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作多情
面纱从耳侧脱落，元鸢心中一惊，原以为这下真的要完，头顶却倏然传来一道清越而熟悉的声音。
“放开她。”
短短几字，带着不容置喙的生冷。
裴晏不知何时回了府邸，一只手拉过她纤细的手臂，顺势将她挡在身后。
元鸢身材本就娇小，此时站在裴晏身后，只堪堪露出一截鹅黄色的裙边。
她心中惊吓未平，抬眸怔怔地望着面前身量高大的人，不自觉攥紧了他的衣角，熟悉的皂角香气钻入鼻尖，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元清澜见到裴晏，惊愕得说不出话来，“王、王爷……”
裴晏的目光从周围丫鬟们身上扫过，见她们皆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便已经猜到方才发生过什么。
“长安人人都夸郡主知书达礼，蕙质兰心，今日倒是让本王大开眼界了。”
闻言，元清澜的脸色白了又白，堪堪摇着头，却不知从何辩解。
她知道自己不该擅闯裴府，但一想到裴晏身边有别的女人，便一刻也坐不住。眼下看到裴晏将人护在身后，心里更是难受极了。
贝齿紧咬着唇瓣，刚还盛气凌人的架势顿时荡然无存，元清澜红着眼眶，霎时成了副柔弱模样，仿佛她才是那个受害之人。
“外界都传王爷和别的女子私定终身，清澜也是一时着急，才会做出如此鲁莽之事，清澜绝对没有恶意，只是不想外面的人如此污蔑王爷。”
“污蔑？”裴晏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从何说起？”
言下之意，便是默认了那些传闻。
元清澜没想到他连半句解释都没有，广袖下的手收紧成拳头，眼中尽是不甘，“可我才是王爷应该要娶的人啊！元家和裴家一直有婚约不是吗？”
她目光紧盯着裴晏，渴望从他脸上找到哪怕只有一丝的认同。
可惜没有。
裴晏自始至终都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路人，“裴家与元家是有婚约，但这并不代表本王与郡主有婚约，郡主怕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轻描淡写的几句，却像刀子一样扎在元清澜的心上，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爱慕了裴晏那么多年，为他拒绝了无数世家子弟，到头来竟得到一句“自作多情”。
“那王爷打算娶何人？”她声音微颤，嘴角带着几分讥嘲，“是受伤毁了容的元清音，还是那逃婚不知所踪的元鸢？”
不管是谁，分明都跟她差了十万八千里！
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名字，元鸢心中一紧，攥着裴晏袖口的手也跟着收紧了些。
裴晏察觉到身后人的不安，眼底轻闪了几下，不再与她多费口舌，“本王的事还轮不到郡主操心。荣安，送客。”
被突然点名的荣安愣了一下，不敢招惹正在气头上的元清澜，非等裴晏又扫他一眼，才壮着胆子上前，“郡主这边请。”
元清澜心有不甘，临走前想看一眼裴晏身后的人，却被他挡得严严实实，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愤然离去。
眼见送走了元清澜，元鸢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在此之前，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与二姐再度见面，居然会是这番景象。
裴晏低眸，看到她脸上一道细长的划痕正渗着鲜血，几不可察皱起眉，“脸怎么了？”
元鸢摸了下伤口，一丝痛苦从眼底划过，却又很快被她收起，牵了牵嘴角，看得出笑得有些勉强：“……我没事。”
说罢，发现自己手中还攥着裴晏的衣角，面上一赧，立刻松了开。
“方才……谢谢。”她的声音很轻，受过惊吓后还染着些湿哑，罢了，便低着头快步回了房间。
裴晏站在原地，看着她步伐些许踉跄，到门口时还险些被绊了一跤，脑子里突然响起沈翊那句话——
“你有没有想过，长安对她来说就是龙潭虎穴，你带她回去，反倒是害了她？”
他不傻，看得出元鸢一直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惊慌，若他再晚来一步，事情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眼下才回京不到一天，就闹出这种事来，江宁侯府的这些人，确实该治一治了。
那头一丫鬟从正房出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收起眼底阴翳，快步走向正房。
正房中，一位妇人坐在软榻上，年不过四十就已生出白发，一双丹凤眼独有风韵，却又给人以空洞之感。
唯一毋庸置疑的，是她年轻时定是位冠绝一方的美人。
见到裴晏，常婉卿眉眼轻弯，伸手招他过来，“阿晏，你来了，方才外面怎么那么吵？”
裴晏微微俯身，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与平日里简直判若两人，“母亲，方才越阳郡主来了一趟，是不是惊扰到您休息了？”
“越阳郡主？”
自裴桓去世，常婉卿整日以泪洗面，如今已经变得精神恍惚，许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越阳郡主……越阳郡主……”她嘴里念叨了许多遍，终于模模糊糊记起了一些，“是元家的二女儿吧？”
裴晏轻道了一声“是”，见她刚从床上起来，身上衣料还很单薄，便伸手替她披上了狐裘。
“人已经走了，母亲是打算继续休息，还是出去走动走动？”
常婉卿似乎没听到他说话，还沉浸在上一个话题中，敛眉思忖了一会儿，问：“那元家的小女儿呢？”
裴晏怔了怔，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母亲刚问什么？”
“元家的小女儿。”常婉卿又重复了一遍，握住他的手，似乎迫切地想要知道，“她怎么样了？”
裴晏不知母亲为何会突然问起元鸢，但以她目前的精神状态，还是少知道一些比较好。
他道：“前些日子，江宁侯府已经将她嫁去了江南范家。”
“已经嫁人了？”常婉卿皱起眉头，良久后，嘴边传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可惜了……”
“母亲为何要说可惜？”
常婉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细想反而头痛起来，最后摇了摇头，“不知，就是觉得十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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