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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


薄月生日过后没多久,严朗那届的高考便开始,等他们脱离了苦海可以整日在外狂嗨,薄月他们又变得自顾不暇。

        高一也即将结束,六月底他们每人发到一张文理分科表。

        填这张单子只花了薄月两秒的时间,她在文科底下那栏打了个勾,就一头扎进题海。

        期末考在即,成绩决定了分班,如果她想被分进重点班的话,就几乎不能有任何一科失手。

        即便她理科确实堪忧。

        江霖有几个周末都会早上九十点钟去给她补补重点,顺便蹭一顿午饭,下午再走。

        薄月闷头苦学了一阵子,期末考完立刻回家宣布:半个月都不想碰书。

        周岚用“要不要这么夸张”的表情只看了她半秒,接着拿一片西瓜略过她,边回书房边嘀咕:“让你不要这么拼,自己非要学到吐。”

        暑假从七月中开始放,一直到八月底,四五十天足够他们疯耍。

        她是努力过就不纠结的性格,考完了便放下,只等高二开学见分晓。

        因为那个犒劳自己的flag,薄月整个七月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跟温朝禾或者季枫厮混,还曾坐早上五点的大巴去同省的淮城来了个一日游。

        她用江霖送她的微单相机拍了许多海洋馆的鲸鱼和海豚,给他发过去,江霖的语气像吃了整颗柠檬。

        “送你相机的下场就是只拍照忘了我?你是打算一整个暑假不找我?”

        薄月不理他,转头又把季枫跟小海豹互动的单人照发在“青山半日”的群里,消息很快嗖嗖弹出。

        严朗:“你们俩自己去的淮城?”

        何襄戎:“怎么没叫我?我这么闲。”

        苏寅:“哇哦,帮我要下这位美女的微信。”

        何襄戎:“注意安全,别被骗。”

        苏寅:“戎哥你这句话的时机,很像在针对我。”

        季枫:“谢谢,已心有所属。”

        苏寅:“那可真的太可惜了。【苦涩】”

        严朗:“有没有可能,你戎哥说的就是你?”

        苏寅:“……江霖呢?我的好兄弟为什么不帮我说话。”

        严朗:“他在喝闷酒。”

        何襄戎:“吃独食?”

        江霖:“……”

        季枫坐在海洋馆表演场地的观众席,拍着薄月的胳膊哈哈大笑。

        “不过,”她笑完了,又很好奇,“江霖经常喝酒?”

        薄月习以为常道:“群里的,哪个不是经常喝。”

        “你倒是见怪不怪了。”

        “男的吗,可不都这样。”

        季枫撇了撇嘴,赞同点头,但还是愿替群里几个男同胞正名。

        “可是他们酒品应该还好啦,我比较讨厌那种喝到烂醉耍无赖的。”

        薄月笑着看她一眼,有些不以为然。

        “你就知道他们酒品好了?你见过?”

        “就见过何襄戎喝嘛,还是露营那次,他那天喝了两三罐吧,挺正常的。”

        薄月心说,那你是没见过不正常的,某人没喝多都敢深更半夜楼下造次。

        ……

        即使江霖幽怨吐槽,也没有办法。

        薄月纯放松半个月后,周岚挑了个周末,把她送回奶奶家住一星期。

        她收拾了个20寸的行李箱,带上换洗衣服和厚厚一沓卷子。

        奶奶家清净,是个赶作业的好地方,她每天陪老人家说说话,看看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白天写写作业,晚上玩会手机,倒是劳逸结合。

        计划在奶奶家待的倒数第二天早上,薄月照例配合老人早起的习惯,七点半就吃完早饭,在自然光线好的客厅做数学卷子。

        木门敞开,阳光和暖地照进来。

        奶奶给专心伏案的薄月端去一串洗好的葡萄,看见桌上摆了一只相机,便拿起来看。

        “月月,你妈妈给你买相机啦?”

        “不是的奶奶,我过生日的时候,江霖送的。”

        奶奶叹道:“很贵吧?”

        薄月那时正开着手机,传这几天在乡下拍的照片,其实很怕奶奶一个没拿稳把相机摔了,但又不想让老人扫兴。

        她抬眸笑说:“还好啦,他说八百块。”

        “那也很贵呦。”

        奶奶忙不迭捧在手心给她放回桌上,又看她写了会作业,提醒她记得吃葡萄,这才走了。

        薄月心里有些好笑。奶奶要是知道这相机值六十个八百块,可能就要把它供起来了。她拈了颗青葡萄放进嘴里,又写完一道题,想看看照片传得怎么样了。

        拿起手机,才看到微信多了条好友申请。

        时间是十分多钟前,严朗从群里加的她,申请说明写的是:江霖出事了,速回。

        薄月赶到医院的时候八点一刻还不到。

        她直奔住院部顶楼,一拧开严朗告诉她的那间病房的门把手,就看见靠窗坐着的严朗抬起头来。

        躺在旁边病床上的,是双目静闭的江霖。

        她没被吓到,也没像电视剧里的女人陡然丧失靠近的勇气。薄月只是冷静地关上门,快步走过去了。

        严朗站起来,神色讶然:“你怎么来这么快,不是在乡下吗?”

        薄月简短说:“我打车来的。”然后走近看江霖的情况。

        来的时候想象了一路,生怕看到他脑袋上缠着绷带,或是腿上打了石膏,更惨烈严重的画面,想都不敢想。

        江霖身上是病号服,十分安然地躺着,盖着薄被,没有哪只腿缠得臃肿被吊起来,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只是头发乱了点。

        他闭着眼,睫毛是一动不动的,连微颤都没有。

        薄月心里闪过一阵植物人的设想和恐惧,立刻出声问严朗:“现在诊断是什么?他哪里受伤了?”

        严朗掀开小半边被子给她看。

        “腿上,被划了一刀,已经处理过了,你别担心。”

        薄月凝神去看,江霖穿的灰色条纹裤,腿上确实有一处被撑得高了一点,没有那么宽松,在膝盖上方差不多五公分的位置,想来应该是缠了纱布。

        既然叫她别担心,应该是不严重,但她只心安了一瞬,抬眸看严朗,思绪非常清晰地问:“腿伤会导致昏迷?你电话里不是说他已经昏迷了三小时?”

        “现在快四个小时了。”严朗神情丝毫不紧张,“除了腿伤,还有脑袋被砸了一啤酒瓶,不过没有见血,只肿了一个包。”

        薄月半信半疑:“那他还不醒?”

        “医生说……”严朗突然笑出一声。

        她简直不能理解,微皱起眉:“说什么?”

        “说他可能是在补觉。”

        “……”

        “真别担心了,都是小伤。”

        薄月看他不像唬自己,虽庆幸,但又恼火,音量不由拔高:“那你开头一句他出事了,知道多吓人吗!”

        面前这姑娘明明比自己小几岁,但严朗莫名有点怕,以前校里校外没人敢惹他,现在被薄月这么毫无忌惮地一吼,他反而蒙了。

        “我……没想那么多……”

        不等他辩解完,这姑娘又开口了,一脸咄咄逼人的逼问架势。

        “怎么出事的?四个小时前,是凌晨四点,你们在鬼混什么?”

        严朗心想你这会不会逻辑太严谨、思维太缜密了,进门没五分钟,也不哭也不慌的,一上来全盘问完了。你是来探病的,还是来破案的?

        话题比较敏感,江霖之前提过自己会跟她说,他也不想代他交代,一个不好要沦为炮灰。

        “这个,还是等他醒了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严朗说完有点想骂自己,他刚才的语气竟然带了点赔笑的意思?

        真伤自尊。

        薄月并未留意到他的懊悔,但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情绪已经恢复如常。

        “你喊我过来不是为了就让我看一眼吧,需要我做什么?”

        还是如此严谨缜密。

        严朗笑说:“ct没拍出来什么,说是最好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轻微脑震荡,所以还要在医院住几天。医生说他疲劳过度,意识很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醒,我们也不知道他家住几楼几号,就想让你去他家拿点换洗的东西,再找找身份证医保卡什么的——现在是办的临时就诊。”

        “要住院几天?”

        “两三天吧……最多一周,等他睡醒,没啥症状就没事了。”

        薄月顿了顿,“我没他家钥匙。”

        严朗又是一笑,从手边的床头柜抽屉里摸了一串钥匙。“给你备着呢。”

        她伸手接过去,转身之时才感觉心神都安稳落地,觉得这里面空调开得太冷,寒毛直竖。

        她瑟缩一阵,有一瞬间放松的心悸和腿软,没表露出来,左手握拳攒了攒力,这才迈步。

        没走两步又停下了。

        她现在才有工夫打量病房和陈设。虽然不了解,但不禁在心里猜这是不是vip待遇。

        霁城的医疗水平虽比不上大城市,但近几年为了民生发展,医院建设越来越受重视,政府拨款,企业投资,两座规模较大的医院在近郊拔地而起。

        她听说这家医院的设备都是进口,价格不菲,在这里顶层的高级病房住上一星期,要花多少钱?

        薄月回眸问严朗:“医院的费用,又是你们的朋友慷慨解囊?”

        严朗一愣,道:“今天不是,是……”

        他手往后一指,顿住了,“哦,刚才出去了。”

        薄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这个硕大病房另一边的空床位上。她刚就奇怪,vip病房又不是没有单人间,怎么还住上双人的了。

        正疑惑间,把手被拧动,薄月看见顾桓一同样一身灰色病号服,走了进来。

        事情起因,可以说是顾桓一。但严格来讲,也不是。

        而是一个叫程礼萌的“小姑娘”。

        霁城这么个小地方,十六七岁的年轻帅气最容易在各个高中声名远扬。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八卦汇集地,或是贴吧,或是空间,早些年还是在人人网。

        长得好看的都被贴上照片评校花校草,也不会有人问当事人意愿,他们到底想不想登榜。

        总之,小姑娘在一中的校草榜里相中了顾桓一。

        而起事的点在于,她是在跟一中隔了三条街的职高读书,还被学校的混混头子孙逍罩着,是人家名副其实的女朋友。

        程礼萌剑走偏锋,找混混头子手底下的弟兄搞到了在一中读书的初中同学的联系方式,再让人家搞到了顾桓一的手机号。

        她还算比较清醒,没想为爱走钢丝,知道自己还要靠职高的老大继续混日子,便打算脚踩两条船。

        万一顾桓一这条船登不上,也不会影响她老底翻船。

        事情败露还是因为她自己疏忽,忘记曾经用自己的号登过男朋友的ipad。

        混混头子在ktv无聊想打游戏,一手滑,点进去看见她跟自己小弟的聊天记录竟然在列表较上,好奇心驱使下,他毫无准备地看见了自己女人发给对方的清凉自拍照。

        孙逍脸红筋暴地退出来,随手戳开另一个聊天页,又目睹了另一个调情现场。

        ——两张照片竟然还是不同的。

        没再往上翻,他已经够绿了。

        晚上十点钟,程礼萌被叫到ktv包厢,一进门先是一个平板劈头盖脸地砸到她腿上,她吃痛蹲下去,看见地上亮着的屏幕,可不就是自己只穿了一件胸衣的照片。

        虽已知道大事不好,但孙逍逼问下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种大失颜面的事情,他要教训女的,当然也少不了男的。程礼萌被掐着脸颊,饮泪自泣,只会说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微信加了,不过;电话打了,不接;短信发了,不回。顾桓一没搭理她一个字,后来再打过去已被拉黑。

        孙逍冷笑说:“还护着心上人是吧,你不找,我来找。”

        他认识一中的高二混子,叫施光,打过一点交道,加过微信。打语音通话过去问,电话那头才听了个名字就已嗤之以鼻,说顾桓一算个什么东西,每天装逼,早就看他不爽。

        他二话不说,半夜也赶到孙逍等人所在包厢,给认识的学弟下了个套,叫他去问顾桓一人在何处。

        ——顾桓一独自看了一部夜场电影,出来时已经接近三点。

        没想到突然下了场短暂却倾盆的阵雨,他跑去上出租车的那点距离,就被淋了透湿。

        一上车,被冷气吹得打了个哆嗦,他看位置离东角近,就让司机往清吧开,打算去他哥店里先换件衣服。

        下车之前,跟他一个美术教室的同学突然发了条消息来,没头没尾地问他在哪,顾桓一没做多想,单手操作发了个定位,然后拉车门下车。

        “顧”已经打烊,店员正在清场收拾,看见他都喊他“小顾总”,他听了一阵肉麻,并不停顿,直往里面顾奚周的休息室走。

        这里他不常来,顾奚周上次生日之前,他几乎是没来过,大多数店员都是在生日宴上认识他的。北街的店以前还经常去,后来老是碰到顾奚周的熟人去捧场,看见他免不了要找他客套,烦得很,渐渐也就去得少了。

        有时候他真不明白,顾奚周在外经营公司风生水起,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何必还要在老家搞这劳什子副业。

        什么友情,什么旧亲,这些有钱人最瞧不起的东西,在他这里倒值得反复奔波。

        不过此刻倒是庆幸,有这么一个他可以暂时落脚休憩的地方。

        路过酒柜,江霖从储藏室里走出来,看到彼此,两人同时打了声招呼。

        江霖说:“你这是掉河里了?”

        顾桓一无语道:“是。倒挂的河行了吧。”

        江霖笑了笑,知道他要去换衣服,摆摆手,侧身把过道让给他。

        顾桓一从顾奚周的衣柜里翻出一身黑衬衫黑西裤,换完出去,江霖等在门外,给他递一把长柄黑伞。

        “你还别说,”江霖抱臂打量他两眼,“你这一穿上……也能来端盘子了。”

        顾桓一:“……”

        他们店里店员一水儿的男性,不管是调酒师还是waiter,工作服也都黑衣黑裤。顾奚周的衬衫裤子虽然价格翻个二三十倍,穿在他少年气的身上,也就失去了那份商务感。

        确实像,他认了。

        顾桓一掂了掂手里黑伞,环顾了下四周道:“清吧是营业到两点吧,你们还不走?”

        江霖心想这少爷真是没吃过社会的苦,笑说:“快了。”

        顾桓一点点头:“那回见,我先回去了。”

        他出去了下意识要开伞,刚走下台阶突然发现,雨已经不在下了。伞开到一半又收回,他想了想,懒得还回去,反正是店里的伞,带走就带走吧。

        凌晨四点,雨停了,人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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