？”
顾粲叹了一口气，她从不曾像今天这般无力：“我不知道。但我们的意识明显混乱了，而且出现了记忆缺失……”
“我们醒来恐怕也会疯掉吧？”兰愔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绝望和哀伤，“我们这样子，恐怕回到现实也会觉得是游戏，我们已经失去了辨别虚幻和真实的能力。”
顾粲哑口无言，她知道兰愔说得是对的，她对眼前的一切都有些不确定起来，她原本以为这不是现实，只是和现实很相似的幻境，可她这一刻却觉得这就是现实，她们已经回到现实中来了。
“我们出去看看吧。”顾粲掩饰住心慌。
兰愔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走出宽敞的办公室，走上铺着猩红地毯的长长走廊。
兰愔被她恍恍惚惚地拉着过了一道又一道的门，顾粲是这所监狱的最高长官，没有人敢阻拦她，她要磁卡刷开各个关卡，两人终于来到了户外。
此时正是春季，绿草茵茵，景色十分动人，可监狱里却格外冷清。
兰愔回过身去，看身后巨大的白色的半圆形的建筑，这就是关押她的地方，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她忽然觉得惶然无措，她们究竟能去哪呢？
顾粲带着她来到监狱的大门前，她只是将磁卡轻轻一刷，就打开了那扇铁门，门口并没有警卫看守。
两人轻而易举地来到了街上，顺利地让人怀疑一切都是虚幻，对了，一切确实是虚幻。
两人走在街上，却发现空荡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
顾粲拉着兰愔，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走过一个又一个街区。
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没有一辆车。
铅灰色的天空就像两人的心情，让人有一种末日般的绝望。
顾粲望了望四周：“这不是现实。”她的声音依旧冷静。
细细的雨丝落在两人身上，那微微湿润凉爽的触感那样真实。
兰愔感受到顾粲掌心传来的温度，心里安定一些。
“阿粲，无论现实中发生了什么，都不重要了。此时此刻，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兰愔轻轻地说。
顾粲握住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轻轻地吻上她的嘴唇。
连根在漫天细雨的空旷街道上拥吻，仿佛她们是世界末日之后仅存的两个人。
没有行人，没有车辆，没有喧嚣的声响，只有彼此。
这个分不清是真是幻的世界里，只有她们，而她们只有彼此。
一切似乎都没有那么可怕了，只不过带着点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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