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冠礼之上有雨
承天殿殿外廊道上，不时有风自远处宫墙处吹来，李从嘉穿着宽大蟒袍，一时被这风吹的有些站不住，便干脆蜷着袖子，找了块台阶坐了下来。
“怎的？本王都不嫌脏，你这个小内官还敢嫌弃？”李从嘉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直挺挺站立的吴起。
吴起这真是有苦说不出，他一个不入流，位次甚微的内官哪有什么资格，与王爷同坐呀！
“奴不敢，王爷身娇体贵，还是进殿吧！殿内自有安排好的位置，还有一应瓜果，酒水供应！”吴起跪地，拜道。
李从嘉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吴起，有些无奈地说道:“本王不喜欢一些人，恰巧此刻就在殿中，要不然本王也不会坐在阶上，吹着风……你就陪本王一同坐坐，说说话，本王恕你无罪！”
“奴不敢！”吴起跪下地上，头埋得更深了些。
“坐！”李从嘉怒道。
吴起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这位心情有些阴晴不定的吴王殿下，一颗心已经吊到了嗓子眼，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若不同本王坐，本王就罚你吃板子！”李从嘉威胁道。
一听到吃板子，吴起犹豫再三，还是起身，在李从嘉身边小心翼翼地坐下了，眼睛却一直瞟着身边的李从嘉，关注着这位脾气有些不好的吴王殿下。
李从嘉这才转怒为喜，笑嘻嘻地看着不远处的的宫人们忙碌着，有人上上下下，从高台上搬运着各种东西，还有身穿官服的礼部官员，手中执册，正在和同僚们议论着什么。
当然，还有陆陆续续的宫人，从李从嘉身后的廊道里经过，不看也知道，他们肯定在猜这位衣着华贵的男子为何坐在这里？
“你一月俸银多少？”李从嘉无聊地撑着脑袋，问道。
吴起双手搁在双膝之上，身子挺得笔直，他可不敢像李从嘉一样，坐没坐相，现如今像一个街边晒太阳的老汉一样，撑着脑袋发着呆。
“三两，加上每年的节赏，寿赏，大约有七八两！”吴起如实答道。
“嗯”李从嘉轻嗯了一声，笑了笑：“去年皇后娘娘的寿宴，黄金，白银总共花费了四百多万两，够你四十多万年挣的！就算本王也需要足足五十年……你说，他们拿这钱做点什么不好？非要去办一个可有可无的寿宴来？”
吴起心情复杂，虽然早知道这个世界黑白不分，吃人不吐骨头，但听到这样的天文数字，吴起还是有些打心底里不寒而栗，自己也是穷苦人出身，知道一文钱挣来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四百万两……四百万两，一户分二十两，也足够二十万户无家可归的人活下去了。
“南唐富裕，可也只有像你这样，出生在江陵永安县吴家铺的人知道，南唐到底富不富裕？”
江陵永安县吴家铺，是靠近南唐一方的辖地，是一个仅有三十余户的小村子，村子里从未出过什么大人物，唯一见过大世面的就是吴起了，虽然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内官。
吴起心情越来越复杂，他不知道身边的这位亲王为何要调查自己的来历？更不知道这位亲王为何要问自己那样的问题来？
“吴家铺两个月前，遭瘟疫，已经绝了户了！”
身子一颤，李从嘉能明显地感觉到身边的这个人，身子为之一颤，可是他依旧没有开口说话，依旧面色平静。
“地方官没有任何作为，只是一味的封锁，直至烧村……你现在仍可以选择不相信本王，你可以通过各种途径去调查，当然，本王也可以帮你，今日冠礼结束后，李景达会在我们现在的这个位置滞留一刻，你找到他，他会带你出宫，去查吴家铺的事情！”
“殿下为什么要选我？”吴起看着李从嘉的眼睛，质问道。
“因为在宫里，没有人在乎你，本王调查过你的背景，你与各方势力都没有牵连，你入宫八载，仍是最低阶的内官，你从未有过偷盗，触犯宫规，甚至小小的冲突都没有和别人有过，最重要的是，你聪明，你会容忍，最大程度的容忍，这就是本王选你的理由！”李从嘉如实道来。
“殿下是第一个叫我名字的人，我今后选择殿下，也只是因为这一条原因，我知道殿下你，你是以前住在冷华苑的八皇子，你生母是画舫上的歌姬，你生母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皇后宫中，你想报仇，你去长安为质了十六年，你去年八月十五才回的金陵，你杀了安锦州，你送了皇后一根金拐杖，对吗？”现如今的吴起不再是那个没有人注意的吴起了。
正像李从嘉先前说的那样，吴起是个聪明人，也懂得隐忍，这是在宫中最适合的生存方式，当然，他什么事情都知道，只是未曾对人言说罢了。
“所以，选择合作？”李从嘉伸出自己的一只手，郑重地邀请道。
吴起年轻清秀的脸庞上，笑了笑，也伸出了手掌，和李从嘉握了握。
而后，二人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同坐在阶上，看着远处的风景，人和事情，聊着一些可有可无的话题来。
…………
承天殿，一切准备就绪。
平日里不常见的宗亲耆老们纷纷到场，无一缺席，他们装模作样地坐在殿内，吃茶聊天。
他们是李姓长者，在这承天殿身份格外尊贵，就连九五之尊李璟见了他们，也需得叫一声叔伯之类的场面话来，李璟如今也在承天殿，坐在高高的首位之上，随意地倚着，手里拿着果子。
“时辰到！加冠仪式开始！”
随着林华一声唱戏般的喊叫，皇帝第八子李从善二十岁的冠礼正式开始。
兴庆殿内顿时停止了喧闹，各宗亲耆老纷纷摊摊衣袖，整理仪容，正身坐好。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李从善在宫人的搀扶下，从偏殿进入大殿，按照章程，前后需得行三加之礼，这个过程枯燥而又漫长。
不过一向生性好玩的李从善也知道今天不是自己胡闹的日子，所以一直直是保持着一个庄重的模样来，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地拾阶而上，跪在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席子上。
不知名的李姓长者起身，缓步来到李从善面前，抽出他用于固定发髻的木簪，取而代之用玉簪代替木簪的位置，而后双手浸泡在宫女端着的铜盆里，洗了手。
等到这一切做完之后，李姓老者从身旁执礼人员手中的箱子里，拿出第一顶冠:缁布冠。
缁布冠是一整块染黑的布帛，用冠带将它固定在头上，这是远古时代的冠帽，周代的人们用它来作为冠礼中第一顶冠，表示不忘古人的传统。
李姓长者双手捧缁布冠，口诉祝词:吉时吉日，加首冠，意弃稚子，遵循品德，愿长寿又吉祥。
然后，郑重地给李从善戴上缁布冠，缓缓地退场。
李从善重新起身，在宫人的搀扶下回到侧室之中，更换了一套玄黑色的上衣和下裳，随后重新进殿，跪在席子上，加第二顶冠，白鹿皮做的“皮弁”，然后再退下，换第二套衣服。
这加冠换衣裳，加冠再换衣裳，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之久，甚是麻烦。
“移步！”随着林华第二次说话，八皇子加冠也到了最后的一个步骤，由皇帝为其加最后一顶冠，在殿外的高台之上。
承天殿殿内的人，兴师动众地从殿内移步到殿外，李璟缓步而上高台，静静地迎候着李从善的到来。
李从善这时穿了一件黑色丝绸上衣，红色丝绸下裳，这套冠服只有在参与祭祀活动时才能穿，是士人此生能穿戴的礼服中最隆重的一套。
李从善双臂微抬，从殿内走出，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高台之上。
皇帝李璟亲自为其加“爵弁”，然后又说了几句祝辞，大概的意思是要劝李从嘉志存高远的意思。
再然后就是这次冠礼的最后一项，加冠的李从善扶父母衣裙，一起插香于铜顶内，祷告上天，期盼福意。
过程都很顺利，只是最后插香的时候，阴沉沉的天空忽然电闪雷鸣起来，不一会下起了一场暴雨。
承天殿殿外的人，无一幸免，全部被淋湿，像一只只落汤鸡一样，用衣袖遮雨，逃回殿内。
只有两个幸免于难，李从嘉和吴起从始至终都是坐在廊道阶上看的，他们也不怕旁人说大不敬，因为坐在这里，偏僻的很，又有高台挡着，谁也瞧不见他们。
眼瞧着电闪雷鸣，暴雨来袭，二人往里缩了缩，一起伸头看着高台之下的无数人，慌乱地挤进殿去，一个个发髻乱了，衣裳脏了，还有甚者鞋子掉了，然后他们二人哈哈大笑。
(https://www.mxgbqg.com/book/48716998/4708922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mxgbqg.com。梦想文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mxgbq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