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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中书令


自闵军守将得到南唐方面的消息,就做了一件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他们主动撤离前线,龟缩进武夷山脉,以天险拒守。

  也因此,南唐方面才能长驱直入,仅一个月便进深闽国国土百里,直抵武夷山脉。

  其实军报之上也可瞧见端倪,从前线发回来的战报,只说南唐二皇子李从固带兵十五万,进军百里,抵武夷山脉,而只字未提两军伤亡情况。

  因为没有伤亡,李从固知道,退守武夷山脉的守军也知道,南唐长驱直入,没有受到任何闵国正规军方面的抵抗,就算是一些闽国百姓抵抗,那也不足百数,根本不值得一提。

  三月初,金陵王谢完成了三百万石的粮草运输任务,到达建州府,望着最后一批粮草进城,王谢那一颗悬着许久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一个半月来,他辗转吴越各地,扮演商人,大肆收购粮草,本就是冬季,粮草收购不易,他以高于市价一倍的价钱,把粮草一车一车地往外运,其中三次最为艰难。

  一次是吴越地方官的警觉,抓了王谢两族许多族人,说他们蓄意囤积粮食,意图高价卖出,图谋不轨。

  一次是从吴越至建州边境,他遇水匪劫持,险些丧命。

  最后一次,也是最危险的一次,那些人像是闵国败军,逃窜至闵,吴越,南唐三国交界地,似是不满南唐入闵,看见王谢等人,便举刀杀来,那一次逃窜,王谢失去了一位族中亲信,和四五十位依附王谢两族过活的脚行,就连王谢本人,胳膊上也被砍了一刀。

  至建州府,他才完完全全地放下警惕,并在这里,和虔州张雨晴相遇,这个小胖子和分别的那一日大不相同,整个人瘦了一圈,眉间多了些煞气,脾气也变得更大了,见了人,便要打骂一番。

  三月中旬,王谢在建州府遇见了一个他没有想到的人,好友李从嘉的护卫熊大,此时,熊大一身甲胄,英武不凡。

  那一夜,王谢拉着熊大寒暄了许久,他不知道为什么熊大到了此处?同时,他也被一位叫“王大狗”的士兵叫了一声“王谢少爷”。

  一问,才晓得,这看似瘦小的士兵也是金陵人,以前在平安县衙做衙差,和熊大一起,只因胸怀抱负,才跟着熊大出来从军。

  那夜里,王谢从熊大口中得知了家里的近况,也晓得了自己的妻子前几日还跟李从嘉一家,去郊外踏青游玩。

  王谢突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值了。

  …………

  三月十六日,金陵,皇宫。

  太极殿!

  蟒袍加身的燕王李景遂,现如今变得怒不可遏,将手中前线呈过来的军报,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李从固是干什么吃的?三月初便抵达武夷山脉,为什么这都半个月了,还在原地?你们知不知道,一日不进,便要多消耗我军几万石粮草?”

  时任兵部尚书的陈觉,瞧见燕王如此盛怒,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赶紧跪下,反而是上前几步,捡起刚才被燕王置于地上的军报,粗略地看了一遍后,才拱手正色道:“二殿下所言并无差错,武夷山山险难走,我军并不宜贸然进入,等待良机,一举击破长乐非一日之功……”

  “拖拖拖,你们就知道拖……朝廷每年往建州派发那么多甲胄,战马,兵器还有军饷,叫你们即刻出兵攻打长乐,你们却在武夷山停滞不前……闽国内乱,王氏兄弟斗得你死我活,武夷山能有多少兵力,阻碍你们前进?一座山罢了,你们畏之如虎!汪文斌能六十六天就攻陷后蜀都城,难道李从固是自比他差吗?”

  李景遂随即站起身子,在此之前,他已经连发三道金令,促使前线的李从固尽快攻下武夷山,可每次得到的回应都是,山险难走,不宜贸然进攻,如此的畏惧,长乐何时才能攻破?

  底下的兵部尚书陈觉眨了下眼睛,心里好笑了一声,想到:汪文斌是什么人,天纵奇才,领军奇人,又有新宋数十年的积蓄,后蜀还不是手到擒来……李从固又是什么人?虽然没有打过交道,但他能自比汪文斌吗?

  虽然心里这般想着,但陈觉可没胆子说出口,年纪一大,他多数会选择把话吞进肚子,可还是要辩驳两句的,说道:“我军已经在加紧对武夷山展开攻势,闵军守将那边已经有几个有了降意,相信不久,二皇子便可以拿下武夷山!”

  “你,亲自去,带着本王的金令,让李从固即刻出兵进发,我要在四月看到,我军抵达长乐城下!”燕王一挥袖袍,命令道。

  “我?”陈觉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都这么大的年纪了,难道还要亲自去前线?去颁布什么劳什子金令?

  “没错!你亲自去!”

  “殿下,臣觉得此行不妥!”出来说话的是中书内阁首辅韩熙载。

  要说这中书内阁,那可是金陵朝局最重要的权力机构了,在任的有五人,分别的内阁首辅韩熙载,左大学士冯延巳,冯延鲁,右大学士查文徽,周岑。

  其中以韩熙载为首,为人圆滑世故,但在任期间,出了不少良策,深受李璟信任,冯延巳和冯延鲁是兄弟,虽为兄弟,但二人专攻不同,各有所长,查文徽,周岑都是祖上就跟随李氏,二人虽无大才,但治国亦可。

  韩熙载出来说话,陈觉顿感轻松,毕竟,他可不想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往前线跑一趟,去颁布什么金令。

  “有何不妥?”燕王重新坐下,静听这位中书内阁老大人的意见。

  韩熙载抚了抚长须,眼袋下垂,整张脸像干枯的老树皮一样,连站也不曾站起,眯眼说道:“陈尚书身为一部尚书,在京,有调度军队后续之职,若此时调离,怕是会出乱子……非但不能给与前线支援,而且还极易引起后院失火,况且,此时正值动荡,新宋一方恐趁我军入闵之际,欲图谋不轨,江陵边塞之地,我们也需时刻提防,陈尚书此刻万不能离京。”

  这番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燕王可能不听,但从韩熙载嘴里说出来,他不能不听,韩熙载代表着内阁的意思,虽然燕王可以一意孤行,但此时和内阁离心,不是李景遂想要看见的。

  “那中书令的意思是?”

  “再令选其人吧!”韩熙载淡淡地笑了笑,瞧了李景遂一眼。

  这一眼,就算是经历过无数风雨,大浪,仍岿然不动的李景遂也不得不心悸了一下。

  李景遂也不知道怎么了,在韩熙载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下,在他的注视下,自己不得不去放弃一些东西。

  那是一双老狐狸的眼睛,那双眼睛如此平静,但李景遂却从里面看出了威胁的味道。

  韩熙载就坐在不远处,他身子骨并不高大,甚至看上去还有些弱小,他头发白了一大半,脸上满是皱纹,下巴略尖,颧骨突出,留着长长的胡子,看上去就和普通的老者并不什么不同。

  但那一双眼睛,谁见了,都觉得这位老者有故事。

  …………

  到最后,兵部尚书陈觉并不没有去建州,他还是留在了相对安逸的金陵,只知道,他那一日晚些时候,带了礼物,去了韩熙载的府上。

  晚些时候,燕王李景遂离开了太极殿,去了老皇帝李璟的住所。

  胡乱地吃了些东西,他便把早些时候在太极殿发生的事情,讲给李璟听。

  初闻,李璟只是斜倚在软榻之上,小口小口地品着碗里的甜汤,后来,李璟便把碗搁在了桌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皱眉想着接下来该说的话。

  “景遂,你怕了吗?”

  怕,怕韩熙载吗?

  李景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若说不怕,那是假话,可在老皇帝面前,李景遂不需要说假话,他也不想说假话。

  “有些!”

  “怕什么?”老皇帝又问道。

  “怕韩熙载使绊子,怕他身后的一干人等,也怕自己掌握不住金陵的朝局!”

  老皇帝听罢,会心一笑,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朕曾记得你对朕说过,说除夕之前,定要朕看见一个政治清明的金陵朝局。”

  “是臣弟年轻了!”李景遂苦笑一声,坐直了身子,他自己当然记得这些话,他对皇兄说,除夕之前,一定要金陵朝局清明,可现在看来,这个任务远远没有完成,甚至距离完成都很遥远。

  “是,景遂你太年轻了,但这不怪你,朕也丝毫没有怪过你的意思,你没有完成当初的承诺,朕依旧没有收回你的权力,知道为什么吗?”

  李景遂抬头看了李璟一眼,嘴巴微张,但又马上闭住,说道:“愿闻其详!”

  李璟此刻坐直了身子,缓缓地拔下束发的玉簪,使头发披散下来,将玉簪放到桌子上后,推到李景遂的面前,缓缓地说道:“散发,朕和街上的老汉并无差别,但束发加冠,朕就是一国之主,你需要的是一个契机,一个能压得住朝臣的契机,可朕不同,无论玉簪是否束发,韩熙载他根本没有将朕放在眼里……朕需要你,李景遂,去压制他,去驾驭他,去驾驭这南唐第一权臣!”

  “可这权臣似乎并服臣弟的驾驭?”

  “没错!”李璟笑了笑,将桌子上的玉簪递给了李景遂,李景遂接过后,仔细地瞧了瞧。

  “朕将玉簪给你,也将权力给你,但韩熙载并不服,于是才有了今日他袒护自己党羽的事情发生,你要想压制他,需得靠自己,而不是朕赋予你的权力,究其缘由,他不服朕!”

  “靠我自己?”

  “靠你自己!你必须去做一件大事,一件足以镇压权臣的大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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