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
禹城村。
路夕迟没有直接回公司，给吕姐打了个电话，坐车来了村里。
他应该收拾好了心情了，需要回来重新把老家的东西整理一下了。
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
他站在村口。
看着已经修上了水泥路的主路，不由得回忆起之前他跟奶奶一起走在泥泞的土路上的日子了。
——
“阿迟别摔倒了。”
“摔倒了不是还有奶奶吗？奶奶会给吹吹的的。”
“奶奶当然会给吹吹，但是疼的是你自己啊。”
“不疼的奶奶。”
“傻孩子，以后变成了硬邦邦的水泥地就疼了。”
“硬邦邦的好呀，出门不会沾一脚的泥巴，也不用回去刷鞋子。”
“也是。”
“但也要小心呀。”
“知道啦知道啦。”
——
路夕迟回想着之前点点滴滴的片刻，不由得迈开了腿，一步一步走了过去，踏上了这条充满回忆的道路。
终于要面对这个糟糕的现实了，他一个人，应该能够承受吧。
他一个人，也必须承受了。
……
然而，再次踏入熟悉的家门，看到熟悉的小饭桌上面，放着不知道多久前做的，已经发霉了的饭菜。
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身子不由得往后踉跄了下跪下了原地。
悲泣彻底从内心翻涌了上来，掐着自己的衣领，着实有些喘不动气了。
是当天刚做完饭，奶奶都没来得及吃口热乎的饭菜，就出事了吧。
路夕迟跪在那里，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眼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轻微地哽咽声控制不住的传了出来。
空荡荡的院子里此刻越发的显得萧条落寞了，除了大街上的汽车路过，家养的大狗“汪汪汪——”的叫声，什么都传不了他的耳朵里了。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擦了擦眼泪，扶着旁边老旧的柜子站了起来，去收拾房间了。
总归，是要面对的。
总归，也还是要一个人承受。
＊＊＊
兴派建筑集团总公司。
祁铄正在处理这些天里公司积攒的一堆事情，整个人都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有空闲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会议室。
一群人坐在那里战战兢兢的，明明很期待他们祁总回来，但是一回来，就搞得他们身心俱疲，突然又开始后悔。
“我的小仙人球啊拜拜了。”
“我的奶茶啊。”
“我的薯片啊。”
“……”
每个人都在心里哀嚎着。
但是也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毕竟公司重新恢复井井有条的状态，还是他们祁总的手段雷厉风行。
他们怕是怎么学也跟不上这样的计划执行力。
既可怕又让人佩服。
……
“跟老客户的正常沟通交流怎么会出现问题？”
“……”
“这边的测量，一直是让你们精确到毫米的吧？”
“……”
“这份设计方案哪一点都不合格，打回去重新做吧。”
“……”
“这份资料连格式都错了，谁审核上来交上来的？”
“……”
祁铄说一句话扔出一份文件来，手中厚厚的一沓文件最后就只剩了几份。
郑葫芦看着他们祁总捏在手中的那一份文件，心里猜想，如果不是因为他有强迫症，不想让其中的任何一份文件出现问题，现在怕是肯定直接给撕烂了吧。
……
直到祁铄将所有的文件都扔了出来。
一份不剩。
一直在捏着文件的手指头空了，这才抬起了头，转了下眸子，冷静地扫视了一圈，手轻轻在桌子上扣了扣。
会议室里没一个敢出声，静悄悄，就连呼吸声都给憋回去了，生怕下一个点到的就是自己。
“没有人能回应我吗？”
“你们是都哑巴了还是打算让我换一批新的员工呢？”
祁铄的语气没有丝毫地停顿，也没有一点的起伏，好像就只是在说一句格外稀松平常的事情。
干不了换人就好了。
他才没有什么人情味呢。
不是吗？
郑葫芦在旁边听着，正在记录着会议内容的手都不由得停了下来，笔轻轻点了点记录本，一滴黑色的墨迹一点点地晕染了那么一个地方。
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他们祁总真的生气了。
这次是彻底生气了。
有的人发脾气是真的生气，而有的人发起脾气来，比谁都冷静。
不好！
郑葫芦都能模仿出祁总现在心里的语气了。
快说话啊你们！
就算是有人撞枪口上也好过全部换人啊！
“祁总，这份设计方案是我同意的。”
陈蒲拿过了其中的一份文件。
还是有胆大的站了起来，似乎一点也不畏惧面前的祁总。
“哦，你口述一下你的设计方案吧。”
祁铄挑了挑眉，转头看向了他，好似像是看到了什么神奇的生物。
“我的设计理念是基于他的要求来的，毕竟只有50平的宅基地，他想要一家四口都能入住，且不拥挤，这是很困难的。”
“困难你就可以不顾墙体的各种保温措施，墙体两侧的防护措施了吗？”
祁铄指出了其中的核心问题。
“一个北方的城市，设计成南方的薄墙体，而且两个老人，以后还会有孩子，设计这么陡的楼梯，当真不觉得不适合居住吗？”
“我觉得我的设计非常的艺术，没有丝毫的问题。”陈蒲不觉得自己有丝毫的问题，他也压根看不上那些，居住也要符合艺术性啊，更何况不是安装了暖气吗？
“居民楼只考虑艺术，不考虑正常居住？”
祁铄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神有些锋利的看着他。
这到底是从哪里毕业的这么个“艺术家”？
搞行为艺术的人都没这么自信自己非常的艺术吧？他们还得考虑民众的接受度呢。
“并没有，还是很适合居住的……”
陈蒲被他这眼神一盯，总觉得自己像是矮了一头一样，语气越来越弱，手指不由得捏破了手中的文件。
刺啦——
“停，我并不欣赏你的艺术性。”
祁铄低下了头，连看都没继续看他一眼，看向了他们的部长。
“设计部门需要重新给我一套新的方案，人事部门呢，重新找个设计师，不知道困难不困难？”
“不困难不困难！”
人事部部长立马应了下来。
“……”
设计部的部长狠狠地瞪了陈蒲一眼，觉得这人真是有点毛病。
说了多少次了，怎么一次也没听过？
以客户的需求为主！
就净给他惹麻烦，好了，这下把自己给搞走了吧？
“……”
陈蒲愣了下，根本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么个简单的方案直接开除自己。
毕竟自己可是他们高薪聘请的设计师，就算是为了公司着想也得稍微考虑一下吧。
没想到会这么不留情面。
在开会议的时候直接被开除。
他的脸突然有些发烫，火辣辣的疼，第一次有种被扒光了站在众人面前的感觉，也不知道其他人都是在心里怎么看他的。
……
“怎么了，不舍得走？”
祁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还站在那里的陈蒲。
他对这个人并不清楚，是谁招进来他也不清楚，自然丝毫不在意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他是谁跟他有什么关系？
上下级而已。
工作而已。
达不到他的要求，走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怎么，还得请你出去是吗？”
祁铄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
郑葫芦立马站了起来，拉着这人离开了会议室。
“不好意思，需要请您离开了。”
“这个月的工资照发，后续我们人事部会跟您对接，会有其他的补贴。”
“……”
会议室里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郑葫芦偷偷地拿着自己手机在会议室外面发了条围脖。
葫芦说老板：“今天疯子老板又开始开除员工了。”
底下评论：“[祈祷][祈祷][祈祷]。”
然而上一条还是——
葫芦说老板：“今天疯子老板终于回来了，谢天谢地！”
……
“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里吧。”
“明天把我说的问题修改后再由郑秘书交给我。”
祁铄说完，站了起来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人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
办公室里。
祁铄坐了下来，拿了张湿纸巾仔仔细细得擦了擦自己的手指，这才轻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往后靠在了老板椅上。
着实疲倦。
眼底的黑眼圈在这冷白皮上格外显眼。
长时间没有连轴转了。
几天下来，感觉身体都有些吃不消了。
看样子，明天需要停一停，开始恢复之前的锻炼了。
想到这，祁铄打开了手机。
看着上面的一个备注号码。
迟夕。
他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了。
不知道迟夕有没有回来，电话也还没有给他打。
应该是回来了吧。
这个号码是两个人那天晚上，两个人无意识中，迟夕给他留下的电话号码。
他几次想拨出去，想听听他的声音，但是都怕他没有回来，接不到。
“呼——”
他忍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这个电话。
然而——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您——”
“……”
祁铄以为自己听错了，又一次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
空号？
迟夕给他的电话号码是空号？
祁铄的神色猛的变了变，捏着自己眉心的手都停了下来，坐直了身子有些不太平静地看着手机上的电话号码。
为什么会给他个空号？
隐隐约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右眼皮怎么跳的这么快呢？
祁铄从来都不相信这个的。
但是此刻，怎么也觉得不太对劲了。
他盯着这个电话号码看了一会儿，看的眼睛都发酸了，这才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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