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烹赤尾
晚些时候，阿赵极不情愿地把咱们这位大名鼎鼎的吴王殿下送至了梧桐街，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李从嘉一手拄着杖，一手提着三条赤尾，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去。
巷子口，还是老样子，铺子开着，供着茶水，有三两人坐在铺子里，喝着茶水，互相攀着一些闲话。
河畔旁的的柳树早已经回了春，嫩绿的纸条垂下，风一吹，便随风舞着，今日阳光正好，很适合晒太阳，至少李从嘉是这么认为的。
李念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正在和附近人家的孩童，追闹嬉笑着，他这个年纪，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事情，前几日，还在苏大儒的介绍下，去了附近清流人家开的书塾上了学堂，那学堂里的老先生想是年纪应该不小了，精力不似年轻时候，这书塾教半日，放半日假的。
直叫李念的娘亲方九儿担忧不已，一直念叨着给李念换一个正儿八经的学堂来，可碍于苏大儒的颜面，总还是没换，这就导致了李念这个顽童大半时间都在外边玩着。
瞧着李念，李从嘉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上学堂的时候，那是在长安，跟着几个质子，长安皇子，公主们一起上的，长安不似金陵，长安那里学半日的书中知识，学半日的马上功夫，李从嘉自小腿就瘸了，自然不能骑马，于是，一日的时间，大半都是用来玩的。
和柔嘉，和孟旭，到处玩着，说来也可笑，这两个人也不去学骑马，拽住李从嘉就在长安大街上随处逛着，他们两个人说，最烦那个教骑马的将军了，太丑了些，看着就心烦，于是，就更不想学了。
三人在长安，大半时间都用来吃吃喝喝，泡泡温泉，听人家说书，要不就是去捉鱼，放风筝。
好日子其实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概只持续了半年，也不知道是谁告的状，反正以后念书上学堂，那个严厉的太子哥哥都会抽空来看看，只要瞧着三人不见，便会马上去寻，最开始孟旭总是第一个被找到，然后孟旭那个憨货总要供出自己两人来。
再然后，就没有逍遥日子了，每日上午，下午都要去学堂里听老先生授课，听那些让人搞不懂的大道理来。
触景生情，感怀起来，李从嘉总也喜欢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来，至少，那些事情是值得感怀的，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像极了现在的李念，无忧无虑，到处玩着。
……
……
和巷子口几个闲聊几个老者打了声招呼，李从嘉便入了十七巷，以前也总是不喜和旁人打招呼，照李从嘉自己的话说，都不认识，名字都不知道，干嘛要和他们打招呼？
可苏大儒在李从嘉耳边就因这事，咕咕叨叨地说了好几日，说，梧桐街所居住的是金陵清流门户，皆是读书，做学问的老者，你身为学子，向诸位老先生打声招呼，不应该吗？
久而久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虽仍是说不上名姓，但李从嘉还是笑呵呵地向几位老者打了声招呼，问一句，吃饭了没？身子骨可还硬朗？
几位老者皆是笑眯眯地回应着，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暗地里却把这位身居陋巷的吴王殿下，视为礼贤下士的一干人来，对其颇多好感。
提着三条硕大的赤尾，进了自家开院子，叫着李双双晌午时候做一条来糖醋的来，剩下的两条，李从嘉找了一个水缸，将它们养在里面，以后再说。
院子里还是老样子，只是梅花树下多了一圃菜地，李双双前些日子撒了种子在里面，现在长出无数的嫩苗来，颇有生机，倒是那颗去年没开花的梅花树，李双双好一阵念叨，干脆在光秃秃地枝干晾起抹布，小件衣服什么的。
方九儿一个边地女子，现如今坐在板凳上，正纳着鞋底，瞧见李从嘉回来了，也笑了笑。
对于收留自己一家的吴王，方九儿打心底还是感激不尽的，她一个弱女子，别的不会干，家务事倒是拿手，这几个月来，帮了李双双不少忙。
但即使这样，李双双私底下还是透露自己并不喜欢方九儿一家，因为李双双总觉得，自己家平白无故地住进了别人，哪里都是别别扭扭的。
李双双还是老样子，在灶前忙活着，梳着一条大马尾辫子，垂到腰间，瞧见李从嘉回来了，赶忙迎了上去，接过他手中的三条大鱼。
“哦，对了，今后院子里会多一个做事的丫头，吃完晌午饭后，你去收拾一间房来！”李从嘉吩咐道。
李从嘉并不担心李从恪所谓的爱妻行为，会让他阻止齐王妃过来自己这小住一段时日，照今日在安国公府的所见所闻，自己的这位三哥颇受掣肘，不似自己，是一家之主。
“啊？还要有人来，这后院就只剩一间房了，我还想拿这间房做我的衣饰间呢？”李双双嘟着嘴巴，有些不满。
本来方九儿三人住在后院，李双双就颇为不满意，这没成想，又要住进一个人。
“对了，你哪来的银钱去买丫头？这小破院子就这么小，你到底还要塞几个人？”李双双直视李从嘉，问道。
李从嘉搂着极不情愿地李双双出了院子，来到了巷子里，时不时还要瞧两眼院子里的情况，转而说道:“我的小祖宗，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不管，我就是不喜欢别人住在我的院子里！”李双双赌气似的叉腰。
方才那话也是故意说给方九儿听到，李从嘉自然能明白李双双的话里的意思，这才拉着李双双到巷子里说话，这有些话，二人之间说说就算了，可不能让方九儿听见。
“行行行……我抽空就跟大哥说，大不了，我们出钱，让他们搬出去住，或者买院子送给他们……人家也是不容易，大哥刚在城门司立住脚跟，你这就要赶人家走？”
“哪里是我赶人走，分明是大哥一家赖着不走，好好的燕王世子不当，偌大的燕王府不回，却偏要和我们挤在一起，我就是不高兴！”李双双说什么也不会同意，方九儿一家再继续住到自己院子里了。
“对了……谁让你去买丫头的？”李双双抬头，看着李从嘉，再次质问道。
李从嘉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事怎么跟李双双交代，想了一会后，才吐出这么几个字:“朋友，暂住，暂住！”
现在给李从嘉三个胆子，李从嘉也不敢往家里再胡乱带人了，更别说，不经李双双的允许，便买什么丫头了。
“朋友？男的女的？”李双双上前一步，有些警惕。
“丫头，你说男的女的！”李从嘉没好气地叹了一句，他发现，自从和李双双那啥之后，这小丫头的智商就直线下降。
“你凶我！”李双双指着李从嘉，闹着。
李从嘉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从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带你去买衣裳，总行了吧！”
“我要买三件！”一听要买新衣裳，李双双就来了兴致，满脸笑容
“好……”不答应还能怎么着呢！
……
……
当家主母，李双双做的是越来越炉火纯青，把李从嘉治的服服帖帖的，不敢言语。
在外蛮横无比，没人敢惹的李从嘉，到了李双双手里，乖的跟只小绵羊一样。
晌午，苏大儒过来吃晌午饭，一看有鱼，眼睛冒光，毕竟能让李双双做这道硬菜，实属不易了。
不过苏大儒看这鱼越瞧越不对劲，这鱼他似乎没有见过，不似寻常鲤鱼，草鱼，鲶鱼，这鱼过于特别了一些，苏大儒一时不敢下筷。
“这是赤尾，今日在安国公府里抓的！”李从嘉好心解释道。
“什么？”几人异口同声。
苏大儒想的是，这般名贵的鱼，你竟然拿来吃？
李双双想的是，不是今早出去遛遛弯吗？怎么跑到了安国公府了，还去抓了鱼回来？
方九儿和李念想的是，这是什么鱼？怎的未曾听说过？
“真是暴殄天物！”苏大儒叹道。
“不吃算了，我来！”李从嘉没好气的白了大儒一眼，率先起筷，夹了一块鱼肉，放到碗里。
不同寻常的鱼，这赤尾似乎腥了些，鱼刺看起来也多，李从嘉艰难下口，在嘴里咀嚼了好大一会，才把一小块鱼肉咽进肚子里。
这下，李从嘉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为什么没人吃这鱼了，实在是这鱼不太好吃，还不如寻常池塘里抓的草鱼的，这赤尾鱼刺也太多了些，肉也腥。
“呸，太腥了！”李从嘉连连吐吐舌头，说道。
“不会啊，我腌了好几遍呢！”李双双在一旁奇怪，顺势也夹起了一块，放进嘴巴，她还不如李从嘉，还能把鱼肉咽进肚子里，刚一入口，李双双就给吐了出来。
末了，还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水，才看起来不那么难受，“这是什么鱼呀？怎么这么难吃？”
有了这二人的前车之鉴，余下众人都不曾对那赤尾有任何的想法了，到最后，这颇为名贵的鱼就赏给院子里的两只肥猫了。
苏大儒随意扒拉了两口米饭，就又匆匆出门，去忙着自己后半生要做的事情了，连汤都没来及喝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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