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梅竹马
暑气褪去，秋来了。又是一年开学季。叶家的两个孩子，将要成为京北幼儿园的新生。小超已经入过幼儿园，直接插班到大班。小紫云闹着跟小超同班，只是太小了，只得噘着小嘴，不高兴地入了小班。
小胖知道后，很是得意。因为他今年升入中班，是小紫云的师哥。“师哥”一词，他是从妈妈那里知道的。他很神气地告诉小紫云：“放心，有人欺负你，我罩着你！”
小紫云甩开他的手，不高兴地说：“谁要你罩着我？我有小哥哥！”
小胖一听，顿时泄了气。他这段时间有些郁闷，自从小超来了之后，小紫云好像不那么喜欢他了。这天早上，本来高高兴兴地过来，想跟他们一起去幼儿园，却碰到了钉子，只得悻悻地先走了。
时间还早，吴桐要为两个孩子精心打扮一番。不知幼儿园的老师，从哪打听到，家里的两个孩子会唱歌，就邀请他们开学典礼上表演。夫妻二人觉得让孩子锻炼一下也好，就很痛快地答应了。这几天，可忙坏了一家人。作曲、填词、试唱、排练，几乎占用了晚饭后的时间。今天，终于要登台了。吴桐长舒一口气。
最高兴的要数小紫云了，“妈妈，我要穿那套淡紫色的！”
“好！”吴桐宠溺着，知道女儿说的是那套带蕾丝花边的公主套装。那是孩子的叔叔叶方，从国外寄来的。小紫云看到后喜欢极了，只是穿过一次就收起来了，说要等很重要的时候再穿。今天，就是女儿认为的很重要时刻。吴桐想起那次试穿，就越发觉得自己生出了一个美得足以让她骄傲的孩子——白色打底衫，外套淡紫色开胸小长袖，浅紫色碎花时尚短裙——穿在女儿身上，美得无法言语形容。只记得小超看呆了，叶远和她也看呆了。
“小超，你今天穿什么？想好了吗？”吴桐看着默默替小紫云收拾小书包的小超，问道。这孩子，总是尽心地照顾着妹妹。
“桐姨帮我选吧，我都好。”果不出吴桐所料，小超还是有点小心翼翼。
“穿那套黑底镶金的套装？”那也是叶方寄来的，他得知有了个小侄子，很是开心，便寄回很多东西来。回报是，一张小超与小紫云的合照。
“好的，桐姨，叔叔送我的那套，我很喜欢。”
吴桐从衣柜里拿出小超的衣服。思绪纷飞，叶远和叶方的名字，取自《论语》“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之句。开明的公公婆婆，并不打算限制孩子在传统的愚孝里，希望他们能够远走高飞，飞向远方，成就一番事业。若能如此，做父母的，便心怀安慰了。可是，一次意外，父母先后离世。靠着父母用命换来的一笔数目不小的赔偿，他们将伤口掩埋，笑着携手前行。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对方乐如此尽心，这也是一种同病相怜吧。只是，家学渊源，书香浸润，养成兄弟二人温和敦厚的品性，他们积极上进，笑对人生，不像方乐……叶远大学毕业后，继承父母之志，成为教师。叶方走得更远，考取公费留学，到国外读了硕士，又读了博士。若父母泉下有知，定会为叶远叶方骄傲的。想着想着，吴桐便浅浅地笑了起来。
而这边，还没等小超穿戴整齐，小紫云亟不可待地催促起来，“小哥哥，快点！要迟到了！”“没事，还早！”小超加快穿衣速度，利索地收拾好小书包，走出房间，有些拘谨地看向桐姨和妹妹。
小紫云不禁张大了小嘴巴，“小哥哥，你今天好帅哦。”
听到妹妹的夸赞，小超有些得意。吴桐招呼他们吃了点早餐，才准备去学校。今天叶远有早课，送孩子入园的任务就落在了她身上。
学校并不远，吴桐领着孩子们，约摸走了十几分钟，便到了校门口。幼儿园的老师，早早地等候在那里，甜甜的，笑着说“欢迎新同学”。小紫云快活地跟老师问好后，便向妈妈挥手告别。
有几个小朋友，正哭着喊着，我不要去幼儿园，我不要去幼儿园。小紫云觉得很不可思议，幼儿园多好玩啊，怎么还哭？小超拽拽妹妹的衣角，“走吧，再不走，就真的迟到了。”说完，帮妹妹提着书包，向幼儿园内走去。
远远的，有个小朋友朝他们挥手，大声喊叫着：“方超凡，叶紫云！”
乍听有人唤他们学名，竟有些不大习惯，稍愣了一下，再循声望去，小紫云才道：“小哥哥，是小胖啊！”
小紫云快乐地朝小胖挥手，完全忘记了早晨的不愉快。
开学典礼开始了。先是升国旗仪式，接着是教师代表、学生代表、家长代表发言，后是园长讲话，并宣布开学典礼节目表演开始，全校师生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画着红脸蛋的两个小主持人，上台报幕，几个节目过去，终于听到：“下一个节目，请欣赏合唱《梧桐叶》。演唱：方超凡、叶紫云。掌声欢迎！”
小超细心地牵着妹妹的手，稳健地走上舞台。音乐声起，他们伴着音乐的节拍，自信又熟练地唱了起来：
“梧桐叶，
梧桐叶，
两个孩子一开口，便将清脆悦耳的童音，传向会场的各个角落。有人形容好的声音，如同天籁。今天的声音除了天籁之外，还有纯净与美好。场下的人都听得入了迷。再看看台上两个漂亮的孩子，真是一对宁馨儿，忍不住鼓起掌来。听见掌声，小紫云心一慌，便有些忘词了。小超轻说声，别怕，有我呢。便接着唱下去：
“春天发芽，
夏天长大，
秋天飒飒，
冬天在泥土中融化。
你如此美丽，你如此伟大，
妈妈，把你狠狠地夸。
啊……
梧桐叶，梧桐叶，
秋来了，
你叶落何方啊？
金秋有没有变化？
有没有变化？”
一曲终了，雷鸣般的掌声响了又响。小超和小紫云大大方方地鞠躬，以表谢意。这些都是在家里排练了好多遍的，词是孩子们口述叶远润色的，曲子是吴桐编的。一家人的共同努力，结出了甜美的果实。小紫云得意极了，小超嘴上不少，心里也是甜美的。
这次演出，可谓轰动。叶家的两个孩子，成为了别人家孩子的榜样，也成了小胖想要追赶的方向。
那日，叶远去接孩子放学，路过“马上有饭”，被刘嫂子拦住。她还是一脸笑意，“小紫云和小超，真是棒极了。两个小娃娃，又是那么漂亮，唱起歌来，真是好听得很。依我看，这俩孩子，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她想起观众的议论，不管合不合适，就套用了。
叶远一愣，从未想到这一层，今日经她一提，觉得还真是不错，“青马竹马，两小无猜”之后，便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吧？呵呵，他又自嘲起来，还说张雨和吴桐瞎定娃娃亲，如今，他也要加入这行列了么？
秋凉了，梧桐叶开始飘落，一家人结束了晚上在外乘凉的惯例。两个孩子的房间，变成了一家人温馨的港湾。睡前诗的习惯还保留着。小紫云终于明白，爸爸说的学歌谣，就是背诵古诗。小超笑他笨，他早就知道叶伯伯教的是古诗了。以前，爸爸精神很好的时候，也教过他。这是深埋在心里的话，他不敢说出来，怕惹叶伯伯伤心。
桔黄色的灯光下，一家人的画面显得格外温暖。叶远亲切地问：“我可爱的孩子们，今天想学什么歌谣呢？”吴桐挑眉笑他装腔作势，孩子们哪能回答，每次都是他自问自答。果然，稍作停留，叶远继续拖着声音道：“让我帮你们想想吧。嗯，我见你们最近玩得很好，上学也表现得很棒，爸爸奖励你们最美的歌谣好不好？”小紫云开始知道爱美了，听爸爸这么一说，成功地掉入坑里，“好呀，好呀，我要学最美的歌谣！”她看向小超，“可以吗，小哥哥？”听到紫云糯糯的一声“小哥哥”，小超笑着点了点头。他们便跟着叶远一字一句念道：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
念了一遍又一遍，等念熟稔了。叶远才娓娓地解释起来。小紫云和小超，最爱的是叶远的解释。不管多难的句子，总是说得很有意思。听完了解释，句子也就记得差不多了。靠着这个方法，叶家的两个孩子，有个不一样的诗情画意的世界。小超取来一只笔，在他们的床头，画了一个小女孩的样子，甜甜的笑容，像极了小紫云。小紫云一看，也嚷着要画。她在小女孩的旁边，画了个小男孩，紧皱的眉头，像发呆时候的小超。叶远和吴桐，看着孩子的游戏之作，异口同声吐出四字“青梅竹马”，说完又觉得不妥。但孩子们还是听见了，强逼着叶远，把字写了上去。
后来，小超偷偷地，用改锥，把小男孩、小女孩以及“青梅竹马”，刻了上去。他见过爸爸，在石头上刻妈妈的画像，但没有亲手操作过。改锥很尖利，虽然很小心，还是划了几道口子。但看到刻好的图画和文字，他欣慰地笑了。这样，就再也擦不掉了，美好的图画就永远不会消失了。
等小紫云发现时，她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叶远和吴桐知道了，心疼地拉着小超的手看，给他涂上药膏，促进伤口愈合。小超安慰他们说，没事的，一点都不疼。其实，怎么会不疼呢。只是，心里的甜胜过手上伤口的疼了吧。叶远把他拉到一边，“你还小，不能碰尖利的东西，要学会爱惜自己，知道吗？”小超眼圈一红，把叶伯伯的话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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